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男在上班时正想着心事,突然接到吴水的电话,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当听到已把儿子的姓名改了,还搬出妈妈的家,她真的没主意。突然觉得上班的时间如一世纪那样漫长,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向护士长请了下午的假。走出医院,黯阴的空中只有层叠与驰逐的灰云,那深墨的,如铅笔画幅上烘染的,如打输了交手武士的面色,如美人失眠后眼角的青晕,低沉下多少惨恻的哀意,都由那灰色层云中弥满了亚男的心头,不知不觉来到河边,水里倒映着散在的房子、小山,看着河里的水草,想现在怎么办?才能想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呢?可是如何告诉父母呢?如何去面对已故的奶奶?她也知道与妈妈有隔阂,这隔阂并非一日之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是在她13岁的那年春天,她带着两个妹妹到溪边玩,用手轻轻拔动早春的水流,让软软的水浸泡着手,一边嬉戏着水,一边荡着纱裙……,姐妹们在水中摸鱼、捉虾、打水战,玩的忘乎所以,裤子弄湿了也没觉察到,天黑了才记起要回家,可裤子弄湿了,怎么办?亚男看着俩妹妹心里像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惶恐地领着妹妹回去,到家天已漆黑一团。她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果不其然,三姐妹前脚刚踏进家门,就听到父亲一声大吼:“你们三个到哪儿去了,全身都湿了,我和你们的妈妈急得到处找你们”。
“我,我们去河边玩。”亚男低下头怯怯地回答。
“你们两个小的去换衣服,然后罚站半个小时”只见母亲涨红着脸喘着粗气说,“你是姐姐,要像领头雁,给妹妹们带好头,你怎么可以带妹妹们去溪边玩,那有多危险,你罚站1小时,然后给我写检讨。”
亚男听后心里嘀咕着:为什么要对我加“小灶”?真是偏心眼,难道我就不是你亲生的吗?从那以后,亚男的心中有了一个结,解不开的心结。而且常把这心结转到妹妹身上,两个妹妹也就结成统一战线,而她往往孤注一掷,把气撒在她们的身上。也就自然常常吵得难分难解。可每当这时,母亲听到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亚男,她就更觉得委屈,心里总是在想为什么父母总是疼爱她们,这个心结一直到她身为人母后才化解。
特别是那件令她终身难忘的事。那是亚男工作不久的一个月末,她领到当月的奖金,中午下班后邀同科室的小姐妹去逛街,帮她参谋不知看了多少遍的那一款让她想往已久的蓝色连衣裙。进了商场,她迫不及待地走到衣服模特旁。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件蓝色连衣裙,认认真真地穿到了身上,并在原地优雅地转上两圈。
小姐妹瞅着惊叹道:“好漂亮,这连衣裙就是为她订做的,穿在她身上太合体啦。”
亚男伸手撩起蓝色裙边摸了又摸,穿上连衣裙就舍不得脱下,毫不迟疑地用一个月的奖金买下了这件心仪已久的连衣裙。告别小姐妹后,迈着春风般的步伐哼着《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像只小鹿蹦蹦跳跳地回家。
亚男前脚刚跨进门就高喊着:“妈、妈、你快来看,我漂亮吗?我是不是公主?”
李婶在家中正在为大妹明天穿什么衣服去市里英语面试犯愁,当亚男跳到李婶的面前让李婶一愣,女儿穿上这连衣裙真的很漂亮,还真的像是个公主。对呀,大妹和亚男的身高体型是一样的,这不是现成的吗?李婶会心地笑了,“嗯,你本来就是公主!。”
“这衣服很漂亮,是你买的吗?”
“是呀,花了我一个月的奖金呢。”
“亚男。跟你商量个事,明天大妹要到市里参加英语面试,妈正愁着不知道让她穿什么衣服去合适,你能把这连衣裙送给妹妹吗?”
“这……”亚男启了启薄嫩的觜唇,又紧闭住了。
“这什么,你下个月再买过。你工作了,也应该对妹妹好点。”亚男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地脱下连衣裙交到李婶的手上,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屋子。不由自主地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在上面写着心里的不解。鼻子一阵酸酸的,眼泪像断线珍珠往下掉,泪水打在字上,字在慢慢地荡漾开来。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下午,哭一会儿写一会儿,想了一会儿哭了一会儿。她哭了一阵又不哭了,她极力忍住她的呻吟,好象她害怕别人听见了会禁止她哭似的。到傍晚也就直接上小夜班。
这夜班不是很忙,但也不轻松。有位老干部心脏病突发需要特护。亚男可能是没有休息好,裙子的事让她的精神总是不能集中。在使用特殊药物时漏了皮试环节,倒置药物反应发生了严重的医疗差错。使病人再次出现病危,还好抢救及时,控制好病人的病情后立即送往省立医院治疗。
亚男整个晚上以泪洗脸,回到家对着母亲提高嗓门哽咽道:“为什么要为我选择又脏又累又苦还是人命关天的差事?为什么不让我读高中上大学?”委曲、伤感伴着泪水涌向心头,觉得母亲偏心。与母亲的矛盾像爬墙虎般,爬满了整个心房,而且愈来愈烈。那现在的改姓的问题,更增加了母女之间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