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空,薄薄的雾霭,就像是几滴牛奶滳落到水中散开,慢慢的,轻轻的飘浮,给大地蒙上一层白绒绒的雾影。
风怯怯的走过来,她似乎并不喜欢雾景,于是发起脾气,气势汹汹地吹起来,吓的雾气立即逃的无影无踪。风却感觉很好玩,发出几声满足的呼呼声,又像来时那样,悄声无息地溜走了。月光流水一样洒下来,倾泻在大地上,于是到处都蒙上一片华美的银纱。
屋子里,婕娅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真的啊,感觉怪怪的,怎么想都觉得那个女房客很是诡异。
思来想去,婕娅终于坐起来,下床,披上一件外套,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
刚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看到蓓斯提一脸满足走上了楼,身上还远远地飘过一股怪味儿,有点腥,让人很想吐------那个味道就像死了好几天的动物,而且是高度腐败的那种。婕娅觉得很奇怪,这个女人很爱干净,只要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就会满脸厌恶的远远绕开,那不可能是故意伪装的,但是今天……这么浓的味道,婕娅都闻到了,她怎么会闻不到?如果她闻到了,为什么还这么气定神闲的?
蓓斯提走进了房间里,婕娅小心地跟了过去,还好门没关严,从门缝可以看见清清楚楚看见屋子里的一切。
蓓斯提在屋子里小声唱着歌,声音又尖又细,穿透力极强,就像快要消散的幽灵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唱挽歌,婕娅听不清她到底在唱什么,但是心跳却不知不觉加快了,她看着蓓斯提动作轻盈的解开项链,又慢慢拉开束衣绳,优雅得像只猫,就连那双眼睛都像动物一样闪着光。她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一件纱织睡衣穿好,那件衣服很薄也很软,若即若离的披在她像蜡人一样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很容易就让人长生一种错觉:她穿在身上的不是衣服,而是月光。
这没有什么不正常,但是婕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能因为蓓斯提身上古怪的味道,也可能是因为那首歌。
蓓斯提还在唱,她轻手轻脚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把她金色的头发散开。她的头发很漂亮,又长又直,像一匹金色的绸缎,月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头发上的反光像水波一样波动起来……婕娅本来正惊讶的看着那些头发,突然间反应过来:这间屋子里以前根本就没有梳妆台!婕娅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她强行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继续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个奇怪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把纯银发梳,顺着头发一下,两下……她的头发居然就在手臂流利的动作中变得越来越长……当她开始打开一盒唇油时,婕娅突然莫名其妙的恶心起来------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味道,不是刚才那种腐烂的味道,而是一种异香,那不是花香,也不是平常食物的香味,那个味道婕娅从来没有闻到过,只是恶心,本能的觉得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婕娅看着蓓斯提喝掉一个杯子里的东西时,她实在是忍不住,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蓓斯提喝下去的东西是一杯白花花的像是液体,又像是固体的东西,有点半透明,还有点黏糊糊的,中间还夹着一缕红丝,从那面镜子里可以看见蓓斯提面无表情的脸,看样子,她应该不止一次的喝过这东西了吧?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真是讨厌……尤其是联想到刚才诡异的种种……真恶心!
“婕娅?”一双雪白的鞋尖突然间出现在婕娅面前“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吐成这样。”
婕娅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一下,她抬起头干笑两声:“我……我其实……没有事的……”说话间她偷偷瞥了蓓斯提的屋子里一眼,那个梳妆台……已经消失了,而那个杯子,正放在窗台上,里面伸出一只若隐若现的手,似乎想要逃脱,但是它也只是无力地勾了勾便颓然垂落。婕娅被吓出一身冷汗,但再仔细看看,那里除了一个杯子,根本空无一物。蓓斯提感觉到了什么,朝着那个杯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那个啊,我喝不下去了,麻烦你帮我倒掉吧。”
婕娅看着她笑吟吟的眼睛,费力的“嗯”了一声,走到窗台边短期那个杯子,刚要迈出去,就被蓓斯提拦住,蓓斯提蓝色的眼睛里射出审问的光:“婕娅,你真的没事么?”
婕娅看着她的眼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突然灵机一动:“其实我今天偷偷吃了厨房里不该吃的东西,肚子很不舒服,呃……本来想去外面的,走到您这里,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对不起。”为了使演技更加逼真一些,婕娅小声哀求道:“这件事您能不能不告诉伊维特先生?”
蓓斯提看了她一会儿:“好的,我不说,但请你回来的时候也顺便把这里打扫一下。”
婕娅答应一声,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被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婕娅的手突然触碰到一丝凉冰冰的东西,她好奇的转过杯子,看见杯子的边缘处竟然沾着鲜血!她吓了一跳,杯子失手掉在地上,顿时,里面粘稠的东西洒了一地,与月光的界限竟不甚分明,刚才那股让人恶心的香气也逸散开来。
呸,一杯水而已,不就是黏了点么,有什么恶心的。站起来,捡起杯子,擦掉上面沾着的露水和草叶,刚准备回去时,婕娅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救救我!”
那个声音很尖利,很凄凉,在静谧的夜色中让人毛骨悚然。
“谁?”婕娅大声问道,可是周围除了虫子吱吱的叫声之外,只有她自己的回音。是啊,是谁呢,婕娅的心脏猛地被恐惧死死攥住了。
婕娅几乎是逃了回去。
谁知道那是什么呢,也许只是错觉,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它也许已经在一个奇怪女子唇舌的回味之中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