叕师在争夺廪君之位失败后,终日闷闷不乐。虽然务相对他委以重任,但终究不是一族之廪君,叕师感觉自己仍旧时时事事受制于人。
然而更叫他闷闷不乐的是,他想去麦古处寻求安慰,却正逢麦古身子不爽利。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叕师几句,麦古便称自己头痛难忍,却又不想叫叕师在一旁陪她。叕师只得恹恹离开。
可叕师未曾料到,自己前脚刚走,麦古后脚便轻移至了务相的住处。
面对主动投怀送抱的麦古,务相神色淡然地拒绝了她。
麦古衣衫不整,嘤嘤而泣。务相平静地说道:“麦古姑娘这是何必?我族中有的是年轻有为的男子,你又何必非吊死在我这棵树上不可?”
“妾仰慕廪君风姿许久,却只因此前五氏尚未合并,妾身为樊氏人,不便与廪君相来往。如今五氏已然重新合并为一族,妾遵从内心召唤,愿……愿……愿以这轻贱之身侍奉廪君,终日陪伴廪君左右,不图名分,不贪荣华,妾只想有一容身之处。廪君为何竟不许妾唯一之所愿?”
屋内的人说了一会儿话,麦古啜泣良久,竟不知屋外有一人静默了许久。
那人双手紧攥成拳,青筋暴跳,双唇震颤不能言。
见务相始终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麦古最终只得整理好了衣衫,姗姗离去。而那名静默的男子,看着麦古离去的背影,眼里震惊不已。
“进来吧。你在屋外站了这许久,想必腿脚有些麻木,进来坐会儿吧。”务相柔声开口。
屋外的人进了屋。一进屋便单膝跪地。务相连忙将他搀起。
“承妄,我不需要你这样与我见外。今晚我要你来,只是想让你看清楚麦古是怎样一个女子。麦古姿容秀丽,我族许多男子都倾心于她,但她的品性……刚才我也是偶然路过……算了,那人的名字不提也罢,见她以头痛打发掉那男子以后,便匆匆离开家门。那时我想,这麦古必然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便邀你来此听墙角。我想,你被她所迷,必然听不进我的劝告,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在你面前自行暴露。承妄,你是个汉子,这样的女子,并不适合你,你也把握不住。”
“多谢廪君提点。”承妄只说了这几个字,便离开了。务相望着承妄的背影,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如务相所料,承妄承了务相的情,却没有会他那个意。因为自觉与麦古有了“肌肤之亲”,承妄觉得,麦古对廪君所言,可能并不完全出于她的本意,她可能产生了一种危机意识,想要保护自己,仅此而已,毕竟她是樊氏人,不甚了解廪君其人,以为他会对异氏人大力打压。承妄只是自责,自己并没有让麦古真正宽心。他寻思,该好好找个机会向麦古解释一下,让她真正放下心来。
因着在务相那里吃了闭门羹,叕师再一次来到麦古家时,麦古也没再推拒。因着自己心里也确实有些不痛快,麦古便实质性地安慰了叕师,说了许多让叕师宽心的话。紧接着,两人便滚作一团,用身体互相安慰。麦古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叕师地位虽不是廪君,但也被廪君委以重任,如再次勾引廪君失败,自己还可以背靠这棵不算最大、但仍然枝繁叶茂的大树乘个凉。
叕师那颗因着自视甚高而倍感受伤的心灵,便在身下这女子的欢愉吟哦声中,得到了彻底的安慰。
由于两人过于专注地滚在一起,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两人讲了些什么,已全然顾不上了。他们不知,他们的情话中,却泄露了承妄与那假麦古的“肌肤之亲”的真相;而他们更不知道,承妄在务相隐晦的提示下,在麦古的屋外又伫立着听了许久的墙角。而承妄本不是来听墙角的,他捧着一颗真心来到此处,原是想向麦古求亲的。对于麦古与叕师的风流韵事,承妄先时也有所耳闻。他并不介意麦古此前与多少男子欢好过,他能得到麦古那般貌美的女子的青睐,便觉得自己是全巴族最幸运的男子。那时他只恨自己不是樊氏人,不能正大光明地与麦古在一起。他想,只要麦古与自己成亲后,一心一意对待自己就成了。可没想到……人是双喜临门,而他承妄,却是祸不单行,不仅撞破心爱的女子与他人有染,更得知了那至今令他回味的销魂一晚的真相。原来他与麦古,从来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人家从来都是作践自己的真心,可笑自己却以为那是女子的矜持。
听到那令自己震惊不已的真相后,承妄的一颗真心,立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碎得连渣渣都再拾不起来。
自此,承妄对麦古断了所有的理想、念想、幻想、空想和妄想。虽然这个得知真相的方式令他不是很舒服,但承妄知道,正是因着廪君太了解他的脾性,才不得已采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真相。
第二日,不经意地,承妄偶遇麦古。麦古对承妄嫣然一笑。而承妄只是坦然而又淡然地还她一笑,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下一脸惊愕的麦古。
务相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切,方才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承妄这回是真的放下了。
待麦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见务相的背影匆匆离去。麦古的眼神顿时变得浓烈又炽热。而麦古却不知,此时此刻,她这样的形容,被一个人尽收眼底。而这个人,便是顶着萱茗脸皮的仓实。
仓实看向麦古的眼神几番明灭。既然麦古如此渴望得到务相,那自己不如索性助她一把。仓实暗想。至于能不能承住务相的情,便端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这样想着,仓实便隐去了身形,跟在了麦古的身后。
此时已近傍晚。
正拾掇着什么的麦古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凭空出现的陌生面容的女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乃巫山神女。此番游历凡间,却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我曾经倾心于一位凡间男子,而他也中意于我。我曾经织过一条五彩霞光长裙,本欲在与他成亲之日穿着作为嫁衣。却不曾想,我们福薄缘浅,未及成亲他便因病逝去。我不想日日夜夜睹物思人,伤情伤怀,便决定将此裙送予他人。因偶然路过此地,不意看见你正瞧着一位男子的背影出神。想必你也是位痴情的女子,我便决定将此长裙赠送于你。这条长裙上有我的发丝与气泽,身着此裙者便可媚于人。它将助你得到你所心仪的男子的心。”
麦古的脸上早已是绯红一片。起初是因为自己的心思被人撞破,后又看着这条长裙,想象着自己与务相的洞房花烛夜,面上含羞带怯,心里更是欢喜不已。麦古谢过仓实,便欢欣地接过长裙。
而仓实看在眼里,虽面上表现出一位神女的温和仁慈,内心里却冷笑不已:我的长裙,还真不是那么好拿的。
仓实在麦古的耳边低语了一句,麦古立时羞得满脸通红。随后,仓实便如如来到麦古面前时一样,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