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向远方无限延伸。这头,月月和大海一起走在闪亮的轨道上,阳光照在钢轨上,闪闪发光。月月拉着大海的手,在上面小心翼翼地行走,一不留神掉了下来,大海忙拉住她。两个人乐得哈哈笑。前面就是华西县火车站。离得越来越近,她忧虑起来,慢慢腾腾:“大海,我不想再去了!”大海无言。她费尽心思考上的大学,怎么能不去了呢?还有两年。
她看看他,想知道自己走了以后,谁给他做饭洗衣,下班后他又做些什么?她不敢问。问了他也不会说。他的面上始终显不出任何表情。她想起来,以前是她送他到这里,现在变成了他送她。真希望停下来……她望着他,这张脸她多熟悉啊!那是他们认识的时候,坐在一间教室里读书。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神采奕奕地望着她笑,朗读着岳飞的:“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仿佛表白着自己的心志。她觉得他不是个一般的同学。
她又想起他跟自己在过去的几年里互寄信件,彼此关心。她望着他,很难不相信他。他还是他,那个信件里的人,那么温存的话语,那么热烈的感情。可他又不是他了!她已经看到另一个女人,在接近他,而他不拒绝。他不明何意,他还能坚持吗?为什么不等她呢?风刮过铁轨,掀起了阵阵沙尘,她背过身去,靠在他怀里。他的体温是多么地温暖,多么熟悉的味道啊!“以后你每隔两周回来看我一次!”他说。这是一个让她向往的问题,但又惧怕。我已经不是一个姑娘了,对你还有没有吸引力?别人你没有得到,是不是会有想法?况且要是我怀孕了,又怎么办?她望着他,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正午让人舒适得想睡觉。“我不想去了。”她说,“后面还有没有火车?”“有,在晚上。”“晚上我没回去过,能找见路吗?”“能,你聪明!”他们离开了铁路,回到了住处。“大海,窗帘没有拉上,外面有人!”月月靠在床头,看见外面有人在高空作业。“看见就看见了。”大海毫不在意。月月心想,那你就没想过如果以后跟我不能结婚,你以后的婚姻会受影响?大海是因为太爱她,还是不考虑太多?
感情啊,你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你让人在苦海里挣扎,幸福又痛苦。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一看到他说不出来。他对她,好像只喜欢用行动表达。她像掉在恶梦里,又找不到出路。“我们会结婚吗?”她问。“会的,只要你想。”“你父母会反对我们的婚姻吗?”“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他的回答让她安定。她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为自己做主的人。忍不住把他深深地拥入怀中!
晚上,火车在漆黑寂静的原野上奔驰。车箱里乱哄哄的,挤满了人。中年人抱着孩子,孩子在哭;老人喝茶聊天,还有妇女在织毛线。座位上坐满了人,过道上也挤得严严实实的。跟外面的田野迥然不同。月月挤在其中,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周围的人。刚才天黑时大海送她上火车,没等她再回头,已经不见了他。小站停车三分钟,她没有思考的时间,就被人群拥上了车。现在,他回去了!她想。自己一个人要去西安。她记着他走时叮咛的时间,晚上九点!西安是大站。还有半小时。车厢里偶尔有人语,问多长时间到西安。月月知道西安站会下去很多人。她只带了一个小包,挂在肩上――她很麻利,也年轻,一定跟得上。
火车开进一片灯光,眼前亮如白昼。月月知道,西安到了。车厢里反复提醒着:“西安站到了!”月月已经准备好离开。长长的通道光线不是很好,她出了站口。面前更大的危险在等着她。临回家前她问了隔壁宿舍的同学,知道回学校的汽车在出站口西的桥头,她急急地走,节约时间。只见桥东头什么也没有,她迅速穿过桥,来到西头,这时,她看见醒目的“28”路车过来了。她赶紧奔过去,问“去不去经二路?”司机看到一个姑娘单身一人,点头说去。她还没上车,身后忽然拥来一股力量,人们争先恐后地上车,把月月挤到了一边。“我不能等了,万一坐不上,那有多危险!”她把心一横,跟着挤上去。人群把她拥上去,她被死死地夹在中间。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才发现自己的包被什么东西给钩住了,她使劲往后一拽,挣脱开来,仔细一看,上面被扎破了两个孔。此刻,她只想安全到学校!
十点左右了,她走到了学校门口。前面还有一个黝黑的小巷子。穿过它就到了宿舍院子。她加紧了脚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从那微黑的小路上跑过去。路上偶尔有几个人影,边走边聊,她马不停蹄。――她是一个人,必须马上回到宿舍!在外面每一分钟都有危险。终于她走进了院子,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灯光,三三两两的同学走向宿舍。哑巴――学校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一看见她就热情地打招呼,他冲她大手一挥,意思是快回宿舍!她的心猛一感激,看见了自己人,一个多么亲切的人啊!
宿舍里一片灯光,学生们各自钻在各自的床上。她在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总算平安地回来了!”为了能和大海多呆一个下午,她冒着天黑的危险。她想给他打一个电话,想想算了。他也许已经休息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洗完脸,这时,宿舍的灯忽地一下黑了。外面过道上的灯照进来。“累了,该休息了。”
第二天,她想给大海写一封信,可已经没有昨天的感觉了。太阳懒懒地照进窗户,老师在讲课。每天重复着这样的工作,她甚至觉得大专读三年浪费了,读两年就够了。另一端,大海新参加工作,他每天都要面对繁复的工作,因为新来,办公室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要由他管,他跑前跑后,忙里忙外,干着是领导又不是领导的事情。后来,一个副职又把单位会议室的钥匙交给了他,让他去打扫。农民的孩子,出来受气多。他想一想忍了,要低头干过几年。爬格子的事也交给了他,他每天晚上工作到深夜。渐渐给月月的信少了。当然给她写信是享受,而写公文是受苦。他最大的快乐是收到月月的信。可是,月月的信渐少了。下午下班后时间很长,那孤独的时间拉着警报,在呼呼地响。他烦躁不安,总想出去。
赵伟是大海农校校友,两个人上学时关系就很好。一天,赵伟下班后来找大海,带着他的女朋友李红。赵伟追求李红很久了,两个人谈了七八年。大海和赵伟在一起谈论更多的是月月。李红认识大海以后,经常在大海面前诉说赵伟的不是。大海细心地听着,觉得赵伟有点变态。他安慰着她,却不好意思批评自己的朋友。这让李红更把大海当成了自己感情宣泄的对象。大海觉得她真可怜,自己的朋友对她不负责任。他的心思被这个女孩的不幸带走了,跟她一起悲伤一起快乐。他感觉她在自己身边是幸福的,仿佛他有一种力量,能带给她安全感。她口口声声叫他“哥哥”,几声哥哥叫得他糊涂了。认为自己有了一个好妹妹。这个妹妹是他的责任,是他必须关心的,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