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是高穆平。
而他——当然看见了翁士杰吻她的情景。
叶知秋手足无措地站在灯光昏黄的走廊中,望着与自己相隔不足五米的高穆平。他不说话,一双墨黑的眸子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叶知秋突然很讨厌这一刻的自己。她居然在高穆平面前和别的男人接吻!即便只有短短的半秒钟,也令她感觉糟糕至极。
她到底在做什么?刚才翁士杰吻上来时,她为什么没能立即推开他?而现在,她又为什么像个傻瓜一样杵在原地,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她刚想开口,却见高穆平已扬起温柔的笑容,像是要为她的困窘解围,“回来得好晚,很累了吧?”他道。
“不、不是的,我刚才和士杰他——”她话说到一半猛然住了口,后悔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个时候提翁士杰的名字,只会让事情更糟糕罢了。
再看高穆平,果然见他眼中骤然失却了神采,一只脚无措地在墙边顿了几顿,才道:“你可以……跟我进来吗?我有东西要给你。”说完,他率先转身进了六楼B座的房门。
叶知秋随着他走进屋内。这一刻,围绕在他们之间的只有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们是前一晚才分享过爱恋激情的亲密恋人,然而此刻,却比陌生人更要陌生几分。
高穆平蹲下身子,从置物箱中拿出一样用彩色包装纸包裹得很精美的东西。他把东西递过去,叶知秋急忙伸手去接,却发现怀里还抱着花,腾不出手来。她脸色有些尴尬,问道:“这是什么?”
“很久之前发行的一张旧CD。我今天闲着没事在街上逛,发现了这个,不知为什么就想买下来送给你。”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眉宇间的忧郁却好像有千斤重。
叶知秋望着高穆平。他绝口不提今天早上两人之间的芥蒂,更不去提及刚才翁士杰在家门口吻她的事,为何直至这一刻,他依然对她包容至此?
她腾出手来接过CD,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穆平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仿佛千斤重的巨石压在她的胸口上,迫使她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很漂亮的花,很衬你。”他真心地赞美道,她听了却心里一酸。同样的话,她以前也曾听他说过,可是此刻听来,却好像是一种讽刺。她站在他的面前,怀里却抱着别的男人送她的花;嘴唇上,甚至还留有别人吻过的温度。
叶知秋突然觉得自己好差劲。她为什么还有脸面站在他的面前?比起他给她的好来,她实在是个太坏太坏的女人了!
于是,她局促地抛下一句:“……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跑出门,逃离这个充斥着他的气息的空间,也暂时逃开心底的自责和难堪。
高穆平望着她再一次决然而去的背影,良久,良久,脸上泛起一抹绝望的苦涩笑容。他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从他身边逃开了,因为这一次过后,她将不会再回来。
他突然在房间中央蹲了下来,双手撑着冰冷的地板,大口大口地喘气,就好像一个输光了自己全部家当的赌徒那样,用最卑微的姿势哀悼着自己的一败涂地。
“黑匣子”是本地一家颇负盛名的酒吧,它的内部装潢采用了浓郁压抑的黑色调,并且以只出售烈性酒而闻名;每到夜晚时分,这里通常是明星、艺术家和同性恋人士的聚集之所。
酒吧里音乐声嘈杂,高穆平斜倚在吧台边上,手持一瓶小号烈酒猛灌;周围有几个辣妹有意无意地绕着他打转,他浑然不加理会,只管仰头饮尽瓶中之物。
他喝酒的样子与平日里那阳光男孩般的形象全然不符,但尽管如此,翁士杰还是毫不费力地从人群中找到了他。
“BAR TANDER,给我和他一样的。” 翁士杰潇洒地半跃上高穆平身边的位子,一手搭住他的肩膀,“听说你今天又没有去‘森林’上班。”他侧着头看向他,眼神中别有深意。
高穆平没有接话,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翁士杰面前,“这就是我约你来的目的。”
翁士杰耸了耸肩,打开信封,不意外地看到纸上写着“调职申请书”五个大字。尽管如此,他还是要略微装得惊讶一点,“你想调回洛杉矶总部?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太习惯这里的工作方式。”高穆平不自觉地转开了头,避开翁士杰探视的眼光。他与翁士杰不仅仅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早在美国念书时,两人便是学长学弟,并且相当友好熟稔。不过,时日大不同了,如今的翁士杰是全美最有身价的华人企业家之一,而他,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枚小小的棋子。
而且,他们两人现在还不幸成了情敌。高穆平叹了口气,分不清心底的郁闷感觉是嫉妒还是自卑。
翁士杰毫无疑问是出色的,他的事业、家世、前途,都比他胜出一大截。相信任何一个有眼珠的女人都会在他们两者之间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而他,不用比就注定是被淘汰出局的那一个。
他再度仰头猛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冲入胸腔,令他猝不及防地剧烈咳嗽起来。
见状,翁士杰只好拍了拍他的背部,替他顺气,也顺便说出更叫人吐血的话:“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向知秋求婚了哦。”
高穆平的身子猛然一震,抓紧酒瓶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强迫自己压下想揍翻面前这张俊颜的冲动,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道:“她答应了吗?”
“现在还没有。”翁士杰眼眸深处星芒一闪而逝,“不过,如果你真的准备不战而逃,那结果就很难说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高穆平有些狼狈地别开了脸。
“那好,我再重复一遍好了。”翁士杰无所谓地一耸肩,“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准备不战而逃的话,那么——我可就不战而胜了哟。”
高穆平依旧埋着头猛灌烈酒,仿佛他刚才的话自动凝结在空气中,不曾传到他的耳朵里。
“不理我?……好吧。”他无奈地一摊手,继续道:“你也知道,像我这么有身价的单身汉,自然有好多女人都在排队等着嫁给我。可是这个叶知秋呢就比较有个性了,我问了她三次,她三次都说不愿意。哎,你说——”他突然将一张俊脸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问:“我最近是不是变丑了?为什么知秋在公司里一看到我,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下一秒钟,“咣”的一声,高穆平将手中的酒瓶重重地撂在吧台上,铁青着一张脸道:“我要回去了。”说完就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踉跄。
“喂——”翁士杰回手拉住他的衬衫下摆,淡淡地道,“再问你最后一句,你——真的决定要调回总部?”
穆平不语,低下头注视着酒吧的地板,那色调浓重的黑色瓷砖竟令他有种想呕吐的烦躁感。
天知道这是他这辈子所作的最为困难的一个决定。正如翁士杰所说,他选择申请调回美国总部,就等于临战前向敌人丢白毛巾——“不战而逃”了。他打心底里恨透了自己的懦夫行径,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从翁士杰手中抢回心爱的女人!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当他看到叶知秋手里捧着翁士杰送她的百合、仰头接受了他的亲吻的那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原来自己是没有选择的;有权利作出决定的,永远只有叶知秋本人。
而那个时候,她没有推开翁士杰不是吗?只这一下子,他就知道自己是应该退场的那一个。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比较,士杰都比他优秀得多,而叶知秋显然也是不讨厌他的,她不就是要找一个和她相配的好男人吗?现在,更好的男人出现了,他这个不够好的,自然应该消失。
没错,他是觉得自己很软弱。但也许只有软弱,才能保有自己仅存的自尊,也才能让她获得更多幸福的可能。他不是没有为爱情勇敢过,他曾经像无尾熊一般对她死缠烂打,才能有幸拥有她一阵子;然而,当她的真命天子出现了,他才可悲地发觉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勇者,而是一个自说自话的傻瓜,明知道自己给不了她她想要的,却还徒劳地想要霸住她的人和心不放。
知秋,知秋……他在心底里默念着她的名字,发觉胸口疼痛至极,却依然勉强自己扬起一丝笑容。如果他选择离开,她……一定会更幸福吧?
这样想着,他不再理会身后翁士杰又说了什么鬼话来气他,径自大步跨出“黑匣子”,投入外头的浓黑夜色之中。
酒吧内,翁士杰无聊地把玩着喝空了的酒瓶,将其在吧台上旋转起来,酒保面无表情地瞪视着他,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把酒友气跑了却不追上去。他耸了耸肩,像是对酒保解释,又像是喃喃自语:“那家伙是个胆小鬼。”
自从那一夜从六楼B座仓皇逃离以后,叶知秋就再也没有见到高穆平。
整整五天,他没有来“森林坊”露过一次脸,晚上六楼B座的窗口内,也从未亮起灯来。高穆平好像就此从人间蒸发了,反倒是翁士杰,每天顶着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俊脸在公司里闲晃,美其名曰关心下属员工,却有意无意撩拨得“森林坊”内一众小女子皆尽神思飞飞,大做麻雀变凤凰的美梦。
门板被轻叩两声,EVA手里捧着一个大纸盒走了进来,脸上堆满神秘笑意。
“老大,这是老板替你从法国巴黎订回来的礼服,香奈儿的新款哦!”她用无比艳羡的眼神瞧着办公桌后一脸严肃的女子,心下却好生奇怪兼不平了起来。老大真是个很难取悦的女人耶!老板每日一束鲜花,时不时还送来精美的小礼物,都无法让她展露笑颜。唉……连对大老板这样万中选一的优质男人她都不假以辞色,真不知道要怎样的男人才能入她的芳眼。
“哦,放这里吧。”叶知秋敷衍地点点头,却明显地注意力不在此处。
EVA好奇地伸长了脖颈看去,只见女上司手中持着一张裹上了包装纸的CD,正在凝神细看,任凭边上的香奈儿礼服盒如何艳光闪闪,她却连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那个……”EVA忍不住又暴出八卦的本性来,手指着CD,建议道,“老大,有人送你礼物,你为什么不拆开啊?”
叶知秋抬眼淡淡地看向她,仿佛在责怪她多事,然而下一秒钟,却听得她说:“你替我拆吧。”
“啊?”EVA傻愣住了。看老大的样子,好像很紧张这张CD似的,这……不太好吧?
“怎么了?让你拆你就拆啊。”叶知秋冲着装礼服的盒子一努嘴,EVA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大是叫她拆礼服的包装。
“哦。”她立刻领命而动,三两下拆开外包装,打开盒盖,拉出一件雾橙色的削肩式小礼服,简洁的设计,轻盈的质感,美得不若真实。
“哇……”EVA不禁张大了嘴赞叹,“老大,老板他真的很有眼光哎!这件礼服好漂亮……这是你明天出席颁奖典礼要穿的吧?”
“嗯。你替我收好。”叶知秋神色寡淡,并未感染到EVA的兴奋之情,将眼光复又移回那张CD上去,让EVA在边上看得直摇头。
这个时候,一道温朗磁性的男性嗓音在门口响了起来:“知秋。”
EVA不必回头,立刻知道这么性感这么MAN的声音只有大老板才会有。她俏脸一红,唤了声:“老板。”便急忙找了个理由退出办公室,好给“森林坊”新一任的绯闻男女主角有独处的机会。
“乖了,替我把门带上。”翁士杰丝毫不在乎自己暧昧的语气又惹得小女生涨红了整张脸,他径自拉开椅子,坐到叶知秋对面。
“怎么了?不喜欢我送的礼服?”他眼角瞥到那件价值不菲的礼服被她随随便便地挂在门边。
“没有。”她淡漠地答道,表情却明显心不在焉。
“那个是什么?”他又指向她手中的CD。
这下叶知秋立刻局促起来。她急忙将CD滑入抽屉中,有些不自然地挤出笑容道:“没……没什么,小礼物罢了。”翁士杰见她这副别扭情状,也不去点破,只是改换了话题:“这两天你似乎情绪不佳哦。是在担心明天的珠宝大赛颁奖典礼吗?害怕自己拿不到头奖?”
“没有。”她摇摇头,“现在我的得失心并不是太重。”曾经她以为,珠宝大赛是她惟一的奋斗目标,她日思夜想都在渴望能够获个头奖,好证明自己在业界的实力,可随着颁奖典礼的日子越来越临近,她反而越发心态平和了起来,有时甚至会觉得,得不得奖并不是最重要的。
如今,她心里最困扰的,却是那个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偷跑去玩失踪的家伙……一思及此,知秋便不由得捏起了拳头,心底泛起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清的苦楚滋味。
如果可以,她很想对着天空大喊三声:她讨厌高穆平!这个自由散漫惯了的可恶男人,他难道都不知道这样偷偷躲起来是会让人担心的吗?以往他一直如影随形地陪在她身边,他有没有想过他的突然失踪,会让她有多么不适应、多么不习惯?!也多么……想念他。
更何况,他还没来得及听她的解释呵……
“知秋,知秋?”翁士杰特大号的俊脸突然凑到她面前,关切地问,“你怎么了?眼睛突然好红。”
“哦,没有。”她连忙转过脸去,用手按着眉心,竭力压抑即将涌出眼眶的酸咸液体,“可能是最近为了准备珠宝大赛,一直熬夜的缘故吧。”
“也对哦。”翁士杰了解地点点头,“MICHAEL那个家伙临阵脱逃,所有的事情都要你一个人亲力亲为,是够累的。哦,不提他我倒还忘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到西装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拍在桌面上,“这是MICHAEL的调职信。我想,身为他的直属上司,你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的好。”
叶知秋猛然一惊!白纸黑字的“调职申请书”五个大字,让她前一秒钟才逼回去的泪水立刻重回眼眶。
他……要回洛杉矶?
他……要离开她的身边?
她立刻站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统统冲上脑门,除了气怒之外,更有一种无可遏制的慌乱令她浑身不住地发抖。她再也来不及多想,抓起坤包就冲了出去,回头冲翁士杰叫道:“我今天要请假!”
翁士杰回头一看,只半秒钟的功夫,她便跑得连人影也见不着了。
“有没有搞错,我都还没说准假哎……”他摸摸鼻子,小声地嘀咕着。
其实,高穆平早就整理好了行李。他一向是个散漫随性的人,不爱有太多的累赘,一个不太大的皮箱,就装下了他所有的必需品。
收拾完一切以后,他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坐下来。环绕着他的是四面郁郁葱葱的森林景致,墙上的一只松鼠和一只灰狼滑稽可爱,憨态可掬,令他唇边不禁泛起了浅浅的笑涡。
在这栋大楼的六楼B座里,他曾经和一个女人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森林里的每一棵树,每一丛枝桠,都挂满了他与她相爱的美好回忆。而明天晌午,他就要离开这间房屋,也就此离开这座城市、这个国度,去到大洋彼岸,那一个再也见不着她的地方。
他相信自己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可是心呵,却无比真实地抽痛着,提醒着他割爱的痛楚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他伸手到衣袋里翻出那张单程机票,放在手心里揉捏着,很想就这么捏碎了它,好让自己有个借口可以反悔重来。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巨力踹开,“高——穆——平!”
来人气势汹汹,像是吃了千斤炸药一般,大步冲到他面前,把一封信摔到他脸上,“高穆平!你给我解释清楚!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
穆平讶异地站起身子,抓下脸上的信笺,正对上叶知秋红通通的双眼。
一瞬间,有太多的情绪急流涌上来,令他喉头竟似被堵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知秋……此时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呵……暌违了五天的强烈思念顿时冲上心头,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碰触她的脸庞,然而手指停在半空中,却又被她凶恶得想吃人的眼神给硬生生地瞪了回去。
叶知秋紧咬牙关,死死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她实在说不出自己此刻有多么恨他!如果可以,她真想扑上去狠狠揍他一顿,踹他几脚!高穆平,他真够狠!居然跟她玩失踪,玩躲猫猫,让她遍寻不着,每一天都心急如焚地在焦虑和等待之中受着煎熬……
接着,她一低头,却看到了他手里的机票和脚边的皮箱。
他……原来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就是这么一瞥,她顿时觉得自己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唇边泛起幽幽的冷笑,“很好。你果然趁我在上班的时候回来收拾行李。”
是呵,很好,简直该死的太好了!看来,他是去意已决,并且打算不和她知会一声就这样偷偷跑掉!叶知秋踉跄地退了几步,拼命用手揉着眼睛,在心里发誓死也不让这男人看到她此刻忍不住流泪的孬种模样!
这一刻,房间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高穆平的一声哑哑叹息,直直地掉入冻结的空气中,半晌不曾散去。
她瞪着他,而他则以痛楚的目光回视她。此刻的两人,简直像一对结了几世宿怨的冤家,四目相对着,好久好久,没有一个人愿意移开眼光,任凭空气中逐渐凝聚起一触即发的压力。
终于,他开口了,脸上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明天……是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日子,很可惜,我不能到场恭贺你了。”
知秋咬住嘴唇,强忍着不说话,生怕一开口声音就会带上哭腔。
他又道:“飞机落地以后,我……一定马上打电话给你——”话音未落,她闪着怒火的双眸便已横扫了过来,他只好改了口:“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一到那边,就马上打电话对你说‘恭喜’。”
“我不会接的!”叶知秋再也忍不住了,握紧双拳冲他吼道,“我才不会接你的电话!”
他无奈地住了口。
沉默半晌,复又叹一口气:“好吧,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如果以后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会——”他说到这儿蓦然停了下来,自嘲地摇了摇头。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有另一名男子代替他陪伴在她身边,对她百般呵疼,他……实在不该到了此刻还这么鸡婆。
“高……穆平……”叶知秋望着高穆平脸上温柔无比的笑意,想要张口唤他的名字,嗓音却支离破碎成哽咽的单音节。她真不明白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心里又是愤怒又是痛苦,她突然提起脚来,“砰”的一声重重地踢飞他脚边的皮箱,再使尽全力一把推开他的身体,哭喊着大骂:“高穆平!你去死吧!我宁愿自己从来也没有认识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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