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那声音幽幽唱罢,一盏半提着火焰的青灯缓缓从桥上移过。黯黯的明光从地上移起,渐渐照到桥头。一个虚虚渺渺的身影渐渐显现出来。
龙凌翼打着胆子看去,只见青灯后面一道白影缓缓移动着,时明时暗的灯光无法照清那白影,仿佛只是一副白衣在移动。
龙凌翼心头惊恐,不敢呼吸得重了。那白影提着青灯走出了桥头,又幽幽的唱道:“岑寂春知深草下……幽情处处埋葬君……”
龙凌翼听那白影的歌声凄切哀冷,仿佛夹带着无限悲伤,幽幽冷冷,令人炸起满身鸡皮疙瘩。只是却朦朦胧胧,听不出是男是女。
那白影走出桥头后,便向谷中间移去,一只白得可怕的手抓起一把白纸往天上洒去,拖着声音幽幽的道:“阴间开户,幽府敞门。活人暂避,诸冥长安……”
白纸飘忽下,竟在半空燃起绿火,幽幽一团团起起伏伏,围线着白影身前。
龙凌翼见白影走到谷中,身前又浮动着这些绿火,离得不远不近,声音更如咫尺,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奇怪:这鬼说什么?
那白影走到中间,抄起白纸洒遍天空,道:“阴间开户,幽府敞门。活人暂避,诸冥长安……幽间七日,通冥之时,你怎敢在此?”
这时,从北边一个声音传出一个声音:“九幽婴儿,既然是幽间七日之时,活人暂避。那你又怎么敢在此?”
那白影幽幽的道:“黑夜太暗,死者是看不清的。走过桥恐会掉下,我是引灯的使者,自然在这了。”
北边那声音哈哈笑道:“哦!你是引灯使者,就不是活人了?”白影停下脚步,举着青灯照向北边,道:“我是半死半活的……不算人也不是鬼……”
那声音奇道:“你说通冥之处要开门,莫非有很多冤鬼要出来?”白影道:“世有无数人,自有无数事。无数事中无数情,无数情中无数恨。多了多了,冤鬼就多了。”
那声音道:“既然这样,你教他们在幽冥躲着就行,何须出来?”白影道:“冤鬼久聚于冷冷的幽冥之下,怨气太重,须上人间散去恨怨。”
那声音嘿嘿笑道:“那么此时这些鬼就在你身后了?”白影道:“本同随在。”
从那声音处一道身影猎过,倏忽之间便落到谷间,与白影离着十步左右,笑道:“哦!九幽婴儿,你们冥府开门之时万鬼出幽,怎么把聚会也开在这来了?”
白影道:“天之所降……冥门大开,所牵引方向自然是此处。生人莫近,生人远避。劝君早离三千步,以免冤魄上身。”
那人冷笑一声,道:“哦!如果不离开呢?难道真的有鬼来缠我不成?”白影道:“或许吧……”
那人道:“九幽婴儿,不用扯别的了,你不是也听到动静而来的吗?怎么,你知道是什么东西?”白影虚虚立立,青灯飘飘,摇了摇头,道:“虚魂所至,生人暂避,望阁下早些离开才是。”
这时,南边空中发出“嘭嘭嘭”踏空之声,只不消时,一道青衣身影也落入谷中。这人落入谷中后,后面又随着两个踏空声而到,两道身影落在他后面。
青衣人看向那两人,道:“冥界九幽圣婴,青城山洞虚子,你们也来了?”那从北边下来的人看向青衣人,道:“龙虎山程祥之,你倒是来得快。”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怎么也没有你们快吧。”洞虚子道:“还是九幽婴儿先来一步,我也是跟在他后面而来。”
程祥之看向白影,微笑道:“阁下三更半夜不睡觉,打着灯出来又是想做什么?”白影道:“冥间七日,引幽魂出世,散人间悲恨。”
程祥之淡淡一笑,又看向洞虚子,道:“你认为那天外来客是何物?”洞虚子道:“西北狼行,来时引动山火,应该是一块较奇特的殒石吧。”
程祥之看向谷中一处,见火渐灭,右手一握,手上呼呼生起一团明亮火焰照亮周身,道:“近来灵汇族中丢失了一件至宝灵汇冷晶的事两位可曾耳闻?”洞虚子道:“一帮子山外蛮夷,丢失什么东西又与我们何干?怎么?这所谓的灵汇冷晶很宝贝的吗?”
程祥之道:“我虽久居龙虎山之上,却也耳闻过当日情景。据说有十数个邪宗潜入灵汇族中,其中以来渺门、地狱血魔城、北冥五鬼为首。这十数个邪宗潜入灵汇族后,便盗了他们的至宝而出。”
洞虚子“嗤”的冷笑一声,道:“这事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吧?这灵汇族还没能追回他们那‘至宝’?”
程祥之道:“据说那至宝不知被何人所盗,早便消失了。也无人知道在何处,灵汇族至今未能追回。”
洞虚子背负着手,道:“那么那十余个邪宗呢?”程祥之道:“据闻在灵汇冷晶被盗后,灵汇族人便爆炸了,灵汇族人群起而攻,将邪宗入侵者铲除。却也有三、四个宗门逃去。”
洞虚子冷笑道:“灵汇族本属蛮夷,他们的事又与我们何干?昔日这帮蛮夷入我中华之地,盗我中华之物,在此开宗立派,不知残害多少无辜平民。此时没落,若不是昆仑山法令,我早将他们一一除尽,何管他们的闲事!”
程祥子道:“非也,昔日之时不比今日,灵汇族……”洞虚子一挥袖袍,道:“不须说这帮犬儿猪畜了!他们之事与我们何干!”
程祥之语塞,顿了顿,道:“不同……贫道也不是意在维护他们,此次,上灵汇族者另有他人,若无这些人,贫道也不会多管一分。”
洞虚子“哦”了一声,道:“另有他人?什么人?”程祥之道:“西方魔界。”
洞虚子沉默片刻,道:“西方魔界,他们胆敢进入中华?”程祥之道:“不止,此行人非但进入中华,参与盗取灵汇冷晶,途中更杀伤数名修道者。实不相瞒,贫道的三徒弟吕海与二徒弟吴非于三月前出外,偶遇西方魔界,二徒弟便被他们所杀。若非三弟子见机用传帆回来,恐也早遭毒手。”
洞虚子冷哼一声,道:“这帮西方魔界吃了狼心豹子胆了吗?竟敢如此猖狂。”
程祥之道:“此事重大,不止灵汇族之事,若不作为,枉失我修道之脸!”这时,半空间“嘭嘭嘭”数声炸响,两条身影徐徐落下。只落下后仍交在一起,道道寒光划破虚空。
其中一道哈哈笑道:“不就是吃了你两个小徒弟嘛,都过去了多久了,尸骨也化了吧,还缠我干嘛?你要的话,我下山给你抓两个上来啊!何必纠缠不清。”另一道并不说话,手上之势划得更快。
两道身影急交百影,拳掌交接,兵刃相碰。其中那道又笑道:“老头儿,那两个女孩姿色没姿色,身材没身材。才十四、五岁而已,你要去做徒弟干嘛,想要还得等个几年,何不再去找两个大点呢!”另一道身影沉默不语,只管手上加势。
程祥之看向两人,“咦”了一声,道:“是他们,他们怎么会打起来了?”洞虚子道:“北冥五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这时,从山间又一阵踏空声而至,一道身影破空而到,落在地上后看向谷中众人,道:“九幽圣婴、洞虚子、程祥之……你们都来了?”
洞虚子看向那人,道:“武夷山清虚上人,你也来了。”那人正是清虚上人,道:“早些见天地变动,便一路赶来。不料在半路上遇见北冥五鬼的水至圣,落阳子便与他缠斗起来了。”
程祥之看向斗得正紧的两人,道:“水至圣与落阳子又有什么恩怨?怎么听水至圣说吃了他两个女徒弟?”
清虚上人道:“数月前,落阳子两个徒弟下山采药,遇见这人,被他吸血解尸弄死了。”
程祥之道:“原来如此,北冥五鬼修练五种诡功,水至圣所修的应该就是汲血噬髓之道。”清虚上人道:“正是。”
与落阳子缠斗的水至圣听到这句话,哈哈笑道:“不错!老夫所修神通便是附血功,小祥子有些见识。”落阳子冷笑一声,喝道:“水至圣,你无视昆仑山法令,以活人修练此邪功,不知为害多少无辜之人,今日不除你证道,难平枉死魂魄之怨!”身子向后一退,手上一结,一把长弓不知何时落在手上,急拉三下,三只长箭“嗖嗖嗖”射出。
水至圣身子一闪,如猿猴攀臂,一挠一抓,竟将三枝箭抄入手中。哈哈笑道:“你这雁迭三箭也不过如此啊!”落阳子向前一纵,一掌擒去,水至圣交影而过,与落阳子又战到一起。
清虚上人看向九幽圣婴,道:“九幽圣婴,你今日引灯又要去得何处?”一直不说话的九幽圣婴道:“随灯而来,随灯而去,引魂之路,何方不知。”
清虚上人道:“哦!原来你也不知道啊!”又看向洞虚子、程祥之两人,道:“你们知道吗?”
洞虚子摇摇头,道:“只见到火光闪过而已,不知是何物。”程祥之道:“我也不知。”
清虚上人看向谷中黑暗处,见火已灭,道:“是块殒石?”洞虚子道:“是,又不是。”清虚上人“嗯”了一声,沉默不语。
龙凌翼藏身于草丛中,提胆探眼看去,只见那几个人中有两个正是白天所见到的清虚上人、落阳子,其他人如洞虚子穿着一身黑袍,程祥之一身青衣,背后还跟着两人,而那个水至圣则是一身白衣,又望向中间他们所说的殒石,本来那处着起了明火,不知何时却已灭了,黑暗一片。林间残月渐坠,却要天明了。
清虚上人见落阳子与水至圣斗过几百回合却仍不分上下,道:“我来助他一助。”向前一站,右手捏指,瞧得一个时机,中指与食指合并刺出,只听“噗”的一声细响。水至圣左肩膀上便炸出一道鲜血。
落阳子趁机而上,一掌拍去。水至圣脸上一青,右手急接而过,向后一退,落阳子紧追而上,双掌急拍。水至圣边退边接,不忘叫道:“无耻小人,尽会偷袭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