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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十里春雨

鸡鸣时分,追命骑着马慢慢往城外去,瞧着这一路上鸟语草香,春色盎然,天空飘的淅淅沥沥小雨,不免又发酸念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心中又道:这大清早的,就摊上差事,世叔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老天你保佑我碰上个早起的天仙。

可这天仙没碰上,倒是诗意般的小雨顷刻变成了倾盆大雨,空中隐隐还有几声巨雷响。

追命抬头看天,心里道:老天,你真待我不薄啊!又见这郊外无处可躲,小路泥泞,便索性取了马上的包裹,弃马朝十里香小店狂奔而去。

“嘭”的一声,追命和店中出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小鬼!”追命看清原来是铁手的孩子铁柱,便一把抓了过来:“皮孩子,这么早上哪去?”

“快放手,姐姐要给我梳头!”

“姐姐?梳头?”追命一头雾水。

“别跑,今天是你八岁生日,要好好梳梳!别怕,我很轻的哦”后面是一女子快活的叫声。

追命虽然不知道咋回事,却也连忙把孩子藏在身后道:“竟有恶人欺负你,别怕,哥来保护你!”

“护你个头”跑出来的女子看也不看,一个照面想拨开追命。手却被追命死死拉住。

“你!”那女子生气看了追命。

“你…”追命也看到那女子。

二人惊呆,随即脸上都浮现久别重逢的欣喜。

追命看到竟是一身店中小厮打扮的石翠浓。

“铁蛋”

“男人婆”

二人一张嘴便习惯的叫上对方外号诨名。可见这两人就是天生的冤家,永远对不上、合不来的命。

“你混蛋”

“男人婆你”

二人怒目相视,脸红脖子粗。

“哥哥姐姐,你们怎么了?追命大哥,你什么时候改姓铁了么?”轮到铁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呃喝”追命差点没被这话噎着,想说这话要被老爹老娘听去,可不打断他的腿,便道:“好好好,你们两个红白脸来着吗?铁柱,看在今日你生日份上,我便不计较了!你师公让我来瞧你,顺便带了晓风客栈的点心来。”

“追命大哥,有我爹爹消息了吗?”

“嗯,还没。放心,你爹爹一定会把你娘亲找回来。”

“爹爹说娘亲已经逃了去,可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她来找我们?”

“说不定,你爹你娘之前不和,你娘赌气不来见吧?”

“胡说,爹娘感情好的很,不像你们见面就吵,爹娘从不红脸的!”

“小孩子家家,大人关起门来的事你又怎知道?还有好好的,说我和这男人婆,哦不,你石姐姐作甚?”

“不和你们说了,快把点心给我吧,我要去看妹妹了!”铁柱抢过包裹,钻过石翠浓,蹦蹦跳跳进了店里。

“呃喝”追命见气氛有点尴尬道:“我说石小妹,你堵着门干嘛?我早饭还没用呢,还有不是我非要说你男人婆,你看你连头巾都戴不好…”便伸手扶了扶石翠浓头上绑歪的头巾。

石翠浓打了追命的手道:“你管得着,进来吧。这么早,菜还没准备,只有一口稀粥。”

追命进了店中,找了个有靠背的椅子坐下道:“让我歇一歇,大清早就触霉头,还巴望什么神仙姐姐…”

“敢情你不是来吃饭的!”石翠浓没好气的把饭碗往追命面前一丢道:“神仙姐姐咱这没有,京城里不是准备要春祭,到时有的是后宫佳丽三千,够你看的吧!”

“你怎知道要春祭?哦,还有你来这干嘛?”

“你…”石翠浓仿佛心里堵着块大石头,忿忿看了追命一眼,还是继续说:“我出来找娘不行吗!还说来京城找你带路,你早都忘了一干二净。更气人的是又碰上这一年一次的春祭,京城戒严的厉害,那守卫说出入者均须验明户籍后才能通过,戒严令要等春祭结束后方解除。我哪有什么户籍?身上盘缠也用光了,还好遇着吴老爹收留。”

“哦,对了,我好像是说过你到京城便来找我。这么说,你找到信物了?给我看看。”

“临走前,扈娘还是把一支折扇给了我,说可能用得上”

石翠浓从袖中中拿出一枝折扇。

追命打开折扇一看,只见折扇上画着山水风景,旁边是半首小篆字体的诗词:“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最底下是印着“青、书”二字。便戏谑道:“就你这母老虎性情,你爹妈给你这折扇真浪费,反正十有八九也嫁不出去,索性送你个金元宝多好,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

“好了,姑奶奶,这神仙姐姐也没见着,你也没有一句好话宽慰,人生何趣?实在不济,好歹让吴老爹弄两碟小菜,让我好好吃个饭,行不?”

“活该!吴老爹一早浇菜去了,算你好命,你就等着本小姐给你弄去”石翠浓板着脸向厨房走去,嘴角忍不住一丝坏坏的笑。

“诶,顺便把春桃叫来”追命道。

“哼,既是相识,你自己不会叫去”石翠浓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一个衣裳简朴,身材婀娜的女子进来作揖道:“公子。”

“春桃,你来了”追命连忙起身道:“坐,这么早把你叫来,实在有事相问。”

春桃道:“公子客气了,我在花满楼时,蒙公子多次救济,此事连弄影妹子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弄影和你感情很好,我想问你,这几年,到底弄影私下是否接触那些高官显贵之流?譬如蔡丞相?”

“公子,你对我有恩,除非弄影有令,否则我知无不言。你也知道弄影从不留人过夜,便是陪伴高官显贵,也都房门大开。只是我一厨房打杂的,不可能像贴身婢女一般常伴她左右。倒是去年中秋前夕,弄影给了我一些银子,又让我随便挑了几件她的衣服,执意让我回家去。说花妈妈那里她自会处理。就是那日,我穿着弄影的衣服返乡,没想到遇着公子,竟让公子你误会了。”

“哦”追命顿时觉得尴尬道:“那日匆匆,也不及向你道歉。”

“没事…公子,春桃斗胆问一句,你到现在还是念着她吗?”

“此事…我不想提,我现在过的挺好。”

“公子,这么多年了,连无情公子都放下了,寻到另一半。可公子…你还是一个人吗?”

“那弄影她呢?她何尝还不是一个人?”

“公子,我不知道怎么说,可弄影和你不一样…”

“连你这好姐妹,都不好意思说了吗?你是想说弄影不在乎是否一个人,因为日日夜夜,多少王侯将相公子哥叩首相求?只有我这种傻瓜才相信她终有一天会为诚心所动?”

“不是的,公子。弄影出身不好,她这么做都是身不由己。可我相信弄影和你一样都是好人。”

“好人,这世间最怕好人,好人的软刀子千刀万剐,还不如坏人的一刀毙命来的痛快!”

春桃摇摇头,也不知道说啥好,这时却见一五官清秀的小女孩手上拿着块桂花糕,笑嘻嘻的从里屋跑出来道:“姨,快找个地方让我躲躲,不就一块糕吗,那铁柱哥又来拿我了。”

春桃不禁扑哧笑道:“甜娥,别闹了,要躲你也去厨房,你石姐姐办法多,人又厉害…”

话音未落,那小女孩一溜烟不见了。

追命道:“不想这孩子身形单薄,跑的却不慢。”

“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姐远嫁一户靳姓人家,家道不差,夫家也厚道,不想全家染上了瘟疫,只剩我这外甥女一个。诶,公子,你饭都快吃完了,石姑娘怎么还没好,按说那辣萝卜是现成的,韭菜炒蛋也很快啊。我再去看看?”

“来啦,来啦,现炒的韭菜炒蛋”石翠浓应声而入,把韭菜炒蛋和辣萝卜端上。

追命连忙夹了一口辣萝卜,又扒了几口饭道:“吴老爹的手艺没说的,一个字赞!”又夹了一口韭菜炒蛋放入嘴里道,猛地抬头看着石翠浓,话也说不出来,只瞪圆了眼睛,连忙把头撇向一边吐出来道:“什么嘛,石翠浓,你还真的是男人婆!”

石翠浓跳脚道:“有的吃就好,你还嫌!”

“你那也能吃,咸的要死啊,谋杀亲夫都不带这样的…”

“我谋杀,你脸上贴金吧?我做的菜,连武人弟弟都夸说天下少有,每次都令定远、破军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准留的!”

“那他自己有吃没?”

“呃,倒没看到,可武人弟弟最重情义,有好看的便给我,有好吃的当然便给好兄弟喽,定是你口味刁酸古怪。”

“那其他人吃过没,吴老爹呢?”

“在族里,想吃还要看我的心情呢。到了京城还来不及一试身手呢…”石翠浓得意道。

“你也别试了”追命起身抓住石翠浓胳膊道:“跟我走,免得你祸害吴老爹一家子。”

“诶,不行,我还等着春祭结束后就去找冷血,让他领我去找呢。你是指不上的。”

“好!我带你去还不行。但我先带你去个地方,让你见识,什么才是人间美味!”

“去哪里?”

“晓风客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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