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道……”男子有些神经质地看着宝枢的动作,就怕他一个激动扑过来糟蹋自己干净的衣服,在宝枢初进祁家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了,可怕至极,以致现今仍然记忆犹新!“呃……这样吧,我们先给她吃药,明、明天不管她退烧没退烧,我们一早就下山,行吗?”悲摧啊,堂堂祁家大少爷沦落到跟一个小仆谈条件,他这个少爷也当得很没尊严啊!
其实,他只是拉不下脸跟宝枢解释自己不喜欢被人过度关注自己的病弱之体罢了,那是他的隐痛。
“真、真的吗?”宝枢的哭声立刻就小了,泪汪汪地看着男子,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看得男子一个头两个大。
“真的、呃,不过也要把她带下山……”男子赶紧补充,把话说明,省得是又一顿争执,他可受不了。
宝枢看了眼躺在草塌上静默如死的人,心中还是有不满,但毕竟少爷都对他这个仆人让步了,他也不能太过分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鼻音还很重:“说好了,不许反悔啊!”
男子无语点头:“是、是、是!”看着宝枢掏出自己的帕子,将脸上的一堆危险物品擦干擦净,这才缓下绷紧的神经,“在这给我再搭个铺吧!”修长的手指指着原有草榻的旁边。
“啊?”哭过的宝枢有点跟不上男子的思维。
“你不是怕我睡地着凉吗?这里搭个铺,方便休息,我也好照料她,她早点病好,你不就可以对我放心了么?”男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再听你对我念经,还能活五十年的命都被你叨叨成只能活十五年了!”
“啊呸呸呸,少爷,快呸,怎么能说这些霉气话?!少爷若不能长命百岁,天下谁还有人能长命百岁?!”宝枢一脸埋怨,十分不满他的说辞,将沾露的茅草小心翼翼地围在火堆四周烘干爽,麻利地在女孩旁边搭出一个草榻。他看着这孩子静若栖鸟地躺在那就觉得不乐意,碍于自家少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瞪了昏迷中的人一眼,也就算了。
男子成功转移宝枢的注意力,如星空般深邃的眼睛浮起松懈下来的笑意,只是,那笑曲曲折折,也不知能否到达眼底。
这样的他还能长命百岁?死后不下地狱就算不错了!
在这段将近三个月的在外历练,他虽然仍是小病不断,但最可怕的那个倒是很给面子地一次也没有来打扰他,所以宝枢才不知道出行前,祁老爷慎之又慎地交给他的锦囊中的方子——那个叮嘱宝枢不到重要关头不能启阅的纸张。上面只有五个字,却是他的梦魇。
男子紧抿着唇,强行将不快抛诸一边,注意力落在女孩上。她的皮肤虽然仍旧苍白如纸,已经不再发胀,能清晰地看出她的轮廓,眉儿弯弯,梨颊染赤,小鼻秀巧,唇如花瓣,脸弧尖尖,想必得病前,一定是个很秀气的娃娃。
看着看着,他就看出不对劲了,明明刚喂她吃了退烧药的,怎么脸还越来越红了呢?伸手分别探向自己和她的额头,发现她似乎烧得比先前更厉害了。
他咬咬牙,避开宝枢的监视,将最后一包退烧的药散悄悄兑在水壶中,又灌了下去。“宝枢,今天我们还是照旧轮流守夜,看着火堆吧。”男子压下担忧,假装平静地说,“今夜就你先休息吧!”
宝枢把烤好的干粮递给男子,疑惑道:“可这九天都是少爷您先睡的呀!”
男子的眼神有些飘忽,附着在所剩无几的干粮中不让他看出异样:“今天天气好,我多欣赏会夜景。”说完他差点想咬了自己舌头,什么破理由!
“不行!”宝枢立刻反对,“更深露重,少爷……”
“好宝枢,我把这包袱里的衣服都套上还不行?!”他就料到宝枢又该拿他的病孱身体说事,只好撒娇糊弄过去:“你看,我马上就该回到皇都那个药炉子里了,没什么时间了!”
一听得男子商求的语气,宝枢迟疑了,少爷在皇都宅子里的抑郁和这段时间的舒畅对比是相当明显的,少爷这么好的人,是应该快乐的……
“宝枢!——”
男子在加了两钱力气,终于让宝枢退让了,“好……吧,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叫醒宝枢,少爷晚歇要多多睡会!”
“嗯。”男子点头,心下松了口气,暗自捏了把冷汗。
为了让男子休息好,他囫囵吞下自己那份干粮,喝了几口水,就跑到火堆旁抱膝而寐。宝枢不知的是,男子根本就没打算叫他,他实在放心不下女孩,以为宝枢对她不善,无论是让宝枢来照顾她还是他自己亲上阵来照顾她,都免不了一阵唠叨,唯有出此下策。
男子拧了块湿巾,搭在女孩滚烫的额头,等到帕子热了又洗凉了敷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静静地看着她,同一个动作重复了好几十遍,仿佛数十年华会这般静静淌过,慢慢缓缓留下淡淡的痕迹,缠绵而且给灵魂注入一抹致命熟悉。
打量着她外露的手足脖颈还有脸上的脓疮,眼中沉入一抹同情,同病相怜的感慨油然而生,他竟然不知不觉把心里最真实的话说了出来:“娃娃,如果你得了一个怪病,如果知道了治疗方法,如果这样让你痛苦,你,是否还愿意活着?”
----------七七有话说----------
亲们中秋快乐!七七这边的月亮又大又亮又圆撒,据说南方有台风,看不见,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