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乌云索娃一脸的怒色,苏日娜再也没敢言语。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无意中伤害了乌云索娃的自尊,乌云索娃初出茅庐,心理上毕竟还是很脆弱的嘛。书屋里沉静了片刻,乌云索娃转念一想,又觉得苏日娜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苏日娜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乌云索娃刚想说点什么,给苏日娜一个台阶下,就从门外进来两位顾客。趁着乌云索娃招呼顾客的当儿,苏日娜没趣地溜走了。
云索娃寄去的一万五千元钱帮助蒙克图熬过了半年多的时间。最后—个学期刚开学不久,她就又接到了蒙克图的告急电话,于是不得不主动去找苏日娜帮忙了。可这一回苏日娜不但不肯帮忙,还将乌云索娃冷嘲热讽了一番。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石油鬼子打来了一个雪中送炭的电话。石油鬼子在电话里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处女膜做了没有,说又有一笔大买卖等着她呢。这时的乌云索娃自然别无选择,就去约定的地方见到了石油鬼子。石油鬼子说:“这是个短期服务,只一天,更准确点说,也就是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不过钱可给得不少。”
原来石油鬼子从国外请来一位石油专家,名叫格里夫‘阿斯肯斯。格里夫来到这草原上,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赚钱,另一方面也想在这片开放的东方土地上寻找一点快活。
“那到底给多少钱?”乌云索娃直截了当地问,她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八百。”石油鬼子没有开口,只是神秘兮兮地用手指紊了个数码。
乌云索娃低头不语。石油鬼子看得出她对这个数字不感兴趣,就又补充说:“我说的那可是美元,而且是一次性服务,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外国人是绝对不会撇干饭的,因为他们信仰耶和华,信仰圣母玛丽亚,做起事来就不得不为来世着想。”
乌云索娃这才点了点头,可她很快又摇起头来。乌云索娃犹豫地说:“不过,我这,我这处女膜……”
“你不是说已经做啦吗。”石油鬼子说。
“做是做啦,可是……”乌云索娃还是有些吞吞吐吐,“可是,不管咋说,那也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婆婆妈妈的。”石油鬼子有些不耐烦了,“以后在社会面上混事,请记住我一句话,假的就是真的,可真的倒未必是真的。”
看着乌云索娃一脸的迷茫,石油鬼子很快又平静下来。他从皮夹里取出两本红皮子证书,翻开其中的一本,和颜悦色地说:“你看,这是我的荣誉证书。我都年过半百的人啦,今年还被评为我们市的十大杰出青年。年过半百能算是青年吗。你说这是真的假的。说它是真的吧,不符合事实,说它是假的吧,上头还有市政府的公章呢。”
停了片刻,他又翻开另一本证书说:“这是我的硕士学位证书。实话跟你说,我连小学都没毕业呢。我年轻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片名叫《决裂》,是反映教育题材的。影片曾轰动一时,可拨乱反正后又受到了指责,再也没被搬上银幕。影片里头有个叫李金凤的女农民,在试卷上只写了一句话就被大学录取。你猜是一句什么话,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那时候,我感觉那部电影实在太可笑啦,受到指责一点也不冤枉。可说来惭愧,两年前,在取得硕士学位的时候,说实话,我的写字能力还不如李金凤呢。”
石油鬼子见乌云索娃听得入神,便又不无感慨地说:“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就那么回事嘛。要说真,这世上恐怕只有钱是真的。你想想看,要是没有钱,我能弄来这些证书吗。要是没有钱,你能陪我那么多日子吗。依我看,只要能挣来钱,别的你就别想啦。”
石油鬼子的一番高论终于让乌云索娃拨云见日。她觉得自己的思想观念的确是该更新了。石油鬼子随即就跟格里夫的私人翻译通了电话,约格里夫和乌云索娃见了面。格里夫表示非常满意,随即就加了二首美元,并亲手递给乌云索娃作为见面礼。
接下来就是一周的英语突击强化培训。辅导老师由格里夫的私人翻译担任,主要是教她一些生活中的日常用语,尤其是同做爱相关的一些用语。乌云索娃果然聪明伶俐,加上原来多少有一点英语基础,一周以后她已经能听懂很多日常用语了,而且还会说六十多个简短的句子。
最后的交易是在格里夫的临时寝宫里进行的。格里夫的寝宫设在郊外的一座大型毡包里。毡包的顶部呈圆拱形,看上去如同一座浓缩的穹隆,甚是壮观。考虑到语言方面的障碍,他们简化了那些烦琐的卿卿我我的开场白,直接进人角色。乌云索娃一上床,格里夫就让她先脱了衣服,然后自己也脱光了衣服。他身体很壮,黑压压的胸毛连通了脖子和阴部。他的胸毛很长,在发达的肌肉上形成一幅无比神奇的图腾。那是一颗活灵活现的狼头,两只耳朵警觉地竖立着,丑陋的舌头耷拉在嘴唇下方,不时地显露出让人憎恶的凶狠与贪婪。乌云索娃小心翼翼地顺着黑色的图腾向下扫视,他的对象扑入她的眼帘时,她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那对象挺起来足有她的小胳膊粗,而且看上去没有多少灵气,如同一个丧失了生命力的怪物。
格里夫轻轻地将橡皮棒的一端插入乌云索娃的体内,又轻轻地按住另一端的按钮,橡皮棒就开始慢慢地膨胀。乌云索娃起初还没有什么不快的感觉,可渐渐地就憋得有些难受了。橡皮棒膨胀到极限时乌云索娃痛得像杀猪似的号叫着。格里夫见火候已到,就熟练地使出了他偷梁换柱的本领。他猛地抽出橡皮棒"乘她的阴肌还没有收缩,快速地将自己的对象插了进去……
乌云索娃忍着剧痛满足了格里夫的肉歆之后,就无力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仿佛经历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分挽。她当初在巴盐淖尔湖畔出世时,吉琴索娃所忍受的痛苦怕也不过如此,更不用说那次的痛苦中还蕴藏着几许喜悦和慰藉。
大约半个钟头以后,乌云索娃略显憔悴的身影才出现在一家银行的营业大厅里。乌云索娃将所得的一千美金全部兑换成人民币,一股脑汇给了蒙克图,这才向街对面的一家洗浴中心走去。乌云索娃本来是个很注重贞洁的女性。她很彻底地洗了个淋浴,就急匆匆赶夜班车来到区医院,做第二次处女膜手术。可医生的话却让她啼笑皆非。医生一开口就问她不是生过孩子。她说没有。医生又问她是不是流产过。她说也没有。医生便生气地说:“你去吧。别在这儿胡捣乱了。”
乌云索娃无奈地出了医院。她心里一点也不责怪医生,她只责怪格里夫。她觉得格里夫的那一根橡皮棒已经彻底断送了她的前程。
蒙克图冒雨离开乌云索娃的屋子以后,毫无目的地在环城公路上转了一圈。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蒙克图居然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这时候,朦胧的月色从一块黑云的边缘上徐徐地渗透出来。黑云的形状很怪,细看上去,宛如盘踞在长空中的一条巨龙,用极其隐蔽的目光俯瞰着大地。须臾间,月亮偷偷地从龙嘴里钻了出来了。月亮显得很苍白,看上去就如同被咬去一小半而流尽了血的太阳。酒力开始在蒙克图的体内发作,不远处的巴盐淖尔湖使他不禁联想到一盏盛满琼浆的银杯,波漾漾地溢出透明的清香。湖岸上蛙声一片,挺拔的芦苇如冥冥中的旗帜,勾魂似的在晚风中招摇着。蒙克图在想,自然界的任何一个生命群体都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他刚刚踩死了那么多的蛤蟆,湖岸上却依然是蛙声一片。此时的蒙克图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许多年前,他的父亲为了救出苏米格乡的雷乡长,将生命永远地留在了湖的深处。他觉得父亲的殉难实在是一种错误。如果他的父亲此时还活着,至少能在尘世间少掉一条害虫。蒙克图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湖边走去,向他父亲曾经殉难的地方走去。他的脚步不时地踏破一些窝巢里的宁静,受惊的鸟儿扑棱着沉重的翅膀,茫然地窜人到深不可测的夜空里去。他的脚步也惊散了一群秘密集会的天主教徒。这个群体基本上由一些不得志的机关工作人员组成,他们对天主教的教义一无所知,只是为了逃避内心深处的空虚和压抑而走到了一起。他们一开始本来是在市内公开活动的。据有关单位的领导反应,这些人上班时显得神秘兮兮,常有一些过激的言辞和举动。警方经过立案调查,认定他们在非法集会,于是便取缔了。这样一来,活动就只能转移到夜色掩护下的野外,这样的环境倒让他们倍感欣慰,仿佛在实现着一种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生价值。听到蒙克图的脚步声,他们还以为是警察追上来了,于是就像鸟儿似的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