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奉池化作一只飞虫飞向半空。可她为何要这样做?她努力地想了想,发现自己毫无印象,只是觉得这样做似乎很重要。
她本来很快乐,但她突然间看到了一个人,对上了一双眼。
那人的衣裳身材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可她却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得那双眼里黑色的怒潮波涛汹涌,像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盐奉池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愕,但奇怪的是,她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没有逃走的念头,就那样一直看着那张模糊难辨的脸,知道那张脸的主人射出了一支羽箭,刺进了她的胸口。
他的箭法真好,射得精准无比,她化作那么小的一只飞虫,他居然还能将羽箭准确无误地射进她的胸口。
她本以为,那支羽箭只是寻常猎户所用,对她这个神女没有丝毫的威胁。可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的呼吸受到了钳制,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放在她的颈项处,并且越收越紧。
盐奉池开始拼命挣扎,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想找到那个人,要当面向他质问,他们之间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他要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
盐奉池感觉到自己落入了水中,她在水中拼命地向前游,希望能摆脱那要命的窒息感。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发觉自己竟然来到了瀑布边缘。此时她再也没有力气往回游了,只能任由自己被瀑布卷进那深不见底的水潭。
掉进水潭的那一刻,盐奉池猛然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确实在水里。
她呆了一会,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回到了家中,躺在自己的床上。
更奇怪的是,自己的身旁竟然还趴着一个人。
那是一名男子。
感觉到了她的异常,那男子惊醒了过来,随即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奉池,你终于醒了,不枉我这几日寸步不离地守着你。造化总算没叫我失望!”
盐奉池的脑子里几番大浪淘了几回沙,想起了他是谁。
“轩……止,你是轩止吧?我怎么啦?”
“你……你在岸边寻沙蟹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水里,受了点小伤。”轩止本想实话实说,但见盐奉池的形容有些不对劲。他怕节外生枝,就撒了个小谎。
盐奉池居然还就信了。可怜她一介水泽神女,居然“溺水”了,说出去要叫八紘九野的神族笑掉大牙。
“那……你为什么会救我?我们如今的关系,是个怎样的光景?”
轩止着实被问住了。什么关系?我是你父亲临时认下的干儿子,是你名义上的兄长,可……
轩止犹豫地开口:“我是你父……”
一句话尚未囫囵完,盐奉池便做恍然大悟状:“冥冥之中自觉有夫君,原来就是你啊!可是,你虽然长得英俊,却也不像是我喜欢的类型啊!难道受了个伤,我的口味便换了不成?”盐奉池那死命纠结的样子,轩止觉得可爱至极。但转念一想盐奉池刚才所说的话,他又觉得有些心酸。于是他敢言不敢怒地不耻下问:“为何这样说?”
“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罢了。算了,也许你是我家的童养婿吧,或许我们又是包办婚姻的奴役者。你是我夫君就算是吧!”
轩止有些无语。童养婿?就算是她的夫君?这些个说法,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算了,如今这光景,也就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了。
轩止猛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盐奉池选择性失忆前,他们只是兄弟,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成为她的夫君。
轩止产生了一个不怎么厚道的想法:希望他与奉池就这样下去。
盐奉池的法力消失后,务相他们用了十数天才到达巴人的故土——巫山。
其间,大家还是靠着仓实做出的人偶拉船才得以顺利到达目的地。为了操纵这批人偶,仓实更是耗费了不少灵力。
务相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若是盐奉池帮他,他倒还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可这是仓实,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拒绝过的女子。
务相觉得,欠了仓实的,他算是还不清了。
一个月后。
“不行,轩止!”盐奉池大叫。
轩止黯然神伤地灰败了脸,无奈地起身穿好衣服。
这件事,原本他确实有些卑鄙,想趁火打劫地做盐奉池实至名归的夫君,这也是长绿这个损友通过长期的实战积累出的经验。可每每到了紧要关头,盐奉池却像着了火似的拼命推开轩止。
“轩止,我……我真的……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接受你。”
“原本也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轩止的声音几不可闻。“你休息吧!”替盐奉池掖了被角,轩止缓缓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你……你要对我有信心耐心以及恒心!”盐奉池的脸烧得通红。
轩止脚下一顿,回头“嗯”了一声算是宽慰她。
“怎么,仓实姑娘还是不见醒转?”务相的语气透着几分焦急。
大夫摇了摇头。“仓实姑娘连着使用灵力,精力透支严重,暂时无法醒来。”
务相对这个“暂时”颇为烦躁,因为仓实已经“暂时”昏迷了十数天,从他们到达巫山建好定居点后,她就这样昏迷着。
务相永远忘不了仓实帮助他的情形。
那日,船队来到此地,便莫名地再无法向前挪动一寸,仓实做成的偶人,也莫名其妙地瘫在地上,无法动弹,无论仓实使用什么办法,偶人却再也不能站起来。
船队无法再前行一步,务相打算就地休整。
但当他一看到河岸的情形,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河岸倒是河岸,只不过这个岸高万仞,切石壁光滑无棱,甚至连个小突起都没有,人根本无法踏足其间。
人们可以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应是泉水在其间曲折环绕,更增添了几分幽暗。整个河岸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石洞。
务相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先祖指示我们停留的地方?可这看上去分明就像一个巨大的山洞。我们从山洞中出来,难道又要回到山洞里?”
巴人看到眼前的一切,心情都暗了几分。
仓实白着一张脸分开人群,走到务相的面前。
“请廪君准许仓实一试,看能否破开这万仞河岸,给巴族一个休憩之地。”
务相一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操纵偶人将这船队拉到了此地,本已耗费了不少元神,急需休息恢复,怎能在此时让你继续损耗身体呢?不可!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仓实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退到了一边。
务相延着岸边走,想找到一个豁口。
很遗憾,他一直走到日暮,也没有找到什么豁口,只是看到了一个像火焰一样的凹陷。他看了半天也没猜出这个凹陷的意思,只好放弃了。
务相不知道,仓实其实一直跟着他。
待务相走后,仓实来到了那处凹陷前。
仓实来回地抚摸着那处凹陷。突然,那处凹陷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的眼前形成了一幅跳动的画面。仓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面,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