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男子取出褡裢里的一件里衣,撕成条,细心地替他/她擦掉手足上的泥巴,动作轻柔如羽,唯恐又把他/她身上的脓疮弄破了。
一下,一下。
大概是因为孩子的缘故,“他”的手很小,现在虽然被泡得肿胀粗糙,躺在自己的手中仍旧像一块璞玉,温温凉凉,淡淡的青紫血管宛如玉的纹理,安静地画下了生命的痕迹。指段发白得厉害,纤长的,很适合弹琴,很适合,十指相扣。
曾经想过,他以后会找到这么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需要惊心动魄,不需要篆魂刻骨,只是相伴看尽日出日落,一双手十指紧扣,如长流细水,点点滴滴皆是在心头,润泽一片荒原。
假如没有他的怪病的话。
幽深的眸子忽然暗如黑夜,嘴角无可奈何地勾起一抹冷嘲,男子撤回飘远的思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下,长长的羽睫似是沾水般沉重地垂下,看不见一星半点儿的光。
属于夜的,就活在黑暗中吧……
这个孩子看身形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却如七老八十、行将就木的人一般,惨白的皮肤因长时间泡水而皱得看不清模样不说,还长满了大小脓包,不少已经破损开裂,由于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不但没有结痂,反而因在腐气丛生的密林中开始溃烂,留在身上一片片红红黑黑黄黄,“色彩纷呈”。披散的长发沾满了污泥,乱七八糟缠了一身,快要和她那破破烂烂的衣服融为一体了。
约莫是哪户山小人家的孩子得了这一身脓疮的怪病,才不得不丢弃吧?即便是在荒年灾时,身上掉下的肉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舍弃得了的。
只是,男子忘了,凤栖山本人烟无几,哪来的山小人家?即便是别处刻意来此弃子,哪又需弃于山头?
男子心中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细心地将他/她纠结成坨的头发捋到头顶上,解开他/她的泥衣,准备把他/她的身子也擦擦,他和宝枢都不甚懂医理,只是能尽些人事罢了。
“少爷,水来了!”宝枢捧着水囊颠颠跑来,冷不防男子一声断喝:“站住!”
前者一脸莫名其妙:“什么?”
“你站住那里,把水放下就对了!”男子闭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消化某些让他吃惊的事实。
“怎么了,少爷?”宝枢试探性地往前迈了迈步子。
“不准过来!”男子又喝道,转过身,将那孩子挡在身后,一脸严肃,“东西放下,你现在出去再找些可以生火和铺床的树枝茅草,先放在洞口晒晒,忙完就候在那里听我下一个吩咐。”
宝枢听到那句“不准过来”就有些急眼了,他怕少爷的好心肠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利己的事情,怕自己反对才不准自己过去。可少爷什么时候对自己摆出过这么严肃脸色,似乎是很严重的事情?真是挣扎又纠结。
“总之,你快去就是,我只是帮清理一下她这身泥,你柱在那里影响空气流通,把人憋死了可是你的罪过。”男子看着宝枢又挣扎又纠结的,胡诌了几句,口气软了下来。
宝枢闻言石化,洞口这么大,他这个尚未弱冠的小小少年竟然会影响通风!好吧,既然少爷这么说了,他就是影响通风了,蔫不拉叽地挪到林子里去捡柴草。
洞穴终于安静了下来,男子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才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手忙脚乱地扯过一件衣服,遮住了那人的身体,有些苍白的瘦削脸颊泛起了可疑的淡粉色:
天啊,居然是个女孩子!
他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得不用力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虽说是个孩子,自己真够神经大条的,居然就这么大刺刺地脱了一个女子的衣服。
但是也正如一开始他跟宝枢所言:这身子若不擦干净,伤口感染了就糟糕了。
三度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掀开她的衣服,右手一层一层地缠满了布条,双眼一闭,胡乱地擦拭着,偶而睁开一缝草草一扫,看有没什么与白色相异的地方。
好不容易把这尴尬又窘迫的活计干完,男子紧绷的神经才得空松下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她身上的脓疮是不是又破了,但凭借那股难闻的腥臭味判断,肯定是被他擦破了不少。
呃,他也没办法了,一者他没有对症的药,二者总不能扒了别人女儿家的衣服上药是不?男子腹诽着自我安慰。
----------七七有话说----------
收到了亲亲慕心怡与浅羽流火的咖啡以及亲亲苏清远的泡泡,七七粉鸡冻啊!
(七七叫卖ing~~)走过路过的亲,小小收藏一个,票票、咖啡、花花、石头随便砸个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