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实”的尸体,丹耳将之安放在自己的寝殿内七日七夜,“仓实”的面孔,栩栩如生,没有一丝腐败的迹象,仿佛她只是睡着了,随时都可能醒来一样。
由于丹耳的坚持,国君同意将“仓实”以王子嫔的规格下葬。
下葬当天,丹耳亲手将“仓实”的遗体盛装打扮,亲手入殓。
周围一干官吏贵族,早已石化。
盛传采花高手的丹耳王子,看似多情,实则无心,与他燕好过的女子,都碎了一地芳心,没有哪个女子能将丹耳王子的心拴住。而这名女子,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却能最终赢得这个浪子的心,连死了都能占住他,叫一国王子为她做到如斯地步,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国君也只是慈爱而哀怜地看着这个儿子。对于自己宠信的儿子,只要不做出谋权篡位、卖国求荣的事情,其他什么他都能接受。
看着“仓实”的遗体,国君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庆幸:古往今来,上位者第一要戒断的,便是专情。专情专幸一女子,于普通百姓而言是无所谓的,但对于一个需要权衡利弊、平衡各方势力的君主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就他自己而言,虽然他爱幸丹耳的母亲,但由于她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因此,她也只落得一个次妃的位分,与元妃一字之差,却也只能屈居妾侍之位。这个元妃,也就是石离的母亲,他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两人有的只是出于政治需要的联姻,但他必须给她这个正妻之位,让她做这后宫之主。他们有石离这个儿子,也只有这一个儿子。除了新婚之夜,虽然以后他也会偶尔临幸她,但他不会再让她诞下自己的子嗣。生这个嫡子,只是为堵住悠悠之口,其他的孩子,也只有他爱幸的女子才配生下。是以,为了安抚贵族势力,他也纳了他们的女儿姐妹,但那些女子,他只当她们是稳住整个朝廷的筹码而已,那些女子终无所出。
国君原担心,这个儿子浪子回头,真的只娶一妻,再无纳妾,将来恐难以担当大任。虽然丹耳答应娶那权臣之嫡女,但他不会爱幸那个女子,他是做得出来的。
如今这女子死了,国君觉得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死了就死了吧,儿子最多也是颓在宫里一段时日。最痛的时刻过去了,他还是会接受自己的命运的。
只是今天……算了吧,只是一场葬礼而已。
仓实隐匿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她想起了萱茗不甘的眼神与语气。
“既有天帝,便有冥君!仓实,你的神族身份还未登记造册,你如今纵有神力,名义上也只是区区一介凡人,你却妄图以凡人之身行弑神之实!可就算我死,再无来世,我也会拼尽全力到冥君跟前将你的恶行一一告知。届时上达天听,你以为你还会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到那个时候,恐怕求死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仓实微微一笑,不急不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说这这种木钉名叫镇魂钉,”仓实手中亮出三枚木钉。木钉色泽暗红,但看得出,是天然的木质色泽,纹理分明。“我只有三枚,不多,但足够了。”
“你,你是如何得到的?”萱茗的神色从愤恨转为惊恐。这镇魂钉是这天上地下最厉害的神器,或者说,是戾器。不管是神妖人魔,沾上了,便是连魂魄都无法逃逸。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可我知道。看你的样子,你也知道它们的用途。只可惜,你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使用它们了。”
说罢,再不容萱茗多说一个字,仓实便将那三枚镇魂钉钉入了萱茗头顶三穴。萱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吃下了锦菇,还未过七日,她的一切能力都被封锁。那三枚木钉,莫说是镇魂钉,就是普通的木钉,钉入头顶,也足以让一个凡人必死无疑,让神生不如死。
萱茗就这样,以仓实遗体的面目出现在了丹耳的眼前。
就在“仓实”的遗体封棺之时,丹耳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到木棺前,从“仓实”的脖颈处取下了一件东西。
那是骨笛。
“如今,你能留给我的东西,也就是它了。”丹耳喃喃地说。
入夜,丹耳摩挲着这枚仿佛还带着仓实体温的骨笛。
在无数次的摩挲之后,丹耳的眉头渐渐敛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真正的仓实却出现在那个埋葬着萱茗墓穴之中。她起出了萱茗的身体,将之带出了墓穴。
萱茗的魂魄虽然被困在了这具身体里,但她依然有意识。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她很愤怒,但也只是愤怒。
“仓实,你会遭天谴的!”萱茗将神识注入到仓实的脑子里。
“我会不会遭天谴,不劳表姐操心,即使有这么一天,你肯定是不会看到了。”
仓实将“裂影”扎进萱茗的胸口,然后又将它拔出来,刺入自己的心脏。
“你的血脉并没有消失,这样,即使是你的父母也不会知道你即将消失了。”
“你,你什么意思?”
萱茗没有得到仓实的回答。但萱茗感受到了一种钻心剜骨的疼痛,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魂魄都在遭受侵蚀。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毒能令神的魂魄都不会抵挡其侵害,非鸩羽莫属。
萱茗本指望仓实什么都不知道,以为只用镇魂钉便万事大吉,只待父亲久不见自己,能寻来拔掉这三颗镇魂钉,自己便可安然无恙。
可这女子,如今还顶着凡人身份的表妹,竟然寻来了鸩羽!
萱茗这回是真正闭上了眼睛,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古老的咒语从仓实口中溢出,萱茗覆满鸩羽的身体立时燃起了绿幽幽的灵火。
“在我们的外祖母告诉了我我的身份,我便计划着寻找这些制神的方法,想着怎样破解,以免万一有一天有人发现了我的身份,想用相同的方法制住我。表姐,我本是未雨绸缪,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半个时辰过去后,这天地间,便不再有萱茗这个女子。
仓实满意地看了看面前的这块石板。
上面空无一物,连一丝尘土都不见。
“表姐,你这份大礼,我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