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儿与铁手赶往荒山,来到黔镇的秘密水路入口,金珠儿道:“未经通传,荒山族严禁外人入内,如今族内局势不明,你且在这镇上稍歇,待我探听情况,三日内必通知你。”
铁手道“你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金珠儿听到铁手出言关心,心中不禁酥酥一荡,可马上回过神来,她深知铁手关切是真,但换作他人铁手也是如此的,别无他意。但也足令自己受用了,哪怕就此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其实她要带铁手入山倒也不难,只是她心中明白此次入山非同小可,不愿铁手犯险。铁手又是坦荡忠实之人,不想珠儿为难犯了山中戒令。
铁手在镇上等候了两夜,第三日正逢客栈外集市每月初二赶圩日子,一大早十分喧闹繁华,便起来在附近的点心摊喝了碗豆浆,草草吃了块黄米糕。之后又随处走走,见一地摊的小货郎叫卖着铃铛挂件等小玩意儿,不禁想起珍儿与自己抱着小柱子逛街情形,特别是其中一个黄铜的小铃铛,虽不精美,却小巧别致,拿起试试音色清脆悠远。因仅有一个,小货郎开价三十文,说是祖传的,据说还是鲁班嫡传弟子所制,名为唤风铃。还说若佩戴此铃,数里外细听还能辨别出一丝别样的风铃声,可凭此寻人。故一点都不肯还价,连铁手都觉得价格不菲,但颇合眼缘想留着做个念想,便买下了。
铁手随手把小铜铃别在腰襟上,正起身准备付钱,不想碰着路边跑过来的一个七八岁大的瘦弱孩子,孩子弱不禁风似的跌倒地上,铁手回过身子伸手把他扶起来。问道:“怎样?碰着哪里?”
那男孩道:“没事”,便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铁手看着小男孩的背影,猛地用手一摸自己的腰间,发现自己的小铜铃不见了。
男孩见到铁手远远跟来,便七拐八弯走进一巷子,眼瞅那高大的男人不见,脸上正得意。不想刚回头面前如山一样矗立一人,男孩惊道:“干什么跟着我!”
铁手道:“那要问你做了什么事”
男孩道:“我什么也没拿”
铁手伸手过来道:“那我要查查”
男孩急的朝铁手背后喊道“娘,有人欺负我”
铁手刚一回头,见背后并没有人,而男孩早跑了。
郊外附近一处破落的茅草屋。
男孩边跑边气喘吁吁喊道:“老姑子,快救我。”
闻声出来一瘸脚老姑子,拄着双拐,右腿裤下半截空空的。脸上红得发黑,像是得了极严重的皮肤病,稀松的头发都快秃光,只好蒙上一块破纱,看是去比实际年纪老上二三十岁。
“兔崽子,又惹什么麻烦了。”
“老姑子,这回你得救我,这人好像武功好厉害。”
“你如何招惹上?”
“别提了,不就看他身上一个破铃铛,还有点意思…谁料到他那么警觉,又那么小气…”
“你把后面那大黄狗牵去便是。”
“恐怕这次不行..”
老姑子也不理会,走了屋里。
铁手赶到。
只见男孩手中牵着一条大黄狗。那大黄狗甚是凶恶,朝铁手不停狂咆。
铁手道:“看你小小年纪,不想如此心机。东西是小,可品性为大。”
男孩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扯那些没用的,不就拿了你一个小铃铛,还你便是。”
男孩从怀中掏出小铃铛,眼中甚是不舍,道:“嗨,都怪我学艺不精,亏我看了你一年,还是没有缘分…”
铁手道:“孩子,若你能给我一个理由,或许我可以考虑把这铃铛送给你。”
男孩眼中十分倔强,却又低头道:“我不想说….但我实在需要这个铃铛。”
“哦”铁手道:“你且放心说来,我没有半点看轻意思。”
男孩道:“我想买下这个铃铛,因为它音色纯净,很远都可以听到,这样娘亲一走我便会知道,即便走远了,我也好找些,不会怎么都找不到,可我没有钱。”
铁手不禁心软道:“如此我便送你便是。”
男孩不敢相信道:“你有什么交换条件?”
“没有。”
“我不信,你为这么一个小铃铛,刚才那么死命的追我,现在却什么都不要白送给我?”
“是的。我记得相识的一个侠盗,天下都忌惮他盗圣的名号。按说我和他犹如猫与鼠,不同的两路人。可我却可以与他一同畅饮。因为我佩服他有一句话叫盗亦有道。我见你的手法似乎有点像他,不知你师从何人?”
“我…我不认识什么侠什么盗的,我也没有什么师傅…我最不爱欠人,说到底你要我做什么?”
铁手摇摇头道:“非如此你不可相信,那你帮我做一件事,便算两清。倘若你有缘遇见那个侠盗,帮我带句话,便说铁游夏向司空辰前辈问好,当年没喝完的祝枝酒,我便埋在华山之巅一颗花梨树下,他想喝可得好生找找。”
“等等”屋里那个老姑子走了出来,只见她满头枯发。
她道:“好一个大善人。”
铁手连忙道了声“喏,愧不敢当。”
老姑子道:“我们这些山野贫民,但凡衣服光鲜点的,哪个愿意多看我们一眼,更不愿说施舍。大人愿意和我们多说一句话,不是大善人那谁还是?只是为了一个铃铛扯上那么多道理,大善人可真用心。可惜我们不过田间的村妇野子,一日三餐都顾不上,也不知礼数,更不懂的感恩戴德。”
“大娘,多虑了”铁手道:“我见这孩子机灵,若能用在正道,假以时日,或者会有一番出息。”
“谢谢大善人提点。只是这孩子面黄肌瘦,处境也不比我好多少。若大善人真的有心栽培,不若向他父母要去。”
“臭姑子,我就是饿死,也不离开这”那男孩道:“再说,你凭什么给我做决定。”
老姑子冷哼一声道:“好心没好报,若不是看在你每日省下半个馒头给我,又三五时给我摘来野山枣充饥的份上,我才不操心。反正我活着还不如死,这人看上去衣服整齐,又像是个习武之人,你便跟着他,今后一日三餐便有着落。需知你父母二人,一个整天疯颠颠不知所踪,一个傻愣愣的只懂得劈柴火。如此这般你一辈子注定凄苦。”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父母,即便如何不堪,也不许你说,你是我什么人?我不过看你可怜,便每日给你半个馒头罢了,日后我再也不给你了,还要看你饿着!”
老姑子恼羞成怒,拿起左手的拐杖的要打男孩,那男孩逃得快,老姑子年迈瘸腿又怎么追的上,便唤来一旁的大黄狗,大黄狗竟追着男孩,做出撕咬的动作。
男孩边跑边骂道:“小畜生,亏小爷天天给你吃的…”
“哈哈哈”老姑子笑道:“东西是你的不成,可惜它却是我喂大的,它只听我的话!”
铁手实在看不下去,便大掌一挥,只见掌风落下,那大黄狗竟像被扇了一大巴掌似得,趴在原地再也不敢动。
老姑子有点看呆,男孩更是看傻了眼。
老姑子道:“不想大善人功夫如此了得。”
这时只听得林中树旁靠着一女子道:“铁大哥…”
铁手回头一看,见是金珠儿,听她声音知道已是受了内伤,赶紧上前扶着她。
金珠儿豆大的汗珠直淌下来道:“都怪我疏忽,他们跟了过来…”
铁手赶紧打住金珠儿的话道:“不要说了,你的伤势要紧,我知道。”
铁手赶紧道:“大娘,这姑娘伤势要紧,可否借你屋子一用?”
老姑子道:“我不想惹祸上身,你们走吧”
男孩道:“是啊,你们快进屋后的林子,她是死也不会收留你们的。”
铁手只好硬着头皮,背起金珠儿跑到屋后的林子里。
还没一会,后面有二十多人追来。见是一个和狗玩耍的小孩和坐在门槛上的啃着野山枣的老态妇人。为首的便问道:“你们可看见一白衣女子路过?”
老妇人摇摇头不语。
男孩却嬉笑道:“有啊。”
“哪里去了?”
“往东边的小路去了”
“当真?”
“骗你作甚!”
“好吧,你且带路”为首的一把抓过男孩。
男孩嬉皮笑脸道:“可有什么好处?”
“若是找到了,便给你十两纹银,若找不到,便把你扔进那尽头的悬崖。”
男孩心中大叫不好,他天天四处游荡,这镇上之人甚至家中远亲,只要来过一趟大概他都记得。刚才见众人面生,以为是外乡人好骗,随口胡诌,不想对方竟知道路况。
男孩手脚乱踢叫道:“快放我下来!”
那为首的老汉不理会,把男孩交给左边一着酱红衣的胖子。
老姑子道:“且慢”
众人并不理会。
老姑子:“我这小孙儿天性顽劣,各位好汉请高抬贵手!”
“也好,只要你们谁能说出那白衣女子去处。”
“咳咳咳”老姑子边咳嗽边艰难站起身来道:“各位,我老眼昏花,不过坐在这门口等死。哪管外头发生什么?求各位行行好。”
那为首老汉盯着老姑子,正思吟着。
身旁的胖子忍不住道:“大护,别和这些人纠缠,赶紧追人要紧。”
老姑子见状起身,慢慢靠前道:“若各位不肯,老妇便是搏上一命…”
胖子笑道:“就你一个残疾老妇?”
老姑子也仰天长笑,突然低头猛地从嘴里吐出一枚酸枣核道:“定!”
胖子被突如其来的枣核击中,身上穴道立即被封,男孩顺势滑下,正好把他压在地上,又赶紧一溜烟跑开。
那为首赶紧蹲下身来替胖子解穴,不想刚碰到一处,那胖子疼的呼叫不停。心知对方这点穴招式极怪,恐怕非本人难解。而身边三四人早已呼喝上前。
老姑子毕竟体衰,加上残疾,刚才不过是趁人不备。这回连手里的枣核都来不及塞进嘴里,便被几人围困,根本没有机会发射。胡乱拿拐杖招架上两招,便被踢翻在地。
男孩和大黄狗见状上前保护,可惜大黄狗被对方一招毙命。而男孩死死挡在老姑子面前,挨了不少拳脚,怒急攻心索性打开腰间的竹匣子,里面竟是一把匕首,只见这匕首黑漆漆的,毫无光彩,更奇特的是竟是一把缺了匕锋的断匕。
老姑子看到断匕,昏黄的眼珠竟亮了起来。
断匕被踢翻,正好掉在老姑子旁边。老姑子竟不顾男孩被人抓起,只呆呆拿着断匕。
那为首老汉走上前,恭敬道:“前辈的本事,廖某很是佩服,刚才多有得罪,请前辈帮舍弟解了这穴道。”
老姑子没有回答,只盯着断匕,看到上面刻有一句金古文的诗句:“枝上柳绵吹又”,缺了个“少”字,估计应该刻在不见的匕锋上的。
老姑子尚未看完,眼中便似有怒火奔腾。当下又遭人出声打扰,心中更加愤懑,便回头朝那为首怒吼一声,声音竟如裂帛,在场众位高手心神不禁为之一滞。
那为首的最快恢复过来,伸出大手道:“敬酒不吃,那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铁手疾驰而来,千均一发之际,挡下那为首的一爪。
那为首的老汉武功不弱,可惜碰上的是铁手,几人赶紧过来帮忙。那为首见不妙,便使出阴招。
这时金珠儿出现,发出金丝银线缠住那为首的老汉。
不想她内力尚未恢复,被一拉绊倒在地。铁手刚救下男孩,赶紧放在一旁上前扶着金珠儿。
金珠儿脱力地靠在铁手怀里悄声道:“姐夫,小心,我便是中了他的阴极焰磷弹。”
铁手点点头。
金珠儿鼓足内劲用腹语道:“廖老护法,珠儿何德何能,竟劳驾您带人前来。”
那为首的老汉冷哼一声道:“金圣女,哦,不,珠儿姑娘,没想到你出山一趟,竟学了这邪门讲话之术,更解了这磷弹之毒。实在令廖某惊奇。不过我们这么多人,拿下你们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金珠儿道:“我也没有料到火门的廖老护法,这阴极焰磷弹竟修炼八成火候。还有火门的卢吴二位长老,也是外家高手。还有银叶先生,你…”
“大侄女”刚才一直在众人中间的银叶先生这才现身,含了口烟嘴,又清了清声音道:“老圣主之事我万分苦痛,我也想过看在老圣主的面上,饶恕你,不想你和唐小宝二人竟潜回山中…更偷窥火门要事,妄图偷盗火门武功秘籍。”
金珠儿道:“欲加之罪,何况无词!姐夫,这位银叶先生,不仅是冶炼高手,手中银烟袋,可分可合,擅使上下之术。”
众人明白,金珠儿中了毒,侥幸短时间解了毒,但已是重伤,几乎没有战斗力。可她借介绍场上荒山之人之时,把各人特点向铁手指个明白。
铁手心念当下情形,本来若只他一人,怎么都可安全脱身。可惜金珠儿内伤,又牵连无辜的一老一少的两人。
铁手决意让三人先走。便朝男孩那边喊道:“孩子,你可还好?”
男孩道:“好得很。”
“好,你带她们先走。”
男孩不说心中也明白,便去牵老姑子,老姑子这才回过神来道:“对,孩子,你很好,我们赶紧走!”
铁手道:“珠儿,你也和她们一同走,我和他们斗上一斗,便寻你们去。”
“姐夫”金珠儿道:“我不走,你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再说你刚才又耗…”
金珠儿赶紧打住,自己关心心切,差点把铁手刚才在林中为她逼毒之事说出。铁手本来因为珠儿逼毒,内力大耗,战力暂时受损。只是担心这茅屋的妇人与孩子,便马不停蹄出来查探。自己便也跟了出来。殊不料这金、火两门四位顶级大长老和二十来个高阶长老都出动了。
这时那廖老护法身边的瘦子出言相激道:“原本我还有点可惜,金圣女一向清高,素日独来独往,今日才见到原来如此不堪,竟和什么姐夫牵扯不清…”
金珠儿怒道:“吴长老,素日我敬你,没想到如此为老不尊”。身子一个不稳,差点跌倒。铁手伸手要扶,金珠儿躲过,身子终于失去重心,不稳跌倒,珠儿用手撑着。
男孩跑过来道:“姐姐,我看大叔武功好得很,对付这些个渣滓绝不在话下,你在这逞能毫无益处,反而使他分心。”
男孩扶着金珠儿,走过铁手身边悄悄道:“大叔,刚才你救了我,我现在帮了你一回,又两清了!”
男孩背起老姑子,领着金珠儿走进茅屋。众人忌惮铁手,也没法动手。
廖老护法和吴长老、银叶先生眼神交会,三人抢先如猛虎出山出招。
铁手有意拖延,不慌不忙出招应对,又极力击退众人追赶方向,尽力不让众人靠近茅屋。
战至半晌,荒山众人并无多大优势,不免心急。其实,铁手已豁出九成功力,极力支撑,不过利用各人间隙,加之众人各使路数,看似眼花缭乱,实际上短兵贴身而战,人多却用不上。故此得以周旋良久。见自己再难支撑,珠儿她们也应撤退一段路了,便遁入茅屋。荒山众人集体挥掌掀翻茅屋,却不见铁手踪迹,见屋后灌木丛中隐隐一条羊肠小道,便追踪而去。
没多时,铁手便追上三人,听后头隐约杂乱脚步声,知是荒山众人追踪而来,便提气携珠儿、老姑子二人奔走,男孩随后,没走一会,只见杂草丛生已无路,前方方圆一里内绿盖遮天,让人不禁叹为观止。只是离得甚远,却已经感到一股阴冷不适之气。
铁手正犹豫着,只见珠儿看了看四周道:“不好,这里莫非便是幽都!我们不能进去!”
铁手道:“怎么回事?”
“幽都木罗乃荒山禁地,祖上密令荒山众人不得入内…”
老姑子道:“木罗?莫非天意?留下也就等死,我们又不是什么荒山之人,你要留便留,我们进去吧!”
铁手道:“珠儿,前方虽情况不明,可后无退路。我走在前头,你大可放心。”
珠儿一咬牙道:“好。”
四人越走越黑,也不知道路。只是摸着旁边连绵不断的老树皮行走许久。估计此处是一棵需几十人合抱的参天老树,华盖甚巨,此外其间再无任何树。只见越近深处,越觉得阴森昏暗。但庆幸后头的声音似乎没了。
原来荒山众人已追踪到老树外,却都挺住脚步,廖老护法念道:“其木戚戚,笼盖一里,阴风森森,俱不入内。此处莫非便是流传的幽都?”
“似乎便是!”
廖老护法怒道:“他们定是闯进去。”
“这幽都是禁地,进去便是死。”
廖老护法道:“祖上之令不可违,我们便守在此处出口,即便他们能出的来,也别想活。”
这边四人好容易估计到了老树的树干中心之处,几人累的再也走不动,铁手让众人歇息。极度黑暗中,铁手本想折下树枝生火,不料中这老树连枝杈都坚硬无比,虽说铁手力竭,可怎么的也算臂力超常,却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折下几枝较细的树枝。
铁手以手搓着一枝细枝,很快便生起火来。众人围坐一团。借着火光,铁手发现金珠儿面色煞白,神情涣散,捂着胸口不言语。估计旧伤又发作了。
铁手赶紧上前以双手分别抵住其后脖及后背,全心投入为其继续疗伤。
男孩初见这男女肌肤相触,自觉尴尬,便借口折树枝添火,可惜怎么也折不断。
“别白费力气了”老姑子道:“这是木罗树,传说上古时代便有的树种。可没想到竟有这么粗的,木罗树生长极为缓慢,千年不过一个合围粗,这颗估计至少也有百万年以上吧。”
“难怪皮这么厚,这可怎么办,难不成我们两个终究要又冷又饿困死在此?”
“为何?”
“你想啊,大难临头各自飞。倘若那些人冲进来,大叔自保不在话下,甚至救走姐姐也是可能。可剩下我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如何是好?便是一时进不来,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吃的,难不成我们还能啃的动这老树皮?”
铁手也想搭话,可竭力疗伤,他不可分心。
“孩子,你说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绝处逢生也非不可能,且看你的造化了”
“为何?”
“我这老姑子今日是走不出这林子了,能死在木罗树下,也算瞑目。”
“呸呸,不许你说这丧气话,我还没气够你呢,你不许死!”
这时,树上竟滴落水来。
男孩喝了几口道:“莫非外头下雨了,老姑子,可甜了,你也喝几口。”
男孩却看到老姑子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水,放出贪婪的亮光,她紧紧抓住男孩手臂颤抖道:“有救了!有救了!”
随着老姑子的话语,男孩惊奇地发现地下冉冉升起一股股细细的火红色浓浆液,如火烛般照亮众人四周。
“孩子,别怕,那是火砂虫所化。火砂虫从地下熔岩中度过千夜,之后它们喜欢寄居在木罗树根部,化成的东西唤作炙禹千夜,遇水则出,遇木则归。是冶炼之人梦寐以求的冶炼至宝,快去,等这东西升到树顶就错过了!”
老姑子用尽全力竟然将男孩推向半空,嘴中随即念念有词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聚散合离,归我法门。呵呵呵。”只见她脸色越红,她猛地聚气,身体竟抽搐起来,全身不受控制疾飞到男孩对面,双手抓住其手臂,口中喃喃念道:“天罡地阔,业火燎原”。少顷,身上热光四射,渐渐如同一团火球,传递到男孩手上直至身上。
铁手大愕,可惜已达疗伤关键阶段,不能抽手帮忙,否则他与珠儿两人皆受伤害。
男孩如同一个悬空的发热体,不断将四周的浓浆液吸取过来。但见他实实难受,喝道:“好热,快放我下来,我受不了了。”
老姑子脱力落地,仿佛回光返照一般道:“好孩子,这苦你得受的,想想当年我受的苦,可不比你轻,我不也过来了。何况你若能熬过便是你终生的造化,你身上这把破匕首又算得了什么,从此便给我。”
“不行,那是母亲…”
“母亲,呵呵呵”老姑子取走断匕道:“我恨你!”
说罢拿牙齿往断匕上咬。可惜断匕乃乌金所制,极为坚韧,断裂的只是她的牙齿,口中汩汩流血。
众人不禁看呆。男孩也惊得一时忘了疼痛。
老姑子仍不解恨骂道:“可惜我这废人报不了仇,你这孩子又太小,也不知什么底细,怕是到头来我不过是个冤死鬼,不过只要你熬过这时刻,便是金刚不坏之身,何惧天下之人。”
“你胡说什么,我才要死了。大叔求你了,快救救我”男孩身上越来越热,浓浆渐渐向其下身蔓延,男孩惊恐万分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五官扭曲、血管喷张,眼眶流血。
铁手再也无法视而不见,速速用内力暂时封住珠儿伤势,又赶紧撤了功,可惜如此这般,他便要耗费双倍功力。
“住手”铁手飞身而上,谁知道手刚刚触及男孩皮肤,如同焦炭一般,心中大吃一惊。更没想到那男孩半身包裹的浆液竟迅速转向铁手而来。
“不”老姑子喝道:“我还指望你给我报仇…”话未说完,气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卧倒在地。
这时,雨已经停住,地上的浓浆不再升腾,四处只剩下原先火堆的一点光。又听到遥遥传来几声天空的轰轰霹雳声。
男孩已经落地,惊恐中失去理智,原地乱跳,妄图消去身上炙热。这时听到雷声,却惊呼道:“娘亲!不行,娘亲最怕打雷,我要找娘亲去”说完,从老姑子身旁捡起断匕,便没头没脑跑走。
“孩子,别走”卧在地上的老姑子喊道:“那乌金匕首是名剑山庄…”话音未落便晕过去。
只见铁手身体自身运功抵抗,不多时那些火红的浆液变成一阵黑漆漆的粉末,裹住其左右臂。向上强拉,竟使铁手悬浮离地三尺。
珠儿已然过来,心急如焚,飞出金丝银线,却被那些粉末弹回来。
那些粉末似乎要寻找一处合适场所,竟渐渐聚集浓缩到铁手的软银纱手套上,铁手脸上神情扭曲,看来颇为辛苦。
不过多久,那些粉末竟是被软银纱手套吃进去,毫无痕迹。不过比之前颜色略深些罢了。
而强如铁手却也失去力气,昏厥坠地。
珠儿千呼万唤不得醒,急的眼泪直淌。
听得背后微弱声音:“姑娘你过来…”
老姑子已醒,用微弱的声音道:“天意如此。我倒糊涂了,你姐夫手上手套乃银木所制,恰好收纳了这炙禹千夜。我本想强行将炙禹千夜压入孩子身体,变成金刚之身。可也不想今时不如往日了。你姐夫不过力竭罢了。你取我兜里所剩酸枣,嚼碎了喂他吃,自然会醒。有了这宝贝,他便不怕天下任何利器,外面那些人更不足为惧。倒是那孩子,你们赶紧去寻他,别让他遭人欺负…”
“大娘,你放心,我看孩子跑去的方向与入口相反。此事皆因我而起,我要带你出去的。”
“不必了。你若放心不下便记着…别和你姐夫如此亲近,你姐姐若见着,会如何…伤心?还有我本姓姜,叫缡…”话未说完,人已经气绝。
木罗大树东面。
一个高个少年见前头是木罗大树,无路可逃。
那老者将肋下两人扔在地上,这两人急忙扯下遮掩眼睛的黑布,原来是石武人身边年仅弱冠的左右护法:尖嘴猴腮的叫石破军,獐眉鼠目叫石定远。
老者喝道:“武人休走”,原来是石门的大长老石长老。
石武人见无法逃脱,只得转身恭恭敬敬道:“大长老好!”
石长老道:“武人,你竟骗我。”
石武人道:“不敢”
“那你说,你躲着我作甚。骗我说你与圣女在洞中参详共修,若不是我担心你们功力不足,前往探望,只听得你的声音却不见人。又见洞口定远破军二人神色慌张,便让他二人唤你两个出来见我,没想到久等不到,我只好再次进洞寻找,你却得了消息,先我一步悄悄溜走,我只是怕你二人玩心太重四处乱走,没想到,没想到,你说,翠浓在哪?”
“这…”石武人哑口无语。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摆起门主的架子了,别忘了,你还未满十八岁,你便还是个孩子,我还管教的着,不打是不成了!”
老者怒气冲天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日后你正式成了门主,如此如何服人,你说是不说!”
石武人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旁边的定远破军来不及阻挡,也没料到老者会真的出手,只得说:“大长老…”
石武人嘴角溢血,也不吭声,老者又怒又痛道:“你怎么这么傻,身为门主,应识大体!圣女说不见便不见了,恐怕是不在山中,若非你的应允,她不可能出的了山,或是走了这洞中密道,可这密道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石武人道:“大长老,一切都是我错了,不关翠浓的事。”
石长老道:“胡闹,事关门中大事,岂是儿戏!你快快说来!”
石武人道:“大长老,你还是打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石长老道:“你非要气死我不可!”一巴掌又要过来。
定远破军二人赶紧上前,各抱住石长老大腿道:“大长老,小门主实在无辜。”
“那你们知道翠浓的下落!”
“我们我们”二人面面相觑。
“你们比武人年长,还和他一般孩子性情,若不是我答应你们的老爹,好生待你两个,我非一并打死算了。”
定远咽下口水道“我说”
石武人道:“不许说!”
定远两眼一抹,眼泪马上溢出来,可怜巴巴道:“武人弟弟,对不住了。翠浓她他去了宋婆婆那里…”
“胡说”石长老踢开二人道:“你们骗我!”
“咳,是这样的”定远恢复平静,越说越来劲道:“翠浓那日与武人说,石长老武功盖世,人品卓绝,却不知为何还是孤身一人,武人便说那是石长老情有独钟,翠浓便打趣说只怕是长老自个有意,武人不信,二人争执不下便打赌,翠浓便溜去愚梦泽验证…”
石长老问道:“那翠浓去了多久”
“一个月”破军道。
“半月”定远白了一眼破军道:“你整天海吃山喝的,哪懂得算日子。也别管多久,反正我们也盼着答案。”
“嗐,一群傻孩子,也不知我这些年是怎么教的你们!”石长老转身竟红了脸道:“宋香个性与我一般执拗,翠浓只能是白跑一趟。”
“翠浓只怕性子比大长老还要强,问不出答案,她恐怕不会作罢。”
“罢了”石长老喃喃道:“或许也只有翠浓,才有可能问出她的心意…不过,日后婆婆的名讳你们不可再提,还有你们知道她原是金门中人更不许外泄,否则,我便打断你们的腿。”
“知道了”
石长老飘然入草丛,往深处的秘洞归去。
石武人道:“还好没事。”
定远道:“还好什么,幸亏当年我们四人趁长老大醉,无意偷听了这些秘密,今日情急之下派上用场。不过今天也是奇了怪了,我在洞口给你放哨时候,远远看着山下银叶先生带人追着一些外人跑到木罗树西面,不知道干甚么?”
破军道:“这人我就不喜欢,当年要不是他娶了宋婆婆,长老如今怎会一个人?”
“还提宋婆婆,找打啊”石武人假装凶道。
“悉悉索索”林中传来沉重脚步声和呼吸声。
“有人来了”三人潜入一旁草丛。
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跑了出来。
定远道:“诶,就是这孩子。也不知是聪明还是走狗屎运,竟从木罗树东面跑出来。也好,便让银叶那个伪老君子好好等等。只希望剩下的三个人也如此走运!”
破军却拍手发笑道:“好玩,红屁股!”
“你看哪里啊”定远道。
“不看红屁股,看前面?和我们一样有什么稀奇的。”破军道。
“谁说的,我看他虽不过是个孩子,前面也还有布条挡着看不太清,可我也知道,他那一个至少顶你俩!也就比我小点!”定远嘿嘿坏笑道。
“你们说什么不好,和多大个的孩子比大小?臊不臊?”石武人打抱不平。
“不比不比,我们只知道我们当中数老大最大了,跟牛鼻子似的。一泡尿够给几个女孩洗澡呢!”定远和破军一边齐声附和,一边撒开腿跑了。
“嗯?你们!回来,看这回我不撕烂你们的嘴,罚你们光腚蹲马蜂窝。”
“门主,我们到镇上给长老打酒去,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金珠儿道:“果然有蹊跷,现如今我们要想办法找到火门两位护法对质,便知道谁是幕后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