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枢,你过来……”不多时,蹲下身查看的男子抬头唤道。
“少爷,宝枢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宝枢看着那截圆形的树干,害怕地咽了口唾沫。
“过来!”真是个服硬不服软的家伙。
迫于男子的压力,宝枢一脸不豫之色外加心里泪流满面地挪了过去:树精爷爷啊,不是宝枢冒犯您老尊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莫大的苦衷就望您老人家体谅体谅啊!不过呢,我们家少爷也只是头遭出门,好奇心过重而已,也不是故意打扰的,您也千万不要怪罪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满天神佛……
“这是一个人,宝枢!”男子双手轻巧地就将软软的“树干”掰直,翻了个个,指着“树干”被泥巴糊得一塌糊涂的五官给某个不情不愿“斜”过来的人看。
“哇!树精爷爷,宝枢知错了,少爷也知错了,你老人家千万、千万别生气啊!生气了容易变老,容易损害您的道行……”才一眼,宝枢腿又软了,“噗通”跪倒在地,对着“树干”猛磕头,地上烂泥毫不客气地沾了他一头一脸一身。
就算脾气再好,男子也终是忍不住宝枢这般折腾了,一个爆栗狠狠敲在他脑袋上:“树你个精你个爷你个脑袋!给我看清楚点,他只是个人类孩子!”
这一记,疼痛稍微抵消恐惧,宝枢颤颤地睁大眼睛看去:眼睛、耳朵、嘴巴、鼻子……可是,树精要变成这样不也可以吗?他实在没法放下心来。
男子又叹了口气,揪起宝枢一小边衣袖在“树干”的脸上用力擦了擦,露出一小块苍白泛微红的皮肤,上面一个暗黄色的大脓疱因为男子的擦拭了破了,淌出了蜡色的脓水,胶着着一滩滩烂泥巴,散发出闻者欲吐的腥气,很是恶心。
“真的是人啊……”话是这么说出口,其实宝枢心里还是有着很多疑惑和不确定,只是,他还是知道,树怎么都不可能长脓疱的——除非这个树精没见过正常人,碰巧拿了个流脓的病人当模板,那也太损了。
男子看着宝枢紧紧捂着口鼻,一副厌恶嫌弃的样子,叹了第三口气,双手一用力,将树干人抱起来,淡淡道:“走吧。”
“啊?少爷你要做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老天爷,千万别让他的直觉太灵行不行?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动作已经很明显了好不好?
“少爷,我们已经迷路了,再拖着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我们很快也会半死不活了!”宝枢口直心快地蹦出了一长串话。害怕?早飞到九霄天外了!
男子瞪了他一眼,心知宝枢是对的,可仍旧不愿放下他/她,固执地抱在怀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若将他弃置不管,那与变相杀了他无疑!”这个孩子已经病得很严重了,都不知道在这林子里呆了多久,他怀疑若真的不管他,走不出百米,这人就该咽气了。
宝枢看着自家少爷抱起泥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张了张口,满脸纠结,说不出半个词。
或许说出来很残酷,只是那个人死活他真不上心,对于他来说,少爷永远是他的第一位,可在少爷心里,他自己却永远是最后一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忠诚,视为愚忠,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善良可否称为愚善?
----------七七分割线----------
说来也怪,男子已经做好了抱着这个生着脓疮的孩子再在树林里绕上好几圈的打算,谁知才走了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他们穴居九日的洞口居然就这么让他们胡乱一通拐,霍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主仆二人奇怪地相视一眼,同样的问题出现在他们的眼神里:怎么就回来呢?
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这个结果还是他们想要的。
“宝枢,去打些水来。”一进洞,男子头也不回地吩咐下去,同时将脓疮人放在草塌上。
“少爷,那是你的床,这家伙脏兮兮的,躺过之后你就没法睡了!”宝枢跺脚,愤愤不平道。
“哪来你这么多事?大不了我直接睡地上得了,你快去!这身子若不擦干净,他就更好不了!”他现在把救人放在最优先,什么事都上不了他的心。
“少爷要睡这么冷的石头,这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么?”他一路低声碎碎念,扁着嘴巴往洞口左边走去。距这有段距离的地方,有一口碧潭,深不见底,却清冽甘甜。但终究,宝枢还是良善之人,只是忍不得少爷不顾好自己的身体,反倒顾着别人。
他手脚麻利地攀到谭边露出水面的石头上,用盛水的皮囊装满潭水中心的水,心里担心自个少爷又不知为了照顾那凭空冒出来的破小孩做出什么“傻事”,抱起水囊三步并作两步蹬蹬蹬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