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眸,在阴影中如同明亮的星子,她想跟随着他走进阴影中,迈动了两步又停下犹豫。
“去吧。”站在桓夫人身边的卢微远说。
“您一直都等着这一刻不是吗?”她转头对桓夫人笑道,“不过,千万不能跟着他走哦,母亲。”
看着桓夫人一身紫色的衣裙逐渐被阴影吞没,她不由生出就算卢肃河走向的是地狱,桓夫人也会跟随的想法。
“父亲有什么好的,为何母亲会如此痴迷,如果他能嫁给一个寻常人家,应该能受到一份应有的关爱,何苦变成今天?”她心想。但是想归想,时间不能倒流,如果桓夫人没有嫁给父亲,那么也不会有卢微远的出生,也不会有现在的她,而那时,她自己又在哪里呢?卢微远不仅想,就像一个悖论,永远没有答案。
今年的新年说起来并不比卢微远七岁那年热闹,大概是因为大家都长大了,而已经长大的又都在老去,老祖母守岁一结束就去睡了,大哥没过多久就带着郁笙回去了。就剩下卢微琥和卢微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但是鉴于两人身上还带着对方留下的伤疤,实在没什么能彻夜长谈的话题。
谢城监督着收拾完家宴,发现卢肃河不在,他左右看看都没看到卢肃河的身影,“老爷这是上哪了?”他叫上谢峰,两个人往后院去。
“嘿,”卢微远突然跳出来,在后边拍了下他俩的肩膀,把他们吓了一跳,“我正找你们呢。”
“三少爷,您有什么事?”谢城迅速平复一下惊吓的表情,问道。
“当然是送你们新年礼物啊。”
“不敢,哪有主子送家臣的,”谢城推辞。
“哎呀,大过年的哪有这么多讲究。”卢微远推着他俩就往自己的偏院走,原来在西部我们那里穷啊,一直都送不了什么给谢峰的,我这次回来谢城哥哥也很照顾我,当然要送了。
“你……”谢城皱眉,觉得卢微远这话有弦外之音。
“你们等下。”卢微远上自己的书房,不一会扛出一个大物件,还用牛皮纸包着。
“这是……”谢城疑惑。
“当然是好东西,”卢微远撕开包装,一条大火腿露了出来,“友斋的大火腿,新年限量。”
“为,为什么要送我们火腿啊。”谢城被这礼物惊的说都说不利索。
“你们不是喜欢吃友斋的火腿吗?”
“谁,谁跟你说的,”谢城嘴硬,就是在冬天,脸上都泛起了血色。
“谢老夫人说的啊,说你们嘴都挑,只爱吃友斋的火腿,我看今年友斋出了新年大火腿,就买一个给你们当礼物,多实用啊。”
“不,我们不能接受,我们是家臣……”谢城坚决推辞,“而且我们对火腿没有偏爱。”
“可是,哥,这是友斋的火腿……”谢峰对谢城眨巴眨巴眼。
谢城一阵火起,关键时候谢峰竟然掉链子,什么时候他这么好吃了。
本来就身为吃货的卢微远看着他俩,只能遗憾地说,“没有偏爱?那太可惜了,我下次自己带去找谢看夫人,听说她的蒸火方是一绝的。”
到底卢微远跟着谢峰这么久,谢峰的心理她还是能拿捏的到,她直接丢给谢峰,“哎呀,大过年的还要守那么多的规矩,我给谢峰了,如果谢峰不要,再退给我吧。”
说完她就走出偏院,转悠两圈找了个稍微高点的屋顶爬上去,这一身新衣还真是不方便,稍不留神就会挂到袖子或者衣服下摆,白色的外套都沾上了灰色,才费劲的爬上来,然而她还是不忘顺带从后厨里拿了壶酒,今天她在家宴上又是以茶代酒,其实她可想喝酒了,这样的日子不应该太过清醒。
卢微远抬头看着被烟花笼罩的层层叠叠的屋顶,屋顶下的那棵梅树,刚才有佳人起舞,桓夫人这次真的守了约定,抱着那枝梅花久久驻留。
她喝了口酒,忽然觉得少了什么,有酒有烟花,只是少了一个一起喝酒的酒友。
她突然想起今天是除夕,是阖家欢乐团聚的日子,可是锡原泽却一个人在那个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一个小年都感到孤单的人,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感到难过,可是现在时辰太晚了,过去也不合适,明天想办法过去吧,她举起酒壶,对着璀璨的烟花,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那个身形,不过今天他看起来挺开心的,这个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身影,有的时候是他还在的时候,那个开怀大笑,在人群中眉飞色舞的样子,有的时候时候是他死去的样子,一支箭贯穿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流下一行血泪的样子。
“小林,新年到了。”说完她喝了一口,剩下的酒悉数倒在屋顶上。
她看着烟花绚烂的光染上靖城的建筑,染成了浮华瑰丽的剪影,如同一个华丽的舞台,芸芸众生粉墨登场,演绎着自己的戏码,无论或喜或悲,或伤或哀,舞台永远都在这里,不为所动。
靖城是男人的舞台,这里有最华丽的台前,也有最污黑的幕后,权利兴衰,乐声哀叹,一夜富贵,一夜暴毙,为了能在这里活下去,总是要踩着很多人,卢微远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放在食肉动物里的小白兔,随时都会被食肉动物撕成碎片,而她能做什么,磨利自己的爪牙,学会撕咬别人,除了把自己也变成食肉动物,她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