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蜀山知晓珍儿一事后,铁手便立即赶赴洛阳偃州,这一日傍晚便到了偃州西郊,离城三十余里的银玥住处。
谁知那大院门竟敞开着,铁手便径直走近院内,只双手一推,便听“轰”的一声,房门板粉碎,一眼便看到内堂里,几个白面小厮正围着银玥斟酒,见到铁手这般模样,如怒目金刚一般,步伐虽慢却声携千钧之怒,便吓得做鸟兽散。
银玥倒还勉强镇静,向铁手瞥了一眼,说道:“铁英雄夜闯闺舍,真正料想不到,可巧我手上这杯便是十年陈酿,请满饮一杯,聊表敬意…”
铁手不言语,抓过酒杯,一饮而尽,又摔了酒杯。与银玥打了个照面道:“你口口声声道珍儿是你的好姐妹,为何要害她!!”
银玥脸上似笑非笑,嘴角边带着一丝幽怨,这时夕阳已尽下山,夜未降临,昏昏暗暗于脸上,铁手这次和她相见,距离上次不过几月,但见她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眉梢眼角间已隐露皱纹,脸上施着厚厚脂粉,掩盖一脸的倦意。
铁手不是狠辣之人,更何况面对的是一妇人,但见银玥那满脸不在意,便怒火中烧,一把抓住其胳膊道:“你说,为什么!何人指使!!!”
“为什么,呵呵,我不知道你从何听到这些挑拨离间的话,是金珠儿吗?”
“你不必掩饰了,我找到了珍儿,虽然她这辈子也许无法和我再多说一句话,可你未曾想到这世上还有蜀山的昊天镜,反射出人心底的念想!”
“好吧,事已至此,我便认了。是我领着人抓她,可跳崖是她自己的选择。至于幕后之人,我死也不会说。你不如一掌毙了我,为珍儿报仇吧。”
“我还不想污了自己的手,你还是说吧,我可以留你一条命。”
银玥目露凶光,恨恨的道:“你非问不可么?”
铁手道:“不错,非问不可。我也是个硬心肠的男子,不会对你可怜的。”
银玥呸了一声,道:“你当然心肠刚硬,你就不说,难道我不知道?我今日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害的。你这傲慢自大、不将人家瞧在眼里的畜生!你这狼心狗肺、王八蛋……”她越骂越狠毒,显然心中积蓄了满腔怨愤,非发不可,骂到后来,尽是市井秽语,肮脏龌龊,匪夷所思。
铁手冷冷的道:“你害珍儿,就因为我。之前我并不认识你,何处招惹了你?哼,撒这等弥天大谎,有谁能信?”
银玥道:“我就要死在你手上,骗你作甚?当年,你那好珍儿不知怎么黏上你,还回去求金老门主成全。老门主起先不许,她便关起门来不吃不喝,整日描你的画像,我陪她谈心,她还说了你很多事。说你年纪轻轻,便办了很多了不起的大案,是天下人人敬仰的御前捕快,待她又甚好。我心里不禁嗤笑天底下哪有如此完美之人。你俩大婚之日,我和金珠儿还悄悄去了,你在席间豪气云天,大碗喝酒、大碗吃肉,那模样真真一等一的汉子,看得我心都酥了。我生来是个可怜人,得银叶护法收留为义女,却是珍儿的使唤丫头,即便如今圣主夫人名号,也不过花架子,绫罗绸缎又如何?如果可以,我倒宁愿拿这一切换你一点心思。”
“无耻,亏你还是有夫之人!”
“就因为我是有夫之妇这般想就无耻?凭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有姿色又有头脑,不比那珍儿强百倍!凭什么处处相让,我深知你这种人是不会看上我的!那我还有什么法子?只好让你心中记恨我一辈子罢了。”
“你!”铁手盛怒。
银玥道:“你越生气,我便越高兴。看看你不是对我有感觉了?美色当前,为什么不正眼瞧瞧?难道我还不够美貌?不就去了个旧货色吧,你就这么念旧?我就不信,你这汉子血气方刚的,就不想?世上哪有你这种隐忍的伪君子,呵呵呵”她说着不由得意,两颊潮红,甚是兴奋,想必酒劲也渐渐上来,有点体力不支,说话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毒妇!”铁手实在是受不住,一把捏住银玥脖子,压住声音道:“若不念在你和珍儿曾经姐妹一场,我早就…”
“早就哪里去了?你不知妇人心最毒吗?今日索性把话说开,你不是想报仇吗?我便告诉你,那幕后之人便是我的好丈夫武忌,连你的老丈人也是死在他手上。”
“什么!”
“他醉了在屋里休息。你若想报仇,便一拳给他个痛快!”
铁手一把抛开银玥,直奔里屋而去。
只见金武忌在床上沉睡,铁手攥紧了拳头,正要打下去,却听得金武忌在梦中大叫一声:“老头,别追了,我是迫不得已,谁叫你偏心,把珍儿外嫁也罢,还不肯传位给我!”
听完这话,铁手出拳了,只是这一拳打在了床铺上,一下子把金武忌震醒了。
金武忌看到铁手喷火的眼光,像是明白了几分道:“终于找上门来了?”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哼”
“武忌快走,铁手知道你杀了金老圣主,来寻仇的!”门外的银玥跟了进来。
“是吗?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金武忌亮出了护身的短刀。
二人便战到一块。
结果立判。金武忌被击落地上,短刀也丢在一旁。银玥赶紧躲到他身后,颤栗不安。
铁手道:“你贵为荒山首领,居然如此龌龊。我不杀你,只领你交你族人处置。还有珍儿的事,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珍儿?”金武忌话未说完,短刀从背后捅进来。
“你”金武忌回头一看,不敢相信居然是银玥!
“没想到吧,这便是你背叛我的下场!”银玥道:“那些年你每夜念着那妖精的名字,你觉得我会容你?”
“你这毒妇,背地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金武忌断气前,五指一抓,狠狠抓破了银玥的脸。
银玥抽出短刀,舔了舔滴下来的鲜血。
铁手道:“就这点手段,想那幕后之人不会是武忌。我最后问你一句实话,到底是谁?”
银玥冷笑道:“嘿嘿,终究瞒不过你。可惜要么你求我,否则我还是可以自杀的。”
铁手强忍怒火道:“不错,毕竟是铁手向你恳求,请你将此人的姓名告知。”
银玥道:“我命在顷刻,你又有什么好处给我?”
铁手道:“铁某但教力所能及,夫人有何吩咐,无有不遵。”
银玥微笑道:“我还想什么?你要我告知那幕后之人名字,却也不难,只须你用真心盯着我看上一会,唤我小名玥儿一声便成。”
铁手眉头紧蹙,实是老大不愿,但世上也许确是只有她一人才知这个大秘密,别说她所说的条款并不为难,就算当真是为难尴尬之极的事,也只有勉强照做。她命系一线,随时可以自杀断气,威逼利诱,全无用处。便硬着头皮道:“好,我答允你就是。”炯炯双目,凝视着她的脸颊。
这时银玥满脸血污,加之这一晚中她饱受折磨,容色憔悴,甚是难看。铁手看着她本已十分勉强,瞧着她这副神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银玥怒道:“怎么?我不美吗?”
铁手只得道:“不是!”这两个字实是违心之论,平时他就算遇到天大的危难,也不肯心口不一,此刻却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银玥柔声道:“你要是不讨厌我,便唤我小名。”
铁手踌躇半刻,心想:反正死活叫上一句,只要无心,又怎有事?只是这毒妇狡诈,她的话绝对不可太信?…
正想着,只见从梁上飘下一女子,满脸怒气铁青。
“珍儿?”银玥吓了个半死,又道:“不对,你是珠儿,休想吓我!”
只见这珠儿嘴巴也不张开,四周便传来森森然的声音道:“银玥,还我命来…”
银玥这回吓得搂紧了铁手道:“不要找我,你是鬼,我不怕的,都是你们自找的!铁手哥,救我…”
铁手撒开手站起身来,冷冷看着银玥。
银玥绝望了,捡起旁边的短刀,一横心抹了脖子,凄笑道:“铁手,你竟如此绝情,我是不会告诉你实情的;珍儿早已是个鬼,我就是看不得你俩开心,不论你愿不愿意,好歹你这辈子记住银玥我这个人了,呵呵…”
说完,断气身亡。
“妹子,我差点就问出来了”铁手叹道。
“你觉得她真会告诉你吗?”金珠儿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你何时学会这腹语之术?”
“上次你落崖,银玥和银叶先生要杀我和小宝灭口。幸得跟随你行踪的忠叔(跛脚老乞丐)相救。这几月我便在晓风客栈养伤,老板娘知道我是珍儿的孪生妹妹,便教给我。”
“噢。可珍儿的仇我还不知道向谁报呢?”铁手又从怀里拿出了珍儿的鞋子细细看道:“珍儿,是我对不住你!没想到给你带来这无妄之灾。”又望了躺在地上的银玥一眼。
这一眼不要紧,铁手看到银玥脚腕上烙着个戈形的图印。再回头看珍儿的鞋子上的“来生见”三个字旁,那几滴血渍越看越像一个图形,应是刻意所为,不是原先所想的血渍滴染。
铁手不禁心中一激问道:“珠儿妹子,你们荒山五门是否各有标志?比如这银玥脚腕这个戈形图印?”
“是的,我金门以戈形为标志,但是纹身是随意而为,不是人人必须。”
“你快来看,珍儿鞋子上的这三滴血渍,像不像一个火字?”
“嗯,这么一说,确实很像!火门的标志便是火的象形字!”
“难道珍儿暗示我幕后之人是来自火门?”
“会是谁?莫非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火门主?”金珠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