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自西南回来第二日,心知这些日子不会有任务安排,便自行去东郊四十里外的密县鼓岭南拜访之前打听到的那位老者。
不想在半途偏僻处遇到了袭击,初始他还能应付自如,却不想又来了个蒙面黑衣老者突袭,只是对上一招无情心知绝不好对付,便使出明器第一招,逼退敌方,自己借机遁去。
来到鼓岭南深处,好容易见到一座石屋,附近是茂林,而这石屋前却寸草不生。
无情来到门口,见石屋门上蛛丝遍布,便轻轻拂去,然后叩门问道:“请问魏老爷子在吗?”
连呼数声,见无回应,他说声:“多有叨唠,实在有要事相求,请老前辈勿见怪。”便在一旁安静等候
不多久,那石门内传来一声:“黑白局面数子,黑棋下‘平’位三九路,何解?”
无情正想着,却不料那人又说道:“白子下‘去’位五六路,食黑棋三子!不对….”的声音。
无情脱口而出道:“这样,便只是平局。”
“不错,若白子上‘去’位五六路,虽反而被黑棋食三子,但接下来,白子上‘去’位五六路,便有了反胜的机会!不错不错,今日老夫终于全部学完这九千九百九十一种变化了。”
“老前辈”
“你这后生,不过听我两句,便知道棋面变化,可见也是个对弈的高手。今日趁我高兴,你说吧,有什么事?”
“十八年前,迷踪门祝淮山门主病逝后,她的夫人叶苓莨和她的孩子便不见了。现如今迷踪门留下来都是些年轻的后辈,未经历当年之事。听闻魏老爷子或许知道她们的下落?”
“老夫虽是迷踪门门人,但一向独来独往,又无任何职务在身。祝门主病逝后不久我便回这老宅子了,我只知道夫人她们是被祝门主的一位友人接走的,是谁我也不知道。”
“那当年那孩子是男是女,有多大了呢?”
“当年那个幼女不到一岁。”
“也就是说今年不过十九岁。那生辰呢”
“老夫不知。老夫与那祝门主有些瓜葛,故此虽是同门,却不来往。”
“老前辈,恕我冒昧,你还知道什么吗?”
“我说你这后生,生就一副好皮囊,却甚是讨厌,我不敢说过了,你还问?!我倒觉得你是个来挑衅的,莫非你与那祝家有什么干系,讨债来着?”
“老前辈,你误会了…”
“误会,你坐着轮椅行走,却悄无声息。我看你也是有点功夫的。”
“老前辈,你明察秋毫,不若现身,听无情向你解释。”
“无情,莫非是那精通机关术、医术,拥有暗器四诀盛名的京城捕头?”
“正是,不过在下已经不是京城捕头了”
“那甚好,老夫不想与官府摊上任何关系。这样吧,你若能毫发无损走出我门前的布阵,我便告诉你一些或许你想知道的事情。”
“好”无情道:“不瞒前辈,其实无情本不该踏入此地的”
“哦”
“此处,四处是茂林杂草,而这里却寸草不生,再看石屋,想必主人许久未开,所以这门前必有古怪。”
“不错,我十年未曾开门…”
“而这树林的春笋有被砍过的痕迹,说明有人来过….”
“那是偶尔有人寻到此处,连你的名号,我也是在屋内听那些人呱噪的。”
“重点是那树上原本长的苦浆果,肉汁少而苦涩,但却长在高达7、8米之处,寻常人绝不会为此而攀爬,而那留在树上被裁的树枝痕迹来看,不是飞石投掷,也不是自下而上的砍刀所为,而是平平剪去,说明是用某种物件正正好贴着树枝剪去,若我猜得不错,用的是机关术”
“好好”屋里面鼓掌声音:“没想到你倒是兴趣广博之人,你既然猜得到我用机关术,又可知你轮椅下是什么阵法吗?”
“倒是不知”
“呵呵,是天罗地网阵。魏某这辈子只专研两件事,我在门中向师傅所学的是机关术,而因与师妹年少时便常常对弈,故此又学了棋。我也不欺负你,你不是暗器名家吗,你只需要用暗器投石问路,便不会伤到。我先告诉你,左行三步是死门,右行三步死门,不过中行三步是生门。”
“多谢老前辈”无情毫不犹豫中行三步。
“你倒是个真性情之人,毫不考虑我是否善意?”
“老前辈也是磊落之人”
“接下去,我只能告诉你,我门前布下的不过是天罗地网初级阵法,最少再两步便可以走出。”
无情看了看,顺手吸过一块小石头,把它投向坤位,只听不久“噗嗤”一声,那石头竟化为烟气。
无情冷气倒吸,这老前辈怎么回事?
“呵呵呵,奇怪吗?其实你做的没错,虽说你这走法,还需再要两步才能走出,却十分不易了。我是气不过这阵法如此轻易被你破去,才气急下启动机关毁了你的石头。”
无情心中也暗自惊叹,若这老者刚才有意为难自己,自己岂不也如同那石头一样的命运?
“你不要惊奇,毁去石头容易,因为那石头毫无知觉,而若是人高手,当我启动机关时,那位置多少有感觉,早做防范了。”
“还是多谢前辈提点”
“看你这悟性,剩下两步也不用走了,我已经撤了阵法”
“前辈”
“我不是好心,而是我其实没什么和你讲的,信不信由你。我骗你解阵,却也未让你走完。算扯平了”
“那多谢前辈了,前辈若有事需在下代劳,在下能力所致,定当考虑”
“那好吧,你便答应我一件事,你便在门前呆到明日再走。”
“好”
“无情,你当真是个性情中人。我与人约定明日在此地对弈。可惜,我发誓在与他决出胜负之前,不与人对弈。我相信明日我与他定分出个胜负,届时你陪我对弈一局。”
这夜间,虽老前辈始终未路面,二人话语也不多,却暗自觉得投缘。那老前辈随口便说道:“其实这阵法机关的布局,犹如棋盘上的布局。就拿那天罗地网阵来说,犹如棋面上的四面楚歌,活门处暗藏死门,死门处夹杂着生机,真真假假,为的是封锁住你所有的信息,让你陷入四面楚歌的绝望境地。”
“四面楚歌?”无情不禁心有所动,以往他的倚云座多是防御作用,故此有了防御暗绝“天堂有路”。但若有“四面楚歌”这般的直接封锁对方的阵势,便可更加主动出击。于是便趁着月色,在石屋外的依着天罗地网阵的走位,驱使着倚云座疾行,在老前辈的提点下,竟自创出一套封锁暗绝“四面楚歌”,可利用身形,直接从四个方位攻击对方,虚实莫测又相辅相成。
次日午间,无情又在石屋外的空地中演习、完善封锁暗绝,忽听得约一里外传来阴测测、苍老的声音说道:“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十年不见,白发徒增,师兄别来无恙乎?”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眉毛焦黄的驼背老者,左手拿着一个墨绿石制棋盘,右手拄着木拐杖,鬼魅般出现在石屋前。他又道:“师兄,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俯身将铁拐杖往石屋前的一块大青石上划去,嗤嗤声响,石屑纷飞,登时刻了一条直线。无情早已经悄悄隐入旁边密林,心中暗暗奇怪,这老者的面貌依稀似乎见过,他手上的劲道好大,这么随手划去,石上便现深痕,就同石匠以铁凿、铁锤慢慢敲凿出来一般,而这条线笔直到底,石匠要凿这样一条直线,更非先用墨斗弹线不可。
石屋前一个郁闷的声音说道:“围秦救赵,好功夫!”出来的正是那潇湘玉郎。只见他约六十来岁,神情肃穆,面容枯矍。潇湘玉郎道:“好极,好极!啸风你武功又长进了。不过你我师兄弟的情谊,自你被师傅逐出师门那刻起,早已不复存在。”便凝指在青石上轻轻刻了一道直线。整整齐齐,不亚于对方的那条。二人便一你下、我一下,不出一顿饭时分,一张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已然整整齐齐的刻就。
潇湘玉郎道:“你我约定十年一试,今日手谈一局定胜负。”
“好,十年前我们下了三天三夜,才平局。今日若啸风侥幸获胜,玉兄可要割爱,把“天下棋局”让给啸风”
“好,我们今日便以这石门为棋盘,若你输了,便要把“一品棋盘”给我。”
“好,一言为定,不过你我岁数都不小了,若今次不分出个胜负,未必等得到下次。”
“正合我意,今次非分出高下不可。”
“恰好我这来了个客人,便请他做个见证吧,无情小友,你出来吧”
无情见潇湘玉郎已点破,便出来道:“见过二位。”
“呵呵,你便是无情”
“正是”
“这位是棋圣戚啸风”
“戚啸风?”
“不错,老朽长居西域,甚少踏入中原。玉兄抬爱,殊不知这棋圣的名号,已是二十年前之事,现今这中原棋圣的名号早已易主。现如今戚啸风这名字又有几个人知道,故此无情小友不知也不为奇。江湖人都叫我“凄风叟”。不过玉兄,今日是你我二人对局,若有他人,弟怕难免分心…”
“啸风你一向精明,你放心,他今日只是做个见证。”潇湘玉郎手一挥,只见半空不知何处飞出一条绳索,无情见那绳索袭向自己,只来的及向后挪移,却不想那绳索只是虚招,倚云座下的地下伸出另一条绳索把无情绑了个结实,而刚才那条也反向把无情又绑了一次。
“无情小友,老夫不能失信于人,委屈你了”
“玉兄你两条捆仙索都用上了?呵呵,啸风放心便是。”
潇湘玉郎道:“我们分个先手。啸风你棋艺天赋远胜于我,再说我比你年长,理应让我先。”
凄风叟道:“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我先下了。”
潇湘玉郎道:“那只有猜枚以定先后。请你猜猜我今年的生日,是奇是偶?猜得对,你先下;猜错了,我先下。”
凄风叟笑道:“你我同门,我虽知你岁数,却不知道具体日期。我便猜中,你也要抵赖。”
潇湘玉郎道:“好罢!那你猜一样我不能赖的。你猜我到了六十三岁后,两只脚的足趾,是奇数呢,还是偶数?”
这谜面出得甚是古怪。凄风叟心想:“常人足趾都是十个,当然偶数。他说明到了六十三岁后,自是引我去想他在六十五岁上少了一枚足趾?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便是十个足趾头,却来故弄玄虚,我焉能上这个当?”说道:“是偶数。”
潇湘玉郎道:“错了,是奇数。”
凄风叟道:“脱鞋验明。”
潇湘玉郎除下左足鞋袜,只见五个足趾完好无缺。
凄风叟凝视对方脸色,见他微露笑容,神情镇定,心想:“原来他右足当真只有四个足趾。”见他缓缓除下右足布鞋,伸手又去脱袜,正想说:“不必验了,由你先下就是。”心念一动:“不可上他的当。”只见潇湘玉郎又除下右足布袜,右足赫然也是五根足趾,哪有甚么残缺?
凄风叟霎时间转过了无数念头,揣摸对方此举是何用意。
只见潇湘玉郎凝指挥击下去,喀的一声轻响,将自己右足小趾斩了下来,又止住血。无情忍不住“噫”了一声。
潇湘玉郎笑道:“老夫今年六十二岁,得到六十三岁时,我的足趾是奇数。”
凄风叟道:“不错。玉兄先下。”他号称“天下第一恶人”,甚么凶残毒辣的事没干过见过,于割下一个小脚趾的事哪会放在心上?但没想到老师兄为了争一着之先,不惜出此断然手段,可见这盘棋他是志在必胜。
潇湘玉郎道:“承让了。”拿手指在两对角的四四路上各刻了一个小圈,便似是下了两枚白子。凄风叟伸出木杖,在另外两处的四四路上各捺一下,石上出现两处低凹,便如是下了两枚黑子。四角四四路上黑白各落两子,称为“势子”,是中国围棋古法,下子白先黑后,与后世亦复相反。潇湘玉郎跟着在“平位”六三路下了一子,凄风叟在九三路应以一子。
初时两人下得甚快,潇湘玉郎不敢丝毫大意,稳稳不失以一根小脚趾换来的先手。到得十七八子后,每一着针锋相对,角斗甚剧,同时两人指上劲力不断损耗,一面凝思求胜,一面运气培力,弈得渐渐慢了。
无情也是此道好手,见潇湘玉郎与凄风叟一上手便短兵相接,妙着纷呈,心下暗自惊佩赞叹。只是他不知道潇湘玉郎虽悟通天下棋局中的九千九百九十一种变化,可谓几乎囊括所有棋局变化。但他十年来未曾与人对弈,实战时难免有点纸上谈兵,看到第六十四着时,凄风叟奇兵突出,登起巨变,潇湘玉郎假使不应,右下角隐伏极大危险,但如应以一子坚守,先手便失。解法有二:反击‘去位’,不失先手;正击‘去位’,先手虽失,却另辟蹊径。
潇湘玉郎沉吟良久,一时难以参决,忽听得耳中传出一个声音说道:“正击‘去位’,先手虽失,却另辟蹊径,或掌大局。”原来无情自幼便与诸葛神侯学习对弈,也算得上善弈,这时看着两人枰上酣斗,不由得暗自用内力多口。
常言道得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无情的悟力本不亚于于潇湘玉郎,再加旁观,更易瞧出了关键的所在。当即在“去位”的正位,即七三路下了一子。中国古法,棋局分为“平上去入”四格,“去位”是在右上角。
凄风叟却淡淡的道:“旁观不语真君子,自作主张大丈夫。”
潇湘玉郎笑道:“我不是大丈夫,我是一个老痴儿罢了。”凄风叟道:“无耻,无耻。”凝思片刻,在“去位”捺了个凹洞。
兵交数合,潇湘玉郎又遇险着,方懊恼若多些时日,自己有机会与各高手多对弈一些,方有实战经验,而自己所学的棋局太杂太深,又想稳赢,倒变得想的太多,造成一时被动。无情知凄风叟内功深湛,纵然自己刚才已经低声耳语,不想被他听去。
凄风叟哼了一声,说道:“刚才是旁人所教,以你棋力,似乎尚未达此境界。”
潇湘玉郎笑道:“弈棋原是斗智之戏。良贾深藏若虚,能者示人以不能。老夫虽悟性不如你,但如今已经学了棋谱中的诸般变化,只不过把你高估,倒显得畏手畏脚,现今我已经试出你的斤两,这局棋你是输定了!”
凄风叟道:“狡狯伎俩,袖底把戏。”他又瞧出无情眼神奇怪,只是专注棋局变化,心无旁鹜,不能再去揣摸别事。
潇湘玉郎依着自己本心,又依次下了六步棋,这六步不必费神思索,只是专注运功,石门上所刻六个小圈既圆且深,显得神定气足,有余不尽。凄风叟见这六步棋越来越凶,每一步都要凝思对付,全然处于守势,铁杖所捺的圆孔便微有深浅不同。到得潇湘玉郎下了第六步棋,凄风叟出神半晌,突然在“入位”下了一子。
这一子奇峰突起,与潇湘玉郎所设想的毫不相关,潇湘玉郎一愕,寻思:“我这几步棋构思精微,待得下到第七子,我已可从一先进面占到两先。但这么一来,我这第七步可就下不得了,那不是前功尽弃么?”原来凄风叟眼见形势不利,不论如何应付都是不妥,竟然置之不理,索性去攻击对方的另一块棋,这是“不应之应”,着实厉害,却又是棋谱上所没有的。潇湘玉郎皱起了眉头,想不出善着,不由抬头正看到无情眼神,只见无情眉头渐渐舒展,无情头微侧左边,把眼神往左边看了三次,又打算向右下点头几次。
但凄风叟号称“天下第一恶人”,怎不知无情如此做是提醒?左手便拐杖把身旁的墨玉棋盘挑出,直接向无情脸上飞去,喝道:“你那么爱看棋局,便先看看老子墨玉棋盘的这局怎么解!”一点之下,发出嗤嗤声响。
潇湘玉郎眼见这棋盘向无情飞去,左掌暴长向杖头抓去。凄风叟杖头颤动,点向他穴道。潇湘玉郎手掌抓为斩,斩向铁杖,那铁杖又已变招,顷刻之间,两人拆了八招。潇湘玉郎心想自己武功不及对方,对方杖长,如此拆招,那是处于只守不攻、有败无胜的局面,眼见铁杖戳来,一指倏出,对准杖头点了过去。凄风叟也不退让,铁杖杖头和他手指相碰,两人各运内力拚斗。铁杖和手指登时僵持不动,潇湘玉郎其实续力不足,只是面上死撑。
而无情却嘴中吐出暗器,与墨玉棋盘相碰,暗器粉碎,但也卸去棋盘冲劲,只见棋盘在无情面前悬空转个不停,倒也遮住其视线。
凄风叟道:“玉兄这一子迟迟不下,棋局上是认输了么?”
潇湘玉郎哈哈一笑,道:“你乃前辈,何以出手向小辈偷袭?未免太失身分了罢。”右手在青石上刻个小圈。
凄风叟更不思索,随手又下一子。这么一来,两人左手比拚内力,固是丝毫松懈不得,而棋局上步步逼紧,亦是处处针锋相对。
凄风叟虽一开始棋力变化强过对方,但不过是对方疏于实战,加上高估凄风叟,走的越久,对方便逐渐占了上风。而自己若潜运内力抗敌,便疏忽了棋局,要是凝神想棋,又怕内力比拚处了下风。心中不免乱了,但随即心生一计道:“玉兄,你我这麽多年如此这般到底是为何?”
潇湘玉郎不假思索道:“不就是想凑全莞迩师妹的一对珍玩,此生我不能与师妹结成佳偶,但若有了墨玉棋盘,这往后的日子,便如同师妹随身对弈,再无遗憾。”
“我们的郑师妹,可害苦了咱哥俩,我们本以为她是师傅的掌上明珠,也必听师傅的安排,嫁给我俩个中的一人。可没想到她偏生给你一本棋谱,给我一副棋盘,害得我俩个都会错意,以为她回心转意,不想她竟逃出师门,想必早有打算,此举不过是稍稍弥补心中愧疚罢了。”
“你还说,若非你逼她太紧?”
“你便真君子?你虽不言明,但你以为如此她便轻松?”
“但好歹我是真心实意,若她真的道明一切,我会成全她,可你呢?还不是为了掌门之位?”
“那你呢?难道你一点都不想?”
“是的,当时我也想过,但我不是为了掌门之位而假意靠近师妹的。倒是你,利用我一时激怒,唆使我与放走师妹的小师弟争斗,害的他断了一臂….”
“可师傅偏心,明明是你动的手,被赶出师门的却是我,你不过失去掌门之位的机会罢了,倒是淮山师弟捡了现成的便宜。罢了,谈这些有屁用!师妹还不是投入了铁老头的怀抱?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年你我二人,你长得一表人才,我又是悟性绝顶。可她偏偏都不选,只选中那个不过在英雄大会上见过数面的老头?哈哈哈,她真是瞎了眼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为什么不可,你像个缩头乌龟般深居简出,逃避世事。你知道吗?她嫁给那老头后,便随老头改了名字,叫做铁芸姑,老头死后,她更成了那自在门第9代掌门。可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她真的瞎了!”
“你说什么?”
“玉兄,你想听吗?那老头在时,我还真忌惮他几分,可他死后不久,我骗她师傅老人家归天,把她带走监禁起来,她死活不从,我便挖了她的眼睛….”
“你说什么?!”潇湘玉郎一口气没缓过来,一口鲜血吐在棋盘上,手上本来要下的白子跌落,正好落在一处糟糕的位置,凄风叟的局面一下子变反了过来,他笑着收走了无情那边的棋盘。
“玉兄,你还那么较真,其实当年我还有有点情谊的,她那样的烈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怎能那么做,甚至都没碰她的身子,换做今日,我定不会如此。也因为我对她的软弱,半年后她趁我放松警惕,竟又逃出去,之后我再找到她时,她已经是一捧黄土了。”
“戚啸风,你是故意的”潇湘玉郎这才想到上了戚啸风的当。
“不错,论棋局,你难有回天之力,论武艺,虽不知如今你怎样,但依你那专心的傻性子,必多是用在研修那对武艺毫无用处的棋谱上,而你现在又内伤,便是无情想援手,可当下情景,你们都失去先手机会。这棋谱不论如何,今日我是势在必得,更没想到无情小友也在这,我还省的去府上拜访呢!”
“哦,莫非前辈想找在下对弈”
“哼,那华无庸是你伤的吧?”
“不错,正是”
“他武功不济,却是最讨我欢心的徒弟,所以今日,你便陪着我的好师兄一块儿下去吧…”
“休想”潇湘玉郎一掌挥上道:“无情小友,算我对不住,你快走,那绳索不过半个时辰自行脱落。”
“找死”凄风叟对上掌。
潇湘玉郎豁尽全身功力,二人一时僵持,分不出胜负。可凄风叟知道潇湘玉郎坚持不了多久便会枯灯燃尽。
凄风叟道:“你再不撒手,不出一刻便会爆体而亡,不若你乖乖交出棋谱,我或许念在曾经同门一场,放过你的性命?”
“如今你已经变了一个人,我死也不会相信你,无情,你快带这棋谱走!”
“休想”凄风叟急的腾出左手,拿着拐杖把棋谱勾了过去,藏在怀中。
“二位前辈,多谢成全!”
“你要干什么?”
“二位可知道,我是谁?”
“啊?”
“我是无情不错,可你们不知道我也是自在门十代掌门。当年世叔和我找到他的师姐,也是第9代铁掌门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她把掌门信物传给我,却只字不谈她失踪后的经历。后来世叔按她的吩咐,在一户农户家又找到失散的她的儿子游夏…所以,二位前辈,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哎,我没想到这么一出。不过,你被绑着需要半个时辰,你如何对付我?”
“就像刚才对付那玉石棋盘便够了”
“玉兄,你快撒手,不然我便发功,你顷刻便死”
“我死在你手上,你死在无情手上,黄泉路上相伴也不寂寞。”
“不对,是一起死。我同时发针,一人一针”无情驱使着轮椅,向二人靠近。
“你也要也杀他?”
“不错,本来不论我先杀了谁,那还没死的那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对付我,你们皆与我自在门有瓜葛,我不打算让你们活过今天。”
“你,果然无情”
无情张开了嘴,凄风叟见潇湘玉郎不肯撒手,便冒着被潇湘玉郎内劲打伤的危险,主动撒手。又凌空逃走。
而无情却是虚招,他不过是吓唬凄风叟,他怕凄风叟用劲,那潇湘玉郎便真的危险了。
潇湘玉郎出手解了绳索,连无情都看不清他的手法。潇湘玉郎道:“你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老前辈,你的伤我看看。”
“不必了,哀莫过于心死。我活不了了”潇湘玉郎道:“我一直刻意回避她的任何消息,却不知会是这样的,你扶我过去,我想过那棋局还有活路!”
潇湘玉郎道:“你帮我,上二去八,吃去一子,再,咳咳咳咳….”
“右行左下,后面即便闭着眼睛下,至少是平局。”无情应道。
“不错”潇湘玉郎欣赏的看着无情道:“可惜那棋谱要毁在他手中,不然我要传给你,还有…”
“老前辈”
“还有机关术的最高境界不是绝对要赢,而是不败便胜了,这捆仙索只是普通的绳索,它的奥秘也源于此。无情,我时间不够只能捡这句最紧要的说。”潇湘玉郎瘫软坐下道:“想我这辈子,还是师傅最疼我…”
“老前辈,其实芸姑掌门临死前曾我说,她有个师哥,心思细密,自小便对她百依百顺,虽未倾吐,但她心中已明白心意,视为至亲,不像另外一个只懂得花言巧语、投机取巧。可惜,她大喜之后,却听闻他发誓再不见面,其实她心中十分惦念…”
“真的吗?她真的这么说?”潇湘玉郎“哈哈哈”笑着,泪淌下来,脸上笑意未消,声音已逝,一头栽在大棋盘上。
“老前辈”无情望着西下的夕阳道:“但凡心中有情,即便是念想也是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