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邋遢老头不知何时悄然现世,出现在李玄霄的面前,那枝乍然出现复又隐没顺走李玄霄烤鸡的桃花枝,此时正被邋遢老头稳稳的握在右手手心。
邋遢老头眼神浑浊,一副大醉方醒的迷离模样。一缕干巴巴的灰白胡须,像一束干草一般挂在他的下颌,加上一身灰色长衫风尘仆仆,皆有酒渍油腥遍布其上,乍看像是一个恍惚度日蹉跎岁月的贪杯老儿。
那枝不知从何处觅得的桃枝树皮暗褐,粗糙鳞片如山丘一般在桃枝之上层峦叠嶂起伏不定。最为匪夷所思之事不是早春桃枝并花蕾,而是五朵绯红桃花花蕾上三朵下两朵依次排开。
老树发新花
但李玄霄看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莫名老头儿,心底却突然升起一股如临大敌的警惕防备。
能够在三先生天命境的神识监控下旁若无人的来到自己跟前,如果不是毫无真力不触武道的凡夫俗子,那就必然是与三先生境界相差无几甚至隐约间高出一头的江湖高手了。而且看刚才他那手令自己猝不及防的桃花枝,凡夫俗子定然没有这种转瞬即至的速度,那么......应该就是后者无疑了。
邋遢老头伸手将挂有金黄烤鸡的桃花枝离自己近了几分,闭上眼睛探出鼻翼,轻轻嗅了嗅色泽金黄的烤鸡。如一只沉浸美食多年的贪食老饕般,皱皮如橘的老脸露出一副沉醉其中的夸张笑容,看的被强取豪夺的李玄霄牙根直痒痒。
邋遢老头儿深深吸了一口香气,然后大声笑道:
“色泽金黄而无半点瑕疵,想必入里肉质必然肥而不腻,肉味芳香扑鼻浓而不郁,最可贵的是熏烤之中循序渐进的扑撒上五层不多不少的佐料,如画龙点睛的神来一笔,将整只烤鸡的色香味全然提升到一个旁人不可企及的高度。老夫行走江湖也有不少岁月,吃过的山珍海味朝齑暮盐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但这只烤鸡在老夫看来,足以排的上前三甲。只是不知......做鸡的人是谁?”
李玄霄自是听到邋遢老头口中所说的双关之句,却没有一丝恼火。反而是毫无烟火气的收起惊雪,归刀入鞘,眯眼沉声说道:
“老人家初来乍到便任性所为抢走在下的金丝酥凤,丝毫不把主人放在眼里。即便我学府向来推崇远来是客需以礼相待,但老人家这种做法这也未免失了宾客之礼吧?”
邋遢老头睁开眼睛,没有在意说出这句不卑不亢话语的李玄霄,反而扭头饶有兴趣的瞄向他身侧的春姨娘。邋遢老头儿原本游移迷离的眼神,瞬间被春姨娘横竖皆成峰的胸脯风光吸引住视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春姨娘的胸脯。更可恶的是这老头儿竟然还流下几串哈喇子,本来就有些令人生厌的橘皮老脸更添几分猥琐姿态,目无余子捋须啧啧叹道:
“好凶......真是一对好凶!婆娘,你便是这做鸡之人?”
在学府之中素来目中无人的春姨娘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一丝慌张神色,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双拳微紧,连忙敛住袖口遮住胸前风光,像被流氓无赖羞辱后的市井小娘一般身体一度绷紧,在邋遢老头儿上下扫量的目光中竟像失了主心骨一般手足无措。
李玄霄眼角瞥到不知所措的春姨娘,伸出左手,向前站了一个身位,不动声色的挡住邋遢老头儿的视线。
他的眼神趋渐变冷,冰冷眼神直直的看着如市井老流氓一般的邋遢老头,右手悄无声息的按住腰间惊雪,阴沉说道:
“你娘才做鸡!”
邋遢老头儿非但不怒,反而如同遇见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道:
“老夫云游南海观音庵,西访仙山昆仑,已是整整十五年未曾踏足大唐江湖。如今的江湖之中,毛儿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都敢如此这般大放厥词了吗?”
李玄霄顿时便被邋遢老头儿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法逗乐了,就好像在大街之上看到一个朝不保夕的老乞丐,在与旁人高谈阔论些曾与帝王有过推杯换盏的际遇一般,翘起嘴角嘲讽道:
“也没见哪个高高在上的仙人如你一般,口口声称云游万里餐风饮露,手上却做着夺人口粮的勾当。”
站在李玄霄身后的春姨娘闻言神色微紧,悄悄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却被他不动声色的抹开。
邋遢老头儿看了看挑花枝上犹自散发香气的金丝酥凤,先是一愣,然后洒然笑道:
“说实话,臭小子,若是你知晓老夫的身份,定会虔诚俯首求着老夫收下你这只金丝酥凤。”
李玄霄狠狠吐了一口吐沫,眼神之中满是不屑,重重吐出一个字;
“呸!”
听到这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字后,春姨娘犹如脚踩蛇背一般低声惊呼一声,双手微抖的抓紧李玄霄的手臂。望向邋遢老头儿的目光瞬间由忌惮变为恐惧,生怕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儿突然暴起杀人一般,想要拉着李玄霄向后逃走,却发现李玄霄身体纹丝不动。
春姨娘重复用力拉了一下李玄霄的手臂,仍是毫无建树。再抬起头时,瞥到对面邋遢老头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底狠狠的一颤。
女子每逢难以决断之事,多半都是听天由命自欺欺人,以为一味逃避现实便会安然渡过难关,最不济也能将就熬过去。春姨娘显然便属于那多半,看到邋遢老头儿愈发阴冷下来的面庞,娇躯重重的抖了一下,如遇厉鬼般将俏脸深深的埋在李玄霄的背上,不敢去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画面。
笑容渐冷的邋遢老头饶有兴致的重新审视了一下出言不逊的年轻小子。模样俊俏的跟个婆娘一般,一袭青衫虽说不属华贵名品,但也不是寻常百姓的粗布麻衫,若不是腰间有一把颜色怪异的弯刀,只怕丢到勾栏之地必定会有断袖之癖的权贵公子做那菊上把玩的“雅致”之事。
邋遢老头儿眯起浑浊醉眼,当他眼睛眯起的时候,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冷了几分,徐徐拂动的春风拍在邋遢老头儿的背上,刹那间如遇高山静止不前。
他伸出二指捏了捏桃枝之上的金丝酥凤,神情专注。随着他的手指揉捏,桃枝之上的五朵桃花花蕾有如活物一般,在瘦骨嶙峋的桃枝之上暗香浮动犹如游蝶蹁跹。他旁若无人的平静说道:
“你信不信你再多说一个字,老夫定会叫你身首异处?”
他的语气很平淡,丝毫不掩杀机的话语此时在他嘴中说出来,竟然莫名生出一种言出必行的意味。仿佛哪怕李玄霄的嘴唇再动一下,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李玄霄左拳紧紧握起,按在惊雪刀鞘的右手,颤抖不已。他的右手之上,被一股无形威压倾泻而上,仿佛被压住一块千斤巨石,丝毫动弹不得。
他与邋遢老头儿身前的三丈范围内,空间仿佛静止一般毫无生气,就连一丝风都无法透过。
空气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