夜间,务相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在梦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大火。那火仿佛有了生命,一直追逐着务相。巨大的火舌舔舐着沿途的一切。务相发现,自己只能绕着岸边跑,看着火舌离他越来越近……
忽然,一个女子从天而降,毅然闯进了那条火舌之中。“砰”的一声,火舌被撕裂,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务相惊叫了一声“奉池!”随后却发现自己仍旧是孤身一人躺在河滩上的营帐内。
务相试图重新入睡,却发现,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女子投入火海里的一幕便会在他的眼前重演。
务相只好起身,披上衣服走出了营帐。他想着,既然睡不着,那么就索性想想办法。
当务相走到离那个火焰凹陷不远处时,他却惊讶地发现,那场在他噩梦中燃烧的大火,竟然真实地在他的眼前燃烧。
大火中隐隐约约映出一个人的样子。
务相心下大骇,喊了一声“奉池”就不假思索地往火里冲去。
那火却不是一般的火。务相在离那大火还有一尺的距离处,被生生阻挡住了脚步。
那火是灵火,为了保证自己燃烧充分,它会自动屏蔽一切闲杂人等。在那灵火的眼里,人只分为闲杂和牺牲。此时,它已经拥有了牺牲,哪怕务相贵为廪君,也只是闲杂。
务相不甘心,他还想往火里冲。他身后的大树,伸出了藤条,将务相的四肢紧紧捆住,令他动弹不得。务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在眼前不断地舔舐着那个人。
这火说来也很奇怪,它始终只是贴着崖壁燃烧,包裹着它的牺牲,不再向四周蔓延一寸。
只是务相的精力全部集中在火舌中心的那个人身上,却没有发现这一点。
惊恐、懊恼、自责、痛苦的情绪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紧紧地网住了务相的心。
务相心力交瘁,最终无力地低下了头。他希望盐奉池能够出现在他的眼前。
大火持续了一个时辰,然后一下子熄灭得干干净净。地面和石壁却几乎没有一丝被烧灼过的痕迹。因着天黑,务相没有发现,其实这石壁上已经有了浅浅的齐整的裂痕。
缠住务相手脚的树藤也松开了。
务相无暇细想这蹊跷的大火因何而起,只是在树藤放松的那一瞬间,立刻冲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影子。
务相想,不管他将要面对的是一具分辨不出男女的骸骨,还是一堆分辨不出形状的骨灰,他都会小心地将之安顿好。
出乎他的意料,入眼的却是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影,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要不是那人唇瓣一缕血迹,务相几乎就要怀疑刚才的那场火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待完全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后,务相呆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是仓实。又是仓实。
务相最不想欠她什么,却欠得最多,甚至比欠奉池的还要多(他以为是这样)。
这次,仓实又是拼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来帮助他。
务相的思绪激荡得厉害。一丝若有似无若隐若现的异香钻进他的鼻子,然后倏然消失。务相的整副心思此时都放在仓实的身上,是以,没有发现这丝异香。
务相试了试仓实的脉搏,惊喜地发现,她的脉搏虽然微弱,却还顽强地想要生存下去。
顾不得深究仓实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场大火又是为何烧起,火舌为何只是坚守仓实周身,没再蔓延一寸,为何四周都没有烧灼的痕迹,务相只想快些赶回营地,尽快将仓实的伤治好。
大长老把了把仓实的脉,神情有些严肃。
务相心里有些惊慌,问他:“仓实的伤可有救?”
“廪君,仓实姑娘的伤有救倒是有救,只是……”
大长老的欲言又止让务相有些不知所措。“大长老尽管开口。只要能医好仓实,什么样的忙我都能帮。”
“别的倒无所谓,只是需要阴阳调和,廪君,这……”
务相有些不明白:“这阴阳调和又是何意?”
“这个……自古男子谓之阳,而女子谓之阴,因此,这阴阳调和嘛,自然指的是男女之间的调和。”大长老以为,提示到这个份上了,聪明的廪君自然就明白了。
而这位聪明的廪君向来不耻下问,因此,务相不耻下问地接了一句:“大长老的话,恕我愚鲁不堪,可否明示?”
“……”
务相再次来到仓实休养的营帐内。
这一次,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所谓的阴阳调和,便是指男女交合,以达到阴阳互补的目的。仓实姑娘重伤如此,若非采取此种方法,苏醒可能就遥遥无期了。”
“那我即刻着手为她挑选合适的巴族男子。她还是个姑娘,一定要有合适的男子为她疗伤。待她苏醒后,我要为他们主持一场盛大的婚礼。”务相转身便想走,大长老却拉住了他。
“廪君,灼伤仓实姑娘的火并非一般的火,而是世世代代护卫此地的圣火,因此,要为仓实姑娘疗伤的男子,也不能是一般的男子,即使不是神,也须得是得到巴族先祖庇佑的男子。否则,不但起不到作用,圣火的神力反而会反噬到那名男子的身上,他甚至会断送性命。”
大长老的话,让务相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于大长老的话,务相从来深信不疑。
以上便是务相同大长老的对话。
看着仓实沉睡的颜容,回想着与大长老的上述对话,务相的心情十分矛盾。
大长老也走进了营帐内。
“可我答应过奉池,今生今世,我只娶她一位廪后,终身不再另娶。”
“可仓实姑娘……唉,也罢,仓实姑娘虽然血统不纯,可终究也是我巴族子民。为巴族众人奉献生命,也算是她的福气吧!”
大长老缓缓踱出了营帐。
务相没有接话,只是盯着仓实出神。
务相不知,此时又有一缕暗香钻入了他的鼻息。
务相一向关心族中众人,便是到他们的营帐中寒暄一番也实属正常。只是最近几日,务相出入仓实的营帐越来越频繁,且进去一次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最初,务相从仓实的营帐中出来后,自己也不明就里。可随着进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渐渐觉得这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他进去时发现其他人在场,心中会有些莫名的不快。仿佛仓实已然成为了他的一件不容他人染指的私有物。
有时候,务相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抚上仓实的脸庞。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挣扎,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是在亵渎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的渴望逐渐战胜了理智。
终于有一日,大长老气喘吁吁地跑到务相面前:“廪君……请……请您快去看看仓实姑娘吧!”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务相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工作,带着一颗焦虑的心,飞奔而至仓实的榻前。
此时的仓实,别说是脸,就是她的两片唇瓣,也再没了一丝血色。她的气息微弱,就像随时都会接不上气一样,不像前些时日,虽然昏迷不醒却呼吸均匀。整个人身体冰冷,仿佛失去了活人的温度。
大长老跪下来。“廪君,虽说仓实姑娘的血统有些问题,但她毕竟是巴族子民。您是大家的廪君,请您想想办法吧!仓实姑娘的伤并非不可医治,况且她又为我们做了那多事情,总该能得到一些回报吧!廪君您说此生只娶一位廪后,没说不能纳妃呀!而且,纵然廪后在此,我想她也不会见死不救!廪君,请三思。”
务相看到盐奉池在对他微笑。
“我……我会救她的。你们暂且候于帐外。不要任何一个人进来。”
大长老喜出望外:“多谢廪君仁爱!”
那晚,盐奉池莫名的心中一痛,再次拒绝了轩止,并说出了希望轩止对她要有信心耐心和恒心的话。
那晚,务相带着治病救人的善念和蠢蠢的欲念,与仓实身体交缠。而昏睡中的仓实,仿佛是有人操纵身体一般,双眼虽紧闭,但她的身体却出奇地迎合务相的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