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风月楼已是深夜,大家都早已睡下了。
两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元香这哭花了的妆是不会吓到除景戎之外的人了。
回到自己房中,在毛垫上睡得正香的大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晃晃悠悠地走到元香脚边蹭了蹭,算是迎接主人回来了。
元香爱怜地把它抱回垫子上让它继续睡,大饼喵了一声便又继续做刚才能吃好多好吃的东西的梦了。
看到大饼,元香才想起他们还留了一大堆下午买的东西在芙蓉居,还包括要带回来给大饼吃的那一盒子点心。
摸了摸大饼柔软的毛,元香觉得她对大饼有些愧疚。想着明天让厨娘给大饼做一顿好吃的作为补偿吧。
把鱼碗放在桌上,元香胡乱洗漱了一下爬上床倒头就睡了。今天逛了一天的街,晚上又因为景戎的失踪而哭得精神亏耗,现在头挨到了枕头便再也没有力气想其他的了。
第二天清晨,元香是被一种持续的、类似沙袋落地的声音以及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吵醒的。
刚一起身就看见了一副相当诡异的场景——
只见大饼正在奋力用它短粗的后腿支撑起它肥硕的身体向上跳跃,然后摔落,接着又继续尝试。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元香见了大饼摔得七荤八素心疼坏了,连忙抱起那家伙给它揉屁股,边揉边教育它道:“你一大清早地这么折腾自己做什么?桌上又没有好吃的。”
好吃的……说起这个,元香的视线移到了昨天夜里摆在桌子上的鱼碗里。昨天被自己捞起的十几条“好吃的”正在里面欢快地游来游去。
元香猛然醒悟,怀里的大饼虽然胖得已经让人忘记它是只猫,但人家好歹猫的灵魂还存于体内。见了天生的“食物”自然会很感兴趣,即使他们家大饼并不十分喜欢吃鱼……
被元香抱在怀里的大饼由于视线的升高,现在能很清楚地看见桌上鱼碗内的情形,于是更加兴奋了。
元香只觉得自己怀中的这家伙眼睛开始冒绿光了,肥硕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似乎随时准备对鱼碗发动攻击。于是连忙把大饼放在地上。
且不说自己昨晚为了捞这些金鱼耗费了多大的力气,单就金鱼能不能吃这一条就不好说了……
为了大饼的肚子和坚决捍卫自己的劳动成果,元香果断地把鱼碗放到离地更高的梳妆台上去了。并警告大饼不许打那些金鱼的主意,否则就把它送到乡下去当土猫!
大饼缩了缩几乎胖得看不出是脖子的颈部,猛地点头表示自己现在已经对那几条还不够它塞牙缝的金鱼完全没有了兴趣,更没有兴趣去乡下当还要靠吃恶心巴拉的耗子过活的土猫啦。
元香满意地摸了摸大饼的头,夸赞道:能屈能伸实乃猫中大丈夫也。
大饼对这句称赞很是受用,甩着屁股就跑出去找其他的猫咪炫耀自己被主人夸奖了。
回想起昨日景戎对自己一直不断的绵绵细语,元香心底又泛起一阵阵甜蜜。唉,自己对那只公狐狸精还是没什么抵抗能力啊,一会儿又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了。
经过七夕那件事情的插曲,加速了景戎和元香两人之间的感情,平日里两个人腻歪多了把楼里其他的人羡慕得牙痒痒。
回归备赛的状态,元香日夜专心练琴,磨合的日子长了,她与凤舞的合作也日臻完美。
赏玉大会的日子终于在她千盼万盼中到来。
张老板包下了整个湖边的区域作为举办赏玉大会的场所。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板,手底下的人做事也如他一样雷厉风行。头一天还是光溜溜的湖畔,今日一早就被装扮得富丽堂皇。
这次展出的大部分玉器都是张老板自己的私货,其他的就是些零散的玉器商人,想借赏玉大会的东风来推广自己的字号。
虽说此次展出的玉器都是精品,件件价值不菲,有能力出钱买下它们的只会是城中的大户人家。但张老板却并没有封场,而是提前在城中各处张贴了告示,欢迎百姓来参加。
靠种田为生的普通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买一块玉器的钱,平时自然也不会去玉器行逛。此次张老板展出诸多精美的玉器,又鼓励他们前去观赏,自然吸引了许多老百姓。由于大家兴致高昂,在离展会开始前半个时辰湖畔就已经人头攒动了。
“每张桌子旁边都要布置三四个人看守,一定要小心有人顺手牵羊。”张老板吩咐手下。
管家回道:“已经按照老爷您的吩咐派出了高手化装成老百姓站在放置玉器的桌子边上,另外在湖边的两处高楼顶上也埋伏了轻功高手。一旦发现有人试图偷走玉器,他们可以立即将人拿下。”
“嗯,那就好。准备参加花魁比赛的人都到齐了吗?”
“回老爷的话,除了风月楼的元香小姐和凤舞小姐以外,其他各楼各店的人都到齐了。”管家回道。
张老板摸了摸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道:“风月楼的人架子大些也是正常的。等她们人到了再开始。”
“是,老爷。”
虽然其他楼的参赛人员都到齐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元香和凤舞她们两个是迟到了。其他人早到是因为比赛所使用的台子是头一天晚上临时搭建的,为了防止正式比赛的时候出现意外,故而有提前半个时辰到场走一遍台子熟悉场地的习惯。
“风月楼元香小姐、凤舞小姐到——”
元香和凤舞的轿子停在了大门边上,守门的童子接过名帖将两人迎去了后台。
景戎抱着从一大清早就开始粘着他的大饼去了贵宾席,与已经落座了的宾客们相谈甚欢。
此处人多且杂,景戎不敢放开大饼让它到处乱跑,便牢牢把它抱在怀里。其他人见了只道是风月楼的老板爱猫,连出来看个比赛都舍不得撒手。
大饼被景戎抱着觉得很不爽,景戎瘦不拉几,浑身硬邦邦的,抱起来没有香香舒服。
但它的不满很快被新上来的一对糕点给打消了,开始奋力地用它那一双小短腿去够摆在景戎面前的盘子。
景戎本来与他人聊得正欢,被它这一闹也没法说下去了,于是哭笑不得地将大饼摆在自己膝上,再命人将所有种类的糕点各摆几块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供他腿上的那个小小吃货享用。
到了后台的元香看见此处的情景不禁松了口气,原以为后台会乱成一团,但实际上所有参加比赛的人都是在自己的楼里换好了衣服和化好了妆的,所以大家坐在后台里只是互相聊天而已。
元香眼睛尖,瞧见了角落里还剩了两个空位,便抱了琴与凤舞一同过去坐。
“哟,这不是风月楼的元香姐姐吗?”坐在元香身边一个长得灵秀的姑娘侧过身子向她问安,“小女芙蓉阁紫嫣见过二位姐姐。”
元香看她身边也放了一张琴,便知道这个小姑娘也是来比琴技的。说起来她们俩算是同一行的竞争对手。
“紫嫣早就听说了元香姐姐琴技过人,随手一拨便能引得鸟雀停下驻足倾听。可惜嫣儿一直忙于楼中的事务,没有机会亲自领教。”
元香忙道:“哪里哪里,都是坊间的传说,我哪里有落雁之才。”
紫嫣嘿嘿一笑,道:“今日可不就正是个机会,元香姐姐到底是真的琴技过人还是徒有虚名一比就知道了。”
元香心中了然,原来这姑娘不是来跟自己套近乎的,而是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
她还没有回话,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凤舞忽然开口:“在我看来,元香的琴技确实没有那么神奇,但比起你吗,芙蓉阁的紫嫣是吧,我怎么记得不久前还有客人向我抱怨,说是芙蓉阁的琴伎弹奏曲子的时候频频失误,被发现了还不肯承认,硬是推脱客人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知道那个丢人现眼的琴伎会不会恰好就是你。”
紫嫣听了凤舞的冷嘲热讽气得拂袖,离去之前咬牙切齿地对她们说:“你们就等着吧!要是在赏玉大会上丢了丑,可是会被整个信阳城的人耻笑!”
元香睁大了眼睛看着凤舞,好像在努力确认身边这个凤舞到底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她们两个因为怜心的事情成了冤家,虽然一起练习了这么久关系有所好转,但绝对没有好到会让性格阴沉火爆的凤舞替她骂人出气的地步。
凤舞被她看得烦了,不耐道:“你别这样看我,虽然我不喜欢你,但那也是我们风月楼内部的事情。若是楼里的人被外人欺负了,我凤舞绝对不答应。”
元香现在简直是以膜拜的心情去想那只公狐狸了,别看他平时总是懒懒散散的,但楼里的姑娘都被他带得特别有集体荣誉感。这异乎常人的团结能力简直可以去申请当居委会大妈了。
“紫嫣小姐!紫嫣小姐!下一个上场的是你,快些到前面来!”负责安排上场的侍女叫到了刚才过来挑衅的紫嫣的名字。
紫嫣应了一声,抱起自己的琴,向她们这边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后登上了上台的台阶。
她选的曲子很喜庆,琴技也并非凤舞方才说的那么不堪。元香闭着眼睛听曲,偶有精彩之处还会啧啧称赞。
凤舞冷着脸说:“你倒是豁达,居然为对家喝彩。”
元香无所谓地说:“琴棋书画这四技本来就是自己用来修身养性的东西,各人对技艺的理解不同自然也就很难有硬性的标准说谁做得更好。”
凤舞一挑眉,道:“这么说,你对你的琴技是否比其他人好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喽?”
元香俏皮地朝她挤了挤眼,道:“技艺不敢说最高,但咱们选曲绝对更胜一筹。古琴本就不适合演奏太喧嚣的曲子,而且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悲剧比喜剧更深入人心’。”
“风月楼元香小姐——凤舞小姐——快到你们了,请快些到前边来!”
终于轮到她们了,元香用帕子拭去了掌心的汗,她是那种越是快要比赛了就越不紧张的人。反而是凤舞,刚开始取笑她紧张得出汗了,结果现在自己比元香更紧张。
元香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你就当台下的人都是南瓜,你就想象你是对着一群南瓜跳舞就不会觉得紧张了。”
凤舞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大片南瓜端坐在台下拍手叫好的场景,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一笑也就没觉得有那么紧张了。
两人互相点头示意,开始演出早已演练了几千遍的《浣衣殇》,不用去刻意注意手法和动作,所有的一切早就深深印在她们俩的脑子里,只要随着身体的自然行动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