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看到宋明哲微微点头之后，才敢放下心来继续说出下文。
“二先生寄来的第三封信，信中也只有两个字......”
顿了顿，他身体前倾，右手紧紧握住椅背，平静眼神浑然一变。
犀利如剑！
他压低嗓音，伸出二指跟随语音落下重重敲了两下桌子，咬牙恨恨说道：
“驱鬼！”
三人心中皆是一惊！
李弘文闻言脸色凝重，眉头皱的更深，眼光闪烁间似乎是在思考这两个字所含有的惊世骇俗的巨大意义。
李玄霄与宋明哲、李弘文不同，自从东池学府遣散最后一届士子后他便远赴北冥山，在风雪交加渺无人烟的寒山之上苦修整整十年，对大唐帝国尤其是各方势力盘根交错的京都长安一直停留在十年前的认知范围，对长安城一些新的消息认识还是通过宋明哲的口中才稍微了解一些，但也仅是局限于一星半点，是长安城整个十年演变的冰山一角，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当他看到韩子高说这句话时一副审慎凝重的样子，心中更加惊诧，韩子高在他心目中的姿态一直是处变不惊临危不惧，即使是刚才分析出国祭大典中可能会发生谋朝篡位的惊天巨变之时他也只是云淡风轻的口气，仿佛即使天塌下来也能坦然应对的样子。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温醇儒雅的韩子高在说这两个字时一改谋士风雅，语气就好像发号施令的威猛武将一般铿锵有力。
驱鬼？
规矩森严的长安城中有阴鬼盘错？
李玄霄疑惑的问道：“驱鬼？”
韩子高点点头，身体轻轻后仰，正襟危坐在轮椅之中，语气平静道：
“奉天教自得到在大唐帝国境内布教传道的权力之后，发动弟子于大唐境内修建道观广收门徒。奉天教本身便有最接近天道的心法典籍与高深武功，再加上护教骑兵在奉天教弟子传道途中的纵马北上遥相呼应，所以江南道很快就变成奉天教的第二个活水之源。”
他在说话间已经注意到李玄霄面露异色，放在桌上的右手微微紧了紧，七窍玲珑心的韩子高怎能不知李玄霄此时的心情？但他仍是装作无动于衷，继续说道：
“为了遏制奉天教势力的穷追猛打继续深入，也为了维护岌岌可危的宗门根基维持日薄西山的信徒香火，江湖上南教道庭、北岳剑海、东池学府、西沙禅宗这四座一呼百应的镇国宗门，以距奉天教势力最为接近因此受害最为严重的南教道庭为首，广发英雄帖，号召江湖人士抵制奉天教势力的渗透。加上翰林院、钦天监这些文人士子扎堆聚集的帝国门面在庙堂之上的推波助澜，奉天教才识趣的停下继续北进的步伐。”
“近年来奉天教一方面巩固扎稳在江南道的控制力度，一方面暗中派出人数不明的堂主安插在各大城池之中，为了就是能够在奉天教大举北进之时能够里应外合快速推进。而作为帝国重心的长安城中，奉天教则是直接派出三百六十堂中地堂堂主隐姓埋名，混迹在三教九流之中。”
顿了顿，韩子高眯起眼，冷声道：“这几位居心叵测的奉天教堂主，就是我们所说的‘鬼’！”
李玄霄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十年的时间，作为帝国赋税重地的鱼米之乡江南道竟然已经沦陷为奉天教势力的一部分！
李弘文皱着眉头脸色凝重的说道：“先不说这些鬼的身份扑朔迷离，若是我们强行将这些鬼赶出长安城，会不会引起奉天教教众的情绪反弹？”
韩子高摸了摸腰间古朴墨玉，冷笑道：“二先生可没说要让他们活着回去！”
李弘文闻言身体一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张大嘴巴，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是说......你是说我大唐要跟奉天教彻底翻脸？”
韩子高嗤笑一声，幽幽说道：“鬼这个身份，妙就妙在它的双重性。一方面，他们不见天日披着一件外衣处心积虑的潜伏在各个角落等待时机，这对于我们来说很不利，因为我们很难在茫茫人海熙熙人潮中把他们揪出来，就算侥幸抓住一只白毛鬼也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可以说是祸患无穷。而另一方面，他们作为一种类似于谍子般的存在，就不敢或者说是不会暴露在我们的视野之中，如果说我们随便抓一名替罪羔羊给他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恐怕即便他最后报出自己是奉天教三百六十堂中的任何一位堂主，刑部提点司的人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说他们是狗急跳墙反咬一口，是在破坏奉天教与我大唐的和睦友好关系，到时候......只怕奉天教方面也不会因为这几名不轻不重的堂主而跟我大唐帝国彻底翻脸，毕竟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也不尽然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
李玄霄听到这里，松开微紧的右手，捏着下巴思索道：“你是说......我们抓到鬼的时候可以卖个人情给刑部提点司的人，我们负责抓鬼，他们负责除鬼。”
一直面露忧色的李弘文神色谨慎的缓缓说道：“可是......可是我怕这种做法会引起朝中大臣的不满。”
韩子高不置可否，平静说道：“不管是抓鬼还是除鬼，都在表明我们或者说是东池学府对待奉天教的一个态度，这个态度的转变一定会引起朝廷的不满，毕竟这些安于现状无过便是功的勋官权贵不喜改变。想要震住这些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勋官权贵，刑部提点司和天网这种冷血无情的帝国爪牙，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李弘文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刑部提点司和天网的人为了抓鬼闹得满城风雨，将整个长安城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朝野上下偏向安稳的人就算敢怒不敢言，只怕也会愤懑不已暗中使劲，鼓弄那些自诩名仕清流的谏官给尚书令大人递交折子，直言高压政策对大唐根基的冲击。只怕到时即便我们联合刑部提点司的同僚齐心抓鬼，尚书令大人碍于民心，也会直接拦下这次驱鬼行动。”
韩子高嘴角一翘，笑道：“可能你忘了一个差点淡出朝野的老臣，中书令齐老太师作为‘学府党’在庙堂之中的中流砥柱，到时即便作为百官之首的尚书令大人基于自保出言阻止，作为我们的老前辈，齐老太师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