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当放下拿笔的手端起了枪,在投笔从戎的那一刻,所有的勾心斗角和黯然神伤,都会在泪水与汗水的交织中平行延伸,演绎出绚烂的青春热血和坚定的卫国姿态。
去部队的第一周,我感觉是我最无法忍受的,这一周除了领取被装、整理被装和衣柜之外,好像部队就会干这些八十岁老太太都能干的事。我想象中的影视剧中的剧情没有出现,我好想他们能练练我们,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可是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不自觉的想起刚入营门时看到的一切,我知道,眼下虽然不是我想要的,但毕竟是整洁舒适的,可能下一刻就会让我们瞬间跌入地狱,生不如死。
刚开始的几天我几乎每天都算着日子,忘记了是去部队的第几天,迎来了那年的八月十五,那是一个难忘了日子,新兵连里一片军绿色的年轻面孔,从每一个新来的战友的眼神中依稀看得出一种好奇、渴望、迷茫与不服,还有一种欠操练的脸。我知道来自五湖四海的这些人里面,在来这里之前,好多曾是社会上的刁民,是觉得自己很牛叉的人,难以管理,老兵们关怀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你们快了”的快感,我料想我们要完蛋了,可是刺头兵总会有,我是不是那种刺头的类型,全依仗战友们的比照,因为我以前是十分喜欢锻炼的那种人,所以在技巧与技术上我可能远不如老兵们,可是在体力上我觉得倒存在搏一搏的可能。再加上我的年龄跟好多入伍三五年的老兵们相当,被一群小我的孩子们管的连个屁不敢放,那不是我的风格。我这样想着想着,竟不知一场血雨腥风正悄然袭来。
这些不知死活的孩子们,为了几种不同馅料的月饼把几箱月饼翻了个底朝天,摆放在箱子里整齐划一的月饼瞬间变得一片狼藉,我虽然也是来自山野的一匹夫,但这等吃相上的粗陋是我看不惯的,马看走相,人看吃相,就像是在饭桌上来回翻动盘子里的菜一样,是该好好教育教育了,我就暂时这样理解他们还是一群孩子吧。
班长带着微笑回来了,室内瞬间一片安静,我感觉有些尴尬,橱柜的门还没有闭好,班长走过去看到之后,并没有转身,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停顿了,室内空气有些凝固又有些沉闷,我想冲出去,可这不是那所N流大学,我像狗一样向上翻着眼皮偷偷瞄了一眼,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底酝酿,我听到战友们喘气的声音。班长姓张,河南人,下士第二年,具体信息不详,我生怕他是河南驻马店人士,来之前就听传言说,一般人路过驻马店之后,基本都是被骗的只剩下一条裤衩,想到这些,我更加怕了,他是不是驻马店的?我心惊胆战的安慰自己,这是部队他不敢胡来,可他真让我们脱得只剩一条裤衩,我们也不敢不脱啊。班长回过头来,我的一颗悬着的心算是降了半旗。张班长一声令下:“所有人员集合,蹲下!”当我听到蹲下的一刹那,那颗降了半旗的心算是尘埃落定,不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至少不会走光。我开始有些不服了,还以为他能怎样,部队也不过如此,不就是蹲着吗?挺舒服的。我们的蹲法不是像蹲坑一样的蹲着,两脚一前一后,后脚还不准垫在屁股底下,上身挺直,不准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吊儿郎当,两臂夹紧腰部肋骨,两手五指并拢,指尖与膝盖平齐,没有口令不准私自换退更不准动。我是有颈椎病的,五分钟脖颈就受不了了,十分钟两脚又麻又酸痛了,二十分钟两腿开始打哆嗦了,不到半个小时身体就开始不稳前仰后合了,半小时之后,基本上我们都从写检讨书的那一刻就开始接受屈辱的服从了。原来蹲着是那么的疼。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我们做事开始变得谨小慎微,更不敢多言,就别提犟嘴抬杠了,以前在学校装装还是可以被原谅的。因为我记得有个别收不住嘴的老兵们向我们透漏了零星的部队生存潜规则,就是你永远要记住:一、部队说的话,永远是对的;二、感觉说的不对的时候,请参照上一条。我去,这直接颠覆了我之前持有二十年的“三观”,让我无端改变了对于伟大的定义,正如股神巴菲特的投资理念:一、投资一定要赚钱;二、永远遵循上一条。放在最小的班集体里也就是说,明明是白色的墙壁,班长硬说是黑的,那在我们的认知,班长再问:“墙是什么颜色的?”我们会异口同声的回答:“嗯,黑的。”我们明明知道这是错的,可是在我们的思维里,要帮助自己帮助班长理解成是正确的。后来慢慢明白了,这不是无事生非,黑白颠倒,我开始感觉到部队之所以能如此严明,如此规范,铁打的纪律才是根本。纪律是块铁,谁碰谁流血;纪律是块钢,谁碰谁受伤。纪律之于部队的重要性,是一根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高压线,无论你是谁。
本来是一件月饼的故事,我们这群人硬是把它过成了月饼事故。每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开始有所收敛,因为犯错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但因错误而受到的惩罚却需要整个集体承担。我们谁也不敢再逞能出风头以至于连累大家,我第一次感觉到集体的力量,第一次开始有了一****担命运的团队意识。因为战场上不允许犯错,因为战争没有第二名。战争有输赢,却从不会排名。假如明天战争爆发,个人主义成不了救世主。
十五当晚,部队为当月生日的所有新战友们举行了隆重的集体生日晚会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干部带头,新老兵集体同唱生日祝福歌,那时还是新兵蛋子的我们,殊不知,老兵们欢声笑语的背后,其实是在等待着三个月后体验一番“新兵下连,老兵过年”的姿态。我望着夜空孤独的月亮,独自的悬挂,心中暗自涌动着幸福的诗句:露从今夜白,月回故乡明。我知道这是入伍后一周来最好的晚餐和最后的疯狂,无论明天早晨一睁眼,是福是祸,我们至少在以后三个月里都要风雨同舟,荣辱与共。我深爱的那个她,你此刻是否也正赏心悦目这皎洁的明月?我走后你给我发来的信息:我最爱的和最爱我的人都当和尚去了,找个合适的人我就嫁了吧!面对你的选择,我能回复你什么?我最无能为力的就是你会爱上别人。我想说等我两年,可你凭什么要等我?还违心的说是找个好人就嫁了吧?可我又不敢说出口。明天就要上交手机,再也不能随心所欲随时随地的联系你。强烈的失落感在这月圆之夜更加低落,更加消沉,我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只希望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