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棵不知年头的槐树的树冠上的一片树叶修成的精灵。这棵槐树看着久到连长辈们都不知道它是何年何月何日由何人种下的,他们都说它快要成精了。可万万没想到,树没成精,而树吸取的精华却白白便宜了一片树叶。
我唤她为长绿。之所以不是常绿,是因为,呃,我认为“长”字比“常”字更能体现出她的生理特征,使人一听便能很快记住她的体貌。其实也就是一个特点:长。
长绿因为是自己修炼成精灵——简称自修,所以,她没有父母,更没有人向她传授性别知识。加之精灵族不论男女长相都十分妍丽,而长绿更是个中翘楚,属于妍丽加阴柔型的,因此,她一直自称是女子。而我也不可能扒掉她的衣服去验证她的性别,所以,我也认为她是女子。
长绿吃过我的一块生辰蛋糕,一直奉为“天上人间,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独一味,便从那时起,卯足了劲儿追求我,而且一再声明,非我不嫁,还由此引发了一系列单挑事件,因为怀着对她的爱慕,他们精灵族不少男子找我打架,且如江水一般绵延不绝。我那时书读得不怎么样,学术更是不精,倒是打得了一手好架。
我那时虽然觉得她是女子,但直觉我对她这种类型的不喜欢。加之日日有人挑衅,更是头痛伤怀。
天帝其实不是个目光狭隘的人,他一直鼓励我族与其他族群通婚,说是有利于……有利于……哦对,是有利于族群进化。但精灵族实在不是我的那盘菜。所有成员不分性别,都长着一双雌雄莫辨的狭长的单凤眼,实在是……雌雄莫辨。我未来的妻子,最起码,混在一堆精灵族成员中,还是要能让我把她与其他男子区分开来吧!
精灵族因自修成功的占一定比例,所以,精灵族群对于任何事物都拥有顽强的钻研精神。
比如,那天他不知从哪儿学到一个方法,用情药迷翻了我。因为神族从来不用这样的方法(神族会使用更直接的法子——术法),所以,我对情药这种东西没有辨别力和免疫力。那天,我比长绿早醒,眼见着两人躺在同一床被窝里,看着裸露的肩膀,似乎还没穿衣服,迷迷糊糊的头脑立时清醒过来,吓得药力尽失。当我抖抖索索地掀开被子,想确认一下我们是否真的一丝不挂时,我发现了一个令我振奋异常的东西:长绿的“小兄弟”。原来长绿是“他”而不是“她”!我记得父亲告诉过我,凡是有这物件的,同我们一样,都是男儿身。
我把我的发现综合了一下我知道的知识告诉了长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我一再向他申明,我并没有断袖的癖好。事实上,即使我是个断袖,我的父母也会想方设法把我掰直了。这个神君之位没有继承人可不太好。
长绿那时陷入了长时间的缄默之中。
我知道这个真相对他来说稍微有一点残忍,因为追求我了这么时间,所花的精力和时间也算是成本了,还加上这情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他花了本钱的。而这些成本不但不能给他带来分毫收益,反而还彻底地颠覆了他的三观,他一时有些适应不了。
趁着他琢磨的这个工夫,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和他的身子。唔,还好,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不恰当的行为。
难道说这个孩子以为就这样与别人睡一觉——真正意义上的睡觉,除了睡觉其他什么事都没做——就与他人有了夫妻之实吗?唉,这孩子真是太单纯了。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学又没有学到核心的精华的部分。不过话说回来,像长绿这样的形貌,像长绿的这样的学习态度,如果他学到了精华部分,估计就要成为个中高手了,每晚可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等待他的临幸呢!
长绿果然不负我之所望。在最初几年的青涩期过去后,他本着忘我的钻研精神,硬是自修成为了一代风流人物,不知与多少姑娘度过了多少个春宵,也不知道揉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虽然知道了长绿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也知道了自己并非断袖,但我还是愿意和长绿厮混在一起的——因为我暂时没有找到心仪的对象,毋宁说,我在这方面还没有开化。虽然我也时常和长绿探讨婚姻这件事,那其实也就和一个三岁的小孩说他长大后娶娘亲的效果是一样的,只会引来大人的一阵大笑。但是我的父母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原本因为我厨艺不精而担心我找不到对象的父母不担心我的厨艺了,结果在放心了一段时间后,看到我整天跟长绿厮混在一起后又开始担心起来,担心我即将成为一个断袖。虽然这个即将没有变成既定事实,可附近的山川河泽的大神小仙们也都盛传我是一个断袖。结果,原本对我还有些意思的神姬们都像约好了似的,一夜之间全部弃我而去,看来蛋糕的魅力始终大不过断断袖的威力。
不过,我也乐见其成,因为这就是个妾有意郎无情的悲情戏码,再发展下去说不定就会酿成群体性单挑事件——她们单挑我一个。神族的女子不像人族的女子,痴心女被薄情郎抛弃后,一般很少动刀动剪,就算动,也只是对自己动而已,她们一般会采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迂回策略,实在不行,便会在负心汉的成亲仪式上抱出一个孩子,直接用事实说话。
神族的女子手段一向很直接,直接用暴力手段。她们极少用术法,因为术法这个东西一旦被施出,施术者自身如若不慎是会遭到反噬的。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男神子女神姬们整日混在一起而不会有人误会,我却被误会了,这原因也是我自己造成的。因为长绿初尝情事之妙时,便一发不可收拾,整日里忙于应付他的那些莺莺燕燕,越来越忽视我的存在,这令我无法忍受,因此我总是想出各种损招来捉弄她们,就这样,久而久之我就被人们误会为断袖了。
长绿或许是因为是树叶自修而来的精灵,所以对鲜花格外痴迷。
有一次,长绿带我去参观了一下他的花园,花园里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我决定赠给我这位好朋友一个雅致的绰号。于是我对他说:“我的父母曾游历人间,对凡人的语言文字颇有研究。凡人喜欢以‘痴’唤专好某一事物者,比如,爱书者被世人唤为‘书痴’,爱剑者被世人唤为‘剑痴’,爱琴者被世人唤为‘琴痴’。我见你如此爱花,便赠你‘花痴’名号吧,叫人一听便能深刻地记住你的兴趣爱好。”
长绿甚为欣慰,不仅高兴地接受了这一称号,还珍而重之地将自己的花园改命名为“花痴园”。风流倜傥的长绿在这座“花痴园”里不知与多少名女子发生过多少段风流韵事,他说,这是对我赠给他“花痴”这一名号的最起码的尊重,如此风流的园名一定要有同样风流的韵事相配才行,否则,岂不辜负了我的美意?
“风流?你确定是风流而不是下流?”
“风流,当然是风流!像我这样英俊的男子,怎么可以说是下流!似刑天那等男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才叫下流!”刑天,就是没有脑袋的战神,以乳为眼,以脐为口。
“那么,风流和下流又有什么区别?”
“用上半身思考下半身的叫风流,而用下半身思考上半身的叫下流。”长绿略一思考,便解释了我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