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士兵的奏报,连暠紧皱眉头,心中升起一股愤恨,这怨恨如同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全身,他感觉渐渐失去理智,此刻只想带兵杀回去。
意识到主将的失态,士兵犹疑的喊了声:“将军,将军……“
这唤声拉回了连暠的意识,双拳紧握,咬着牙,将这股气强按了下去,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丧失理智不能冲动。他必须将这里的情况了解清楚,再图后计。随着士兵一同去了此次中毒士兵所居营帐,还未入帐,就已经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丝丝药味。
连暠一入帐,就见几十人一排排都躺在床上,他走上前去,只见他们一个个脸色晦暗,嘴唇发紫,看起来十分痛苦,可是经过这两天的吐泻,这些人已经双颊深陷,呼吸也甚是无力,再这样下去,只怕过不了几日,便撑不住了。
听闻连暠亲至,丘将军也一并来了,他抱拳向连暠行礼,连暠摆手示意。
一旁的军医试了许多法子,却也无用,此时已是束手无策。连暠问:“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吗?”
“回将军,他们中的乃是瘴气,此处丛林茂密,瘴气多,且这些瘴气形态各异,非我朝太医所能医治。”军医回道。
”此种瘴气可会传染?“
”并不会传染。“
连暠稍稍松了口气,若是这瘴气传染,只怕这些人是留不得了,转而又问:”本将曾听说雄黄、苍术之药,烧了熏可解瘴气,不知此法可行。“
”回将军,雄黄、苍术却有除瘴之功效,可是云州之地,气候炎热、多雨潮湿,以至瘴气形态不同,成因各异,按季节分为青草瘴、黄梅瘴、新禾瘴、黄茅瘴;按症状表现及性质分为冷瘴、热瘴、哑瘴,不同因,则治法不同。恕微臣无能,实在不识这是何种瘴气,也无法可解。“
“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死去吗?”连暠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无能了,他从小熟读兵书,便想:打仗有什么难,当日薛刚大军兵败,他还暗中嘲笑,要是他能领兵上阵,不出一年,定将刘御的叛军消灭。此刻才知,打仗并不是那么简单,孙子兵法的三十六计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用,在如此复杂的地理环境中,士兵甚至常年得不到给养。还是自从他来了之后,克扣兵饷粮饷之事才少了。想来,这也有沈家斡旋之故。
另一位军医突然插话道:“瑶族的人世居此地,钻研出了许多解瘴气的法子,而且听闻他们部落有位圣女,医术高明,说不定有解救之法。”
一旁的丘将军有些无奈的说:“瑶族部落的族长叫阿炎,刚来此地时,双方相处还算融洽,可是后来发生了些误会,便结了梁子,他们在也不为我们医治了。”
“那是什么误会?”连暠追问。
他有些讪讪,见连暠神色,知道无法推脱,才缓缓开口道:“乃是我们有一个士兵酒后轻薄了瑶族部落的一位姑娘,族长要求我们严惩,可是薛将军袒护属下,这才……”
连暠皱眉,来这里数月,他也了解了一些当地的情形,瑶族部落数百年,从来不归属于中原王朝任何一个朝廷,可是中原王朝初立之时,往往征夷四方,故而瑶族部落屡次受到攻伐。故而瑶族人为了躲避征伐,居住在深山之中,从不与外人打交道。可是,他不能看着士兵这样死去,况且,与刘御的战事不是一时三刻可以解决,士兵们总要去查探地形和敌情,这样的事只怕还会发生。
于是,他决定亲自去求药。
瑶族部落,不过万余人,他们世居此地,住着自己独特的竹屋,他们有自己的医术和语言,且男子大多骁勇善战,尤其擅长奔袭,故而刘御虽盘踞此处多年,却也同他们互不干扰。
连暠只带着几名亲卫,上山来寻他们的寨子。却不知原来瑶族部落乃是建在半山腰上,且一路上树林极为茂密,道路曲折难行,不时还会看见颜色奇异的虫蛇。直走了大半天的功夫,一行人才到了瑶族部落的寨子外。
还未等他们进入,一群壮年便冲出来,围着他们,他们拿着自制的武器,显然并不欢迎这些不速之客,为首之人用并不纯熟的汉语大喊:“周朝的狗贼,你们敢擅闯我们的寨子,不要命了!”
连暠抱拳,笑道:“这位大哥,我乃是周朝太子连暠,我们来此并无恶意,我军中有士兵中了瘴气之毒,听说瑶族部落有位女神医,特来求取解药。”
连暠一番话说得清楚明白,又显示了十足的诚意,可那汉子并不领情,仍是大怒道:“废什么话,说不行就不行,再不离开,叫你们有来无回!”
连暠的亲卫一听这话,登时就火冒三丈,出去要跟人拼命,连暠拦住了他们,对他们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连暠不曾想到,瑶族对他们有如此大的敌意,而且毫不客气,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行人还没进了寨子,便无功而返。一位急性子的亲卫问:“殿下,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
“我们本就同他们有嫌隙,如今只好忍耐,不可再生事端,否则弄出人命就无可挽回了,我们还是想其他的办法吧!”连暠也无可奈何。
下山的路比上山容易些,连暠叮嘱亲卫注意路况,且不可被虫蛇叮咬。
“你们中了瘴气的士兵是不是脸上有紫黑之气,身上又有红色的小斑点。”是一位身穿翡翠部落服饰的姑娘站在路边一块巨石上,她年纪虽不大,容貌俏丽,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可是却英气勃勃,满面傲气。
连暠回答:“的确如此,不知姑娘如何得知?”
“我当然知道,我们部落前两天也有人去了后山那里,不过他此刻已经没事了,”说着将一包袱仍了过来,“这里面有救他们的解药,煮了喝即可。”说完也不理他们,转身走了。
连暠狐疑的道:“这难道就是那位女神医?”亲卫也一头雾水。
回了营地,将药给军医查看,军医大多是北方之人,有些还是宫中太医,医术虽高,却也不擅解这瘴气,甚至连这药草中的几味药也不识,故而不敢断定此药是否可行,便商量先煮了一人分量,给其中病症最重的一人喝下。待到明天再看疗效。
第二天一大早,连暠尚未起身,帐外传来了亲卫轻快的声音:“将军,昨天那位姑娘的药果然有效,服药之人脸上的黑气已经开始退了。”
连暠也是心中一喜,心中也感谢那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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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瑀眼睛深红,脚步承重,他的胳膊上绑着的绷带已经印出了血迹,身后跟着几十人,去往瑶族部落的路上,后面的架子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连暠。连暠中了箭伤,箭上有特制的毒药,军医束手无策,只好带来瑶族部落求医。
杜瑀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他死,他的身上寄托了多少的心血,他必须活下去,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平安的回去。如果瑶族的圣女拒绝为他医治,就攻下他们部落,以全族人的性命威胁她。
他们到了寨外,并没有上次般突然冲出来的莽汉。门口只要数人守寨,说明来意后,守寨之人却是一头雾水,用瑶族的语言回应。可是他们的队伍中并没有人懂瑶族语言。
正在杜瑀烦恼之际,有一位容貌俏丽的瑶族女子出来询问他们来意。
待他们说明来意后后,她便径直去架上探望,她先是诊诊脉,又掰开连暠的眼睛查仔细看。
杜瑀一直跟在她一旁,见她如此,不安的问:”我们将军可还能医治?“
那位姑娘查看了伤势后,便对他说:“好,我答应为他医治,你们可以走了,三个月之后,你们来接他。”
看来,她就是那位圣女了。
她如此爽快答应,杜瑀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说:“那怎么可以,我要在这里陪着我们家将军,或者请姑娘随我们一同去军营。”
“父兄是不会准许我去你们的军营,我只在寨子里为他医治。”杜瑀却暗中给后面的人使眼色,准备劫下此女带回去。
不想那位姑娘已看出他的用意,莞尔一笑,“那你们就带走他,看还有谁可以为他医治,如果将军想要强迫我的话,我宁死也不会给他治。”她声音明明如此动听,脸上却是决绝之意。
杜瑀知道这位姑娘虽年轻,却性子稳重,言出必行,回身看了看连暠,他脸色泛白,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丝,知道他已经撑不住,无奈只好放下他,抱拳道:”既然姑娘这么说,我们便将将军留在这里,若是姑娘治不好我们将军,姑娘该知是何后果。“
一行人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