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内,窗边的床上躺着沉睡的男子,他上身包扎着白布,渗出丝丝血迹。太阳越升越高,那阳光正好移到熟睡人的脸上。
连暠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终于慢慢的有了意识,抬手去遮挡那灼人的光热,鼻端便闻到了一阵阵的药味,胸口传来隐隐绰绰的痛意。
这才想起自己前几日去查探,却遇上了刘氏叛军,叛军有人认出了他,便疯狂的攻击,自己的人少,亏得随行的人拼命护着他,他仍然中箭昏迷。
他睁开眼,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的营帐,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陈设虽简单,但是放了许多的瓶瓶罐罐的药草,想必这定是哪位医者之所了。
回想此次对刘御的进攻,自己终究是太冒进了,他本来想全力攻打刘御的大本营,引得援兵来救,他则暗中设伏,来一招围城打援。战争说到底还是实力的比拼,无论你多有计谋,尽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正道。可是他低估了刘御的才智,也低估了叛军的实力和意志。
可他实在等不了,他离开的太久了,他等不了,蓉儿也等不了。想到这里,心中不免酸楚,难道这就是他的命?
“你醒了?”外面传来了女子的清脆声音,又如珠落玉盘,动听之极。
他望去,原来是一位瑶族女子,她们族中的传统衣饰鲜亮,异于周朝女子,长相却无多大区别,此女肌肤胜雪,如玉之润,脸上的笑容却极为明亮,如春花初绽,自有一股气韵。
连暠不觉一时看呆了。
那女子见他这样看自己,莞尔一笑。连暠意识到自己失礼,立时回神,郑重道:“想来你定是瑶族部落的圣女了,姑娘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我所中之毒连宫中的御医都无药可救,姑娘……啊……”连暠挣扎的要起身,却不慎拉到了胸前的箭伤,痛苦的呻吟。
她忙上前扶住他,为他擦了血迹,又敷上止血之药,才解释道:“我是阿丹娅,并不是什么圣女,只是学了些医术,为族人诊治,大家谬赞罢了。”
”多谢姑娘。“
接下来几天,连暠一直卧床养伤,因为胸前的伤口严重,所以无论起居饮食,大小事务都由阿丹娅照料。这里没有外人打扰,只是阿丹娅的妹妹会过来,正是那日给她们送瘴气解药的那个女子。
她们姐妹俩长得有几分相似,都是娇俏可人,活色生香的美人,但是性子却极为不同。姐姐性子稳重,善解人意,为人轻和,又擅医术,便如和煦的春风让人舒服。妹妹则是另一个性子,像个男孩子大胆好动,但是年纪小,少不了精灵顽皮,整日爱捉弄人,但却最听姐姐的话。她们从生下来就只在这山间生活,见到的都是族中的人,从未遇过外人,所以,对外面的事十分好奇,尤其是阿岚朵,整日缠着连暠,让他讲周朝的事。
这日,连暠精神好些,便给她讲起了他姐姐,朝阳公主出嫁时的情景,红妆十里,接道旁的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结果阿岚朵听得兴致勃勃,不肯走,直到阿丹娅出言制止:“阿岚朵,你该回去了,将军该歇了。”
阿岚朵却不肯,撒娇耍赖都没用,只好悻悻的走了。
二人对视一笑,都是一脸无奈。阿丹娅湿了帕子,轻轻的为他擦拭着手,臂膀。
连暠自出生以来,便是由人服侍,可是心中从不曾有过这样异样的感觉,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好像只要他们在一起,暂时忘了外面的人,外面的事,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稳重,让人感觉安心。
阿丹娅,她和蓉儿不一样,蓉儿更像是个不懂事的任性的小女孩,虽然努力想要做出一副端庄的样子,可是却总是让人想戏弄她。她是一个温暖的、贴心的姐姐,让人只想依赖着她,跟她说心里的话。
连暠今日说了许多话,有些累了,刚躺下便沉沉的睡去。可是,突然感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在自己的眉间游走,划过眉毛,划过鼻翼,划过嘴唇,轻的像羽毛一样,却让他的心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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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丹娅陪着连暠在寨中闲逛,养伤已经月余了,他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伤口还没有愈合,人也没有大好,只能慢慢的走。
他看着眼前平静祥和的部落,所有的人都那么恬静,小孩子笑着,跑着玩闹,女人们坐在一起聊着趣事,有的还在择菜,有的在缝制衣物,他们的面上好像没有忧愁。他心中颇为动容,忍不住感慨:“这里真好,像个世外桃源一样,男子打猎,女子纺织,所有的人都是那么安宁。”
“世上没有世外桃源,这里也不是,殿下可知道我们部落经过多少次外侵,不要说南疆和我们有世仇的翡翠部落,这些年来,两族发生近百次大小争斗,死伤不计其数。你们中原每当建立新的王朝建立,便要命四方臣服,我们不肯,他们便会发兵攻打,连你们周朝也不例外。我们族中的壮年男子有一半死在战场上。”阿岚朵却否道,可是她的面容却没有一丝仇恨,像是在说一件往事一样,平静的说着这个部落过往。
连暠无声的笑笑,是呀,哪有什么世外桃源,不过是人心中一个虚幻的梦罢了。瑶族和翡翠部落的事,他也了解一些,两族世仇起源于几百年前两族为了争夺一个天外神物,神物早已损毁,但两族的世仇却结下了。
“我听说你是周朝的太子,日后是要继承大位,天之骄子,又怎会得到这么个苦差事。”这些日子的相处,让连暠心中对她十分信任,早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他苦笑,原来连异族的少女都知道此战的艰难,但却也不知如何向她解释,父皇的猜忌,兄弟的争夺,她又怎么会懂?
远处突然有一妇人跑来,神色焦急,同阿丹娅说着连暠听不懂的话。
阿丹娅一听,神色立变,便随着她一同去了。连暠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发生了些事情,也随着阿丹娅去了。
原来瑶族部落的一个小男孩,在林中玩闹时,被毒蛇咬了小腿,这林丛林茂密,蛇也多,而且显然有剧毒,小孩脸色黑青,口中吐着白沫,神志不清,几乎已经晕厥。
阿丹娅忙将小男孩抱回了自己居住的小屋,先是割开伤口,为他放血排毒,可是这样无论如何排不干净,她竟用嘴去吸出毒液。
等到没有黑色的血液,她才停了。起身欲走,却不想自己也不慎吸入少许毒液,一时眩晕,无法站立,连暠正在她身后,忙扶着,忧心的看着她。
阿丹娅欣慰地笑笑:”我没事,你扶我去外间。“
连暠扶她出了里屋,去她的药柜取了几味药。她交给同来的男孩母亲,嘱咐她去煮了,那母亲见儿子中毒,早已惊慌失措,哭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气力熬药。连暠接过药材,索性这些日子,他瞧着阿丹娅熬药,也学会了。
待男孩喝下了药,过了一个时辰,才见他身上脸上的黑气消去,大家都松了口气。那痛苦的母亲终于缓过神了,哭着语无伦次的向阿丹娅道谢。
阿丹娅浑不在意,安慰着母亲,让她将孩子带回去,嘱咐了他们几句。
连暠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险些倒地,他自己的身子还没好,刚刚跟着大家为小男孩忧心,又去熬药,那烟火熏的他难受。
阿丹娅忙将他扶到床上躺下。他却拉着她的手,有气无力嘱咐她也吃些解毒之药,以防万一。阿丹娅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却不想连暠今日太过操劳,以至身子不适。到了夜间,连暠居然阵阵发冷,幸亏阿丹娅及时发现,知道他伤尚未痊愈,不该太过操劳。阿丹娅给她饮下汤药,给他添了被子,却仍是没用。
她看着睡梦中仍是打颤的连暠,握着他冰凉的双手,忧心不已,不该让他去煎药的。可是他现在发冷,便是加了被子,也没法让人暖过来,罢了,只能这样了。
她一一褪去自己的衣物,只留下单薄的内衣,卧在他身边,将自己的头靠在没有受伤的那一侧胸前,紧紧的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
此时,连暠早已意识涣散,却仍能感觉得到身旁一具温暖的身体,吸引着他靠近,他情不自禁的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