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道路上,只有一架青布桐木马车急急的跑着,车夫还不时的喝着马,让马跑得再快些。车内坐着一个穿着麻衣的年轻小子,看着年纪不大,眉眼青秀,焦灼的眼神泄露他的不安,不住的咽着唾液,手轻抚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的心慢些跳动。
他逃出来了,以后,再也没人会逼迫他了,他自由了,想到这里,他轻轻的笑了。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饿了,他从车座下取出了干粮和水。他咬了一大口饼,却发现这饼极硬,根本无法咀嚼,且有一股浓重的碱味,正欲吐去。突然想到以后,他就要过这样的生活了,没人精心照料他的衣食了,不禁涌起一阵心酸,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
不,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生活。为了他的自由,有人担着巨大的风险,有人甚至付出了生命。他不能对不起她们的牺牲。他掀开水壶,灌了一大口水,泡了水的干饼终于柔软了。
马车又急行了两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询问的声音:“小少爷,天已经黑了,少爷不如今晚歇在这客店之中,明日在启程。”
他撩开车帘,才发现,天已经大黑了。他从未独自一人出行,此刻,也不知如何在外吃饭、住店,只好从包袱中取出一些散碎银子交与车夫,请他代为处理。
那车夫也不推辞,接过银子,便去打理。客店内稀松的坐了数人,看起来同他一样,都是旅者,脸上皆有疲惫之色。店老板看起来极为精明,他殷勤的招呼着二人上楼,又询问二人是否要饭食和洗漱之物。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车夫一并应了。他将要说之话咽了回去,那车夫是那个极厉害之人所安排,那人告诉自己车夫乃是可信之人,自己只管跟着他。
房间不大,陈设及其简陋,不过一床,一桌,一椅,门口处又置一铜盆。饭罢,他走向床边,伸手去摸,那床板极硬,褥子却只是薄薄一层。他从出生以来便是锦衣玉食,从不曾体会过如此遭遇。他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睡,自己所做之事可谓胆大妄为,若是被发现,岂不是牵连许多人,到时又该如何,胡思乱想半宿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车夫便来敲门。
二人又驾着马车赶路。他们二人从安州出发,却并未一路南下去平江,反而先向东南去洛阳,再去往平江。虽有些绕路,但是却安全的多。
外面忽然传来急迫的马蹄声,而且从声音判断:肯定是一群人,虽然知道这宽阔的大路上,行人极多,不止自己一人,但这马蹄声还是让这小子的心又揪起来。
好一会,马蹄声消失后,他才放心了,他仍不住暗笑自己犹如惊弓之鸟,听不得一丝风吹草动。
急行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了,他大惊,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外面一大对人马围着自己的马车,车夫居然是陌生之人,自己的车夫早已不知所踪,为首的那人,正是皇兄身边的阿岚朵。
刚刚那批人马就是他们,只是他们不能在大路之上动手,便解决自己的车夫,将马车赶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阿岚朵向前倾着身子,嘲讽道:“公主殿下,跟我们回去吧?”
没错,车里穿男装的正是朝盈公主。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却一点都不怕,只是喟叹她还是输了,她终究斗不过命,眼角的泪仍是不争气的落下。皇后嫂嫂费心为她筹谋,九微甘愿牺牲自己,都白费了。她本来还担心四哥不肯收留她,那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自己根本走不到平江。
对了,还有九微。计划既然已经败露,那么九微只怕有危险。她厉声质问道:“九微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阿岚朵冷笑一声,仿佛是在蔑视她这个尊贵的公主。灵儿此时毫无畏惧,坚定的回望着她。如果她一定要去和亲,那么自己一定要救下九微,九微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亲人。
许是见她满脸执着,知道她不会罢休。
阿岚朵解开马侧的包袱,一扬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那圆滚滚的东西还滚了两圈,待它终于不动了,灵儿定睛一看,那居然是:
九微的头颅!
灵儿的胃里瞬间泛起一阵恶心,心也跟着剧痛了起来,九微,她还是为自己死了。灵儿整个人失魂落魄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看着九微的头颅,九微双眼闭着,看不出死时是否痛苦,一阵阵血腥味传来,灵儿仍不住干呕起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此时甚至哭不出来,她感觉自己太痛了,痛的无法呼吸,就想有人掐着她的脖子一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恨他,可是更恨自己,因为她不仅不敢以死相抗,她甚至连碰碰九微头颅也不敢。
可是马车上的阿岚朵并为因此同情她,她仍是轻蔑道:“此女胆大妄为,胆敢假冒公主和亲,陛下命我等取了此女的首级,以儆效尤。请公主移驾,回和亲队伍中。”
灵儿颤声问:“九微的尸身呢?”
阿岚朵随意道:“我等发现此人假冒公主,砍下她的脑袋,尸身嘛?估计扔到乱坟岗去了!”又说:“公主还是虽我们一同回安州吧!别在这里磨蹭了,错过了吉时可不好。”
灵儿痛苦的哀道:“不,不,我不跟你们走,你们杀了我!”
阿岚朵跳下马,走到她的身边:“公主千金之躯,我等不敢冒犯,”她抱着肩在绕向灵儿身后,突然出手,狠狠得打在灵儿后背,灵儿晃晃悠悠,终于晕倒了。她又道:“但是陛下之命,不敢不从,公主不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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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公主已经回到了送亲的队伍中。”阿岚朵已经换回了她宫女的衣饰。
“好,”大殿上的人眼都没有抬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抬头问道:“按剑不知道此事吧?”
“回陛下,按剑回了宫后,我们才行动的。”阿岚朵回道。
连暠又继续低头看着奏折,随意的吩咐:“嗯,这就好,告诉他们,一定要经过平江,让他们兄妹相见,公主要是要自裁,不要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