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轩止。
我不记得今年我多大了。孩子嘛,总是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只记得生辰那日要吃一碗长寿面,吃完了便又不记得今夕是何年了。要论年龄,其实我也算不得孩子了,只不过,在父母眼中,我永远都是个孩子,不是吗?
我的父母喜欢游山玩水。不知哪一年他们从凡人处学得生辰时吃长寿面的习俗,便年复一年坚持给家人做这个,并乐此不疲。导致后来我一见到长寿面,便觉得自己身材越长越像一根面条。
直到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将一种名曰小麦的植物的果实磨成粉状,然后加进鸡蛋和匀,再找来一截被雷劈断的树桩将之挖空,将这个面团塞进去,再点上一堆火(做神仙就是这点好,没有火可以自己变出火来),就把这个塞进了面团的树桩放在火上烤啊烤啊,等到差不多了,我便熄了火,从中空的树桩中取出了那团成型的面团。
由于这是我自创的食物,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想了很久,我根据这个面团的形状以及成分综合用途给它取了一个形象的名字:生辰蛋糕。
我的父母瞧着这一团变成了金黄色的面团,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很明显,他们以为这是我新研发的术法而不认为这是一种食品。在我耐心的劝说下,甚至亲眼看到我撕下一块生辰蛋糕,充分咀嚼之后吞入腹中之后,他们终于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尝了一块,大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大义凛然。然而,他们在闭着眼睛吃完后发现了两个真相:第一,他们仍旧活着;第二,这东西真不是美味,而是相当美味。
由于我们神族不像凡人对饮食的需求属于一种生理性的需求,离了食物便又不得其活,于是,神族便日益对饮食拣择起来,甚至达到了一种变态的极致。在神族的眼里,食物不是食物,而应该是一种兼具美感与味道的艺术品。
起初,我从未表现出对烹饪的任何的兴趣和天赋,于是我的父母曾一度十分担心我以后找不到媳妇。因为我们是神,神族中男子的烹饪水平若得不到认可,便很难找到媳妇,因为讨不到神姬的欢心。而当父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尝到我做的生辰蛋糕后,他们很快便放下心来。
是的,我是个神子。我的父亲便是这座山的山神,或者,换个更文艺的称呼,神君。
这座山名曰“镇山”,“镇压”的“镇”,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奇葩的名字,因为纵览天下名山,再也找不到与这座山相“媲美”的名字了,幼时的我还鼓动过父亲将这山名字给改了,却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他就开始讲述这座山名字的由来:听长辈们说,这座山的确镇压着什么邪祟,但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了,他们也不清楚此山脚下到底镇压着什么东西。我们一代代的神君的任务便是牢牢地守护着这座山,不让此地的邪祟跑出去兴风作浪。我那时便童言无忌地说:要么是谁懒得给它想个名字,要么是造山时太匆忙了,谁都来不及给它取名字。我的父亲又将我瞪了一眼。
神族算得上是计划生育政策执行得最彻底的族群:所有的神族夫妻一般一生都只有一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不死在他们的前面,他们便一般都不会再生育第二个孩子。
关于计划生育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还曾经有一个传说,这个传说便是,这一届的天帝曾经有一个同胞兄弟,两人还是孪生兄弟。综合考评了两人的人品、才学及领导能力后,他们的父母认为这一任天帝是最佳继承人,便把另一个孩子封了个水君。其实这个被册封为水君的孩子在领导力及才学方面并不输给我们的天帝,甚至——有神私下里认为,水君还略胜一畴。
业不遂,即成祟。这位水君大人不满意这个职位,相当不满意,又因为在那时爱上了一个女子,大概是一个热恋中的男子急于向所爱的女子展示自己的雄姿勃发,于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制造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这场洪水泛滥了七天七夜,灭绝生灵无数;这些生灵又为其提供了绝好的制作傀儡的原材料。天帝本是抱着一颗仁慈的心,又加之这是他的同胞兄弟,开始时不忍剿灭。但后来看到天下苍生每日挣扎在绝望的泥潭里,求生不得;神族成员人数锐减;不仅如此,连魔族之类的族群也被殃及;而他的兄弟却又不知悔改,便在抓获同胞兄弟之后,狠心地将他杀掉,禁锢了他的灵魂。从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夺位之战后,很多神族夫妻便深深赞同这一句话:只生一个好啊!或者是一子一女。
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所有的孩子都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财产便蒸发掉一半的情况发生,也不用担心自己地位不保的问题。其实,这样的神君之位除了部分怀有热血理想的神子神姬之外,一般很少有人愿意继承。
神族如凡人一样,对自己的孩子有各种各样的教养方式,大致分为两大类:圈养和放养。圈养出来的孩子自有一种特别能吃苦的气质,因为他们整日被父母逼着读书读书再读书,学术学术再学术,稍有不从,轻则被父母打到半死,重则被父母用术法整到生不如死,所以一个个特别能吃苦。而似我等这种放养长大的,其实也不比他们差多少,也就是一字之差吧:特别能吃。只不过,特别能吃的他们也特别能作,哦,不是,是特别能做,做饭的做。而我,自有史书记载以来,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个生辰蛋糕了。
没想到,我这独门绝技生辰蛋糕,首先引来的不是那些貌若天仙的神姬(对,我们是地神,是神祇中的祇),而是一个精灵族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