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出院没有几天，梦露利用好久没洗澡的借口回家。第一，留父母单独相处。第二，逃避两人对自己婚姻大事的盲目督促。第三，她是真的很多天没有洗过澡了。打开蓬头，浸在热气膨胀的浴室里，人容易感觉不真实，但记忆却奇怪地清晰起来。梦露闭着眼睛，回忆着过去几天。其实程莹莹和秦岩都能感受到彼此承受的苦痛。他们清楚地知道，经过这一次，自己身上的力量又褪去了一大半。结婚时的誓言在应验，他们要一起朝鹤发鸡皮发展，疾病、精神失常让他们意识到再没有多少庇护儿女的能力，所以急着给她找个归宿。客观地来说，不也真是这样吗。如果当时家里多一个人，秦岩不至于会被轻易地带走，程莹莹不至于被吓丢了魂，发着抖躺在手术室里。再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这些事，如果他们可以看见女儿被安然保护着，也不至于多了这么多担忧……梦露睁开眼睛，觉得非常内疚，果真都是自己的错，感觉身体内空得什么感受也释放不出来了……
关了水，裹了浴巾出来，她感觉肚子里空空如也。厨房被冷落了太久，灶炉几天不用就有铁锈的味道，她看着一点人气都没有的厨房，心灰意冷的。梦露很自然地拨通了那个号码，但又因为生疏，所以当屏幕上出现的是“萧和”两个字时，她依然不相信自己这么做了——我饿了，吃饭去。
萧和像是刻意穿着和在医院出现那天同一件的灰色衬衫，只是被洗干净了，他的动作大方，似乎通过身体语言在安慰着什么。
梦露在粥店里等来了萧和，他的嘴唇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红。梦露像是很久没有见他一样，好好地看着他的脸。从中寻思着过去几天他在干什么。
“和她的一样。”萧和朝站在旁边穿红色衣服的小姐眨了眨眼睛。
她说：“好的。”
红衣小姐刚走了两步，萧和又朝她念道：“再来一壶茶，要大壶的，放很多水泡的那种。”
然后十指交叉，将手肘立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看着梦露。“这是点给你的。”
“我喝过了。”
“流了这么多眼泪，喝再多也补不起来了吧。”
梦露看着萧和的灰衬衫，心想，这不也没事嘛。
萧和放下手肘，“梦露，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你还喜欢洒热血、流热泪的女孩了，你是穿越来的巾帼女英雄吗？”说完笑起来。“难道不是吗？你想想，我们每一次见面，你不是在流泪就是在流血。你身边的人要是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梦露觉得他说得没错，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她不再反驳了，心里敲着小鼓，莫名有些紧张。
“我饿了。”
“那吃饭，不说了。”
喝粥的时候没有声音，中断的言语交流使梦露心跳得更快了。
“要不我们结婚。”
萧和一口粥没来得及滑向胃里被这句话震惊得喷了出来，还好他及时低头，喷在了地上。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梦露放下汤匙看着萧和，是在说，你明明就听见了。
“你怎么不说了？”
梦露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轻轻叹了口气。
“我听到了，你说结婚。”
“不愿意就算了。”
“这倒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只是你说得太随意了，听语气像是在讨论要不要养一只狗一样简单。”
梦露拿起汤匙又喝起粥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也许是程莹莹手术成功了，也许是秦岩不疯了，或者只是因为今晚的粥太好喝，又或者，只是觉得如果可以和眼前这一个人一辈子喝下去也不错。再或者，可以让自己不再内疚，她的身心灵再也承受不住父母对自己恋爱关系的担心了。
看萧和未置可否，梦露觉得这提议听起来很蠢。可收回又来不及，以后见面只会更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怎么样？愿不愿意？”
“你是强盗吗？让我想想……”平常那个风度翩翩、放荡不羁的萧和脸上突然出现了惊慌的表情，像刚被调戏了一番的良家妇女，梦露大笑了起来。
“还笑！”
萧和看起来更严肃了。
“我能笑出来可不容易，你不知道过去几天我过得……”
“怎么了？”
梦露停了停，然后说：“我妈妈在医院里做手术，就在撞见你那天。是癌症。”
萧和顿时白了脸，好像身处那情景中一样。“癌症？所以是在做化疗吗？能治好吗？第几次化疗了？”
“不。宫颈癌，切除了就可以继续活了。手术很成功。那天……那天我只是心疼妈妈，又不好在病房里哭，就出来哭了。”
萧和没有了胃口，眼光闪烁地看着梦露，想做些、说些什么，又无从下手。
他知道，她的世界，满目疮痍，没有一块是好的了。说再多都抵不上对她在脆弱时的陪伴。萧和嘴上说着“那就好”，心里对梦露已经忘了的刚才的提议补充念着“我愿意”。
梦露回家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又回到了医院，秦岩和程莹莹在她脸上看出一抹光彩，那是少女独有的一种无可名状的色彩，在特殊的某一时期才会出现。于是两人心里又泛滥起期待，还没开口说话，一团缓缓升起的期待小火焰就被梦露一句“nothing”浇熄了火苗。梦露走到窗边打开手机，反复回味着“我在”两个字，朝着一轮下弦月静静地笑了出来。
又过了4天，程莹莹出院了，一家人又回到了小屋里。田嫂重新为厨房注入了人气，“终于可以吃到新鲜饭菜了！”程莹莹感叹道。“医院里的菜把味觉都吃坏了。”
“是吃腻了，哪有人说吃坏了的。”程莹莹对着秦岩瞅一眼。
自打出院以来，家里有了某些变化，人人都开始变得敏感，对光、对敲门声、对颜色、对手机信号。手机一响，全家人都惊坐起来，一定是有人来讨债了。要么欠的是钱，要么欠的是情。欠钱的找秦岩，欠情的找梦露。
电话又响了，全家人身上的马达瞬间警醒，直直竖起耳朵去听，打来的不是萧和，居然是卢迪。
“你真的不打算回来吗？”卢迪说。
“不。”
“唐老大嘴上不说，但是看得出来对现在的助理很不满意，处处挑人家的错。小姑娘上次在洗手间里哭，连我看了都不忍心。哪像你，观音菩萨似的供着，你还不高兴闹着要走……”
“梦露啊，不是我说你，唐老大现在的地位，有多少人愿意倒贴你知道吗？你到底有没有概念你究竟拒绝了一个怎样的机会？”
“哦。”
“哦是什么意思。哎！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的……”
梦露听出卢迪的语气，不像来关心人的，倒像是来发脾气的。
“尹朝风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们挺好的。”
梦露为终于走到一起的两人感到很高兴。想说一些祝贺的话，却在卢迪咄咄逼人的语气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卢迪继续说：“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上天真的很不公平……像你，什么都不用做就什么都有，别人眼巴巴想要的，你得来了还不要。而有的人，再怎么努力，命就放在那里，怎么也逃不掉的……”
“尹朝风不算你有的吗？我就算什么都有，也不是拿来给别人当出气筒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就是心里难受，我实在不知道该和谁说，该怎么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怎么了？尹朝风呢？”
“算了……”
卢迪把电话挂了，留梦露一头雾水。
刚想拨尹朝风的号码，手机又响了。
“你说说清楚！”梦露说。
“我说什么？”
电话里是个男声，梦露拿起手机一看显示的是“萧和”。
“没什么。”
“你还在怪我吗？”
“怪你什么？”梦露问。
“我在老地方等你。”
电话又没了声，梦露实在不喜欢现代人对于手机对话采取的粗暴处理方式。她随便随便套上一双鞋，跟家人说去见以前的女同事了。
梦露远远地看见萧和坐在上次The Hint里靠窗的位子上，两缕水蒸汽从桌子的两边升起，他端正地坐着，看起来比往常严肃一些。梦露拨了萧和的手机。
“我不来了。”
“怎么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要，就是不来了。”
“你果然还在生我的气。”
梦露在店外看着萧和大口喘粗气的不安样子，心里顿时舒坦了。她从后门进，悄悄地从他的身后靠近……
“喂？喂？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你又遇到麻烦了？喂——”
“哒——哒！”梦露一纵，凑着萧和耳边叫道。
哪知萧和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不好笑。”萧和严肃地说。
梦露看萧和样子严肃，穿了一身黑色，不敢再作怪，安静地端起茶来喝。
“小心烫。”萧和深深地看了梦露一眼。
“对了，找我什么事？今天又不是周三。”梦露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一眼比一眼不自在。萧和不说话，她只能自己找话题来讲。
“我是来负责的。”
“负什么责？”
“你向我求婚了，我得负责任啊。”
“我，我上次不小心说的。”梦露差点没被一口茶呛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萧和看起来越来越淡漠，不像是与人讨论，倒像是在通知一件事。
又是一个让梦露不知所措的新经验——如何在不小心向一个男人求婚后完美地反悔。
梦露话锋一转，“那你能再也不和任何一个女模特说话吗？”
“能。”
“你能连看都不看她们吗？”
“好。”
梦露急了，萧和丝毫不接招。
“那我要你把西班牙女郎赶到阿尔卑斯山上去放羊。”
“好。我给她订机票。”
“你……”
梦露看着萧和，答应和拒绝，她都找不到理由。萧和等梦露完全闭嘴不说话了，从包里拿出几样东西。“这是我家的钥匙和地址，你随时都可以来，如果我不在，你自己想怎么用房子里的东西都可以。”
“还有，这个本子里记了一些电话。”萧和翻开一本小册子摊在梦露面前，指着说：“你看好，左边是人名，中间这一列是职业，最右边是电话。各行各业的人都有，都是跟我关系很密切的人，你需要帮助的话就报我的名字，他们会帮你的。”
梦露翻到最后几页，“那这些呢？为什么没有职业？”
萧和顿了顿，“这些，这些是非常时期才可以用的，社会人士。”
“社会人士？”
“嗯。”
“好吧。”
“要联系他们的时候最好和我说一声。哦对了，还有这个。”
梦露怕萧和掏出的是一张银行卡。
“我不要。”
“你还没看呢。”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要了。”
萧和把一张卡片放在梦露眼下，“这个你也不要吗？”
梦露一看上面写着“美术”两个字，一把抓起来看。
萧和满意地看着梦露，“你不要就还给我，我好给别人。”伸手就要收回的样子。
“要的要的。”梦露捧着美术大赛的参赛指南往怀里塞了塞，然后深情地望向萧和。
“你看看你。哈哈哈！”萧和满足地笑着，“走吧。”
“干什么？”
“和我的未婚妻回家。”
“我不去。”
“回你自己家。”
“这可以。”
下了车，梦露倒着走，用手上的卡片向萧和招招手。
“梦露，记得把画给我我帮你交……”不等萧和说完，梦露已经转身一溜小跑没了人影，用背影回答萧和——“知——道——了。”
顾不得和妈妈爸爸说上话，她进门去找秦天。“秦天，秦天，你有哪些画完成了？”秦天指了指门背后，然后用画笔继续在调色盘上在几堆颜料里旋转，他的房间里总是这股味道，梦露没事就喜欢进来闻闻。她掀开盖着门后这幅画的薄布，又是一副蓝茵茵的景象，而秦天现在在画的，用的也大部分是蓝色，他最近好像只对蓝色感兴趣了。
“这是你最喜欢的一幅吗？”梦露问。
“嗯。喜欢。不然我干吗把它好好包住藏着不让人看呢。”秦天答。
“那要是我帮你把这幅画拿去参加美术大赛呢？”
秦天放下了画笔没有说话，把头转过来看着梦露，他对比赛没有什么概念。
梦露接着说：“得奖了有钱哦。”
“那你拿去吧！”
“你真的不介意吧，不是有的艺术家很介意跟钱沾边的吗？秦天，我不想瞒着你偷偷把你的画拿去，但是如果得奖了对你以后申请学校有用。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再想其它办法，没有关系的。”
秦天转过去继续画画。“我画得都是你的内心世界，你不介意我就一定不介意的。拿去吧。”
“好——其实，我还想让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帮你交画的男的。”
秦天放了画笔，身体整个转过来，三两步凑到梦露身边，“你交男朋友不和我说的啊？”
“不是男朋友。”但梦露想到一个小时前他们在一家咖啡店里还把婚姻当做家常便饭一样讨论。
“一个愿意帮助你的人，明天你跟我走就是了。”
秦天神秘地笑看着梦露，“秘密哦！”
梦露没有回答秦天，反倒真觉得自己在隐藏什么秘密。想到又要和这个“秘密”约会时，莫名地感到不安。
第二天早上，梦露拉着秦天早早出了门。
“跟我走就是了。”秦天跟在梦露身后一路向The Hint走去，一路不停地交待着秦天对家里保密，秦天听着烦，有几分钟偷偷关了助听器。萧和还没有来，梦露坐立不安，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总觉得自己在等的人，不是以往认识的萧和，那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是什么称呼，她也不清楚，只是不安。她焦急地望向窗外，期盼着他快出现，又希望他不要那么快来，让自己有时间把这紧张情绪梳理清楚。
紧张的原因很简单，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带领一个人进入自己的世界，认识她最亲的弟弟……
萧和远远地走来，边打着电话边和梦露招手，然后把目光转向梦露身边的小男孩，露出两排牙齿笑看着他，这是男孩间的招呼方式。秦天心里已经觉得亲切。“你怎么了？”秦天看梦露的眼睛刻意回避走来的萧和，双颊晕出两朵大桃花形状的红来。
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还说他不是你男朋友！”
“别闹！”
“哦。”
直到萧和坐下，梦露才开始慢慢抬眼去看。萧和就坐在眼前，梦露却觉得和他的距离第一次变得这样远，远到让她已经开始思念了。思念什么？她不知道。整个对话过程中，她都在尽力避着萧和不时看向她的神情，等感觉到那炙热的眼光移到别处时，再偷偷装作扫视着整家店，最后理所当然地把目光轻轻落到萧和的身上。秦天表现得很知趣，不动声色地掩护着姐姐的小举措，拿出画来与萧和探讨。萧和看着画，凝视了很久，两眼放出光来，好像真的看出了什么。
“关于海洋的作品我看过不少，但第一次看有人这么表达。你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萧和对秦天恭恭敬敬地笑着，没错，这是长辈对于小辈的那种关爱，梦露和秦天很少见过的表情。两人一时间都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秦天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就是，它其实说的是……我是说，我画得不是海，而是海底，深海底。”纯纯的眼睛看向萧和去寻一些赞同。
萧和看眼前这个小男孩有着和梦露一样深情清冽的双眼，赞同地点着头，又问“你不喜欢鱼吗？为什么深海里没有很多海洋生物，倒有那么多的，该怎么说呢，我看是影像。”
秦天已经镇静下来。“海面就是壮阔，没什么可看的。我描述的是海底的神秘世界，人对海洋其实一无所知，就像对人心一样。表面的美好波澜太浅薄，海底其实跟人心一样，是有情绪的，我描绘的是想象和感知结合以后的走向，别只单单看。”说着他坐到萧和身边去，拉住他的手放到画上，“你要去感知。世界上不是很多事情都有答案的，我描绘出一个想象的开口，让看的人自己在心里发展。”秦天看着梦露，说：“里面还有很多我自己的感情，你能感觉到吗？那些白影不是鱼，是人，是你自己。”
萧和看着两姐弟的眼光来来回回，心里明白了一些事情。然后说：“咦？这儿躲着几条鱼，不过好像没见过这种鱼，为什么这两条鱼的眼睛看向前面，这一条的眼睛又是往后翻的呢？”
“因为它们在闹情绪纠纷。”
“情绪纠纷？你是说鱼吗？”
秦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样子非常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萧和再仔细看了看画上的几条鱼，看着看着倒真觉得这几条鱼看起来在闹情绪纠纷，突然明白了梦露那些奇怪的言论是怎么来的。
“有意思，你跟别人很不一样。哦不，你们。”然后认真地看向梦露，梦露迅速躲开了。“好，交给我就行。”说着就包好了画。起身准备走。
“要走了？”梦露终于开口说话。
“今天本来是没有空的，利用半小时空挡才赶来见你们的，现在不得不走了。”
梦露现在才大大方方地仰头看着站起来的萧和。萧和心里一阵不忍，看着她说：“真的该走了。”
“路上小心。”
“嗯。”
萧和坐上车走了，车开到大马路上，一会儿就淹没在车流里。
“什么都别问。”梦露对秦天说。
“我聪明着呢。”秦天答。
天还早，秦天赶着跑回家做剩下的几何作业。梦露慢慢在后面转悠。她这个样子回家一定说不来谎话。梦露顺着路走，有意地走得很慢，心想或许可以从街上的人们、汽车的尾气、甚至墙角的蜘蛛网里寻思出一些她无从问起的东西。短短几天，哪怕就一秒钟，人的心境一旦起了变化，全世界也就跟着变了。对于那个叫萧和的人之间生出的变化，是信任。她不曾得到过，也不曾给予过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每次最不堪的样子都被他撞见，或许是因为觉得他私生活不检点所以对他才要求地这么自然。又或许，只是单纯因为他是萧和，和很多事情的由来和归处一样，没有任何原因的。
梦露路过市中心的商厦，看着橱窗上反印的自己，眉眼上挑，感觉胃里在欢呼雀跃，一切表现都在提醒着她一个事实——她正在恋爱。然而，本来沉睡了的伤痛细胞也被扰得醒了过来，要再一次走到恋爱里去吗？
她习惯走熟悉的路了，不知不觉地朝着同样的方向。唐氏企业四个字出现在眼前。“对呀，唐氏，我离开你一个多月了。”梦露走到街对面，仰头数到第二十九层，想象着唐贺德匪气的笑，不知道谁又挨骂了，不知道自己当时用的办公桌背后的绿萝死了没有，不知道大家还是不是那样忙。这时尹朝风走了出来，很少见他从正门走，他总是喜欢乘货梯，说人少，梦露也跟着他乘过几次。
“朝风，朝风。”梦露边跑过马路边叫着。
尹朝风看起来非常累，看见梦露轻轻挥了挥手。
“你去哪儿？”梦露气喘吁吁地说。
“回家吧。”
两人站在大楼门前的喷泉边，水声盖过他们的音量，几乎吼着才能听见对方说的话。
“卢迪呢？没和你一起走？又在加班，还是又在吵架了？”
“梦露，你有时间吗？我有一些话……”
“上次卢迪也吞吞吐吐地在电话里把我骂了一顿，不过重点没说。”梦露环视着周围，想找一个能坐下来的地方。
“她要结婚了。”
“不是和你吗？”
“我哪有那个本事呀……”尹朝风笑得太苦，样子比哭还难看。
“你们……到底怎么了？”
“发生很多事情，总之，我们完了，就是这样。”
尹朝风看着真要哭了，一股巨大的心痛压得他说不出话。“走了。”扔下两个字后快速走开了。梦露没有去追。
打了几次卢迪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梦露站在大厦下，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实在等不到卢迪，又不想上楼去撞见唐老大，就慢慢悠悠走回家了。一路走着，不仅没有解开自己的感情疑题，还被尹朝风的伤心样搅得更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