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什么?”我走到夏雪尧身边,然后我妈看了看我,眼珠子又转到他身上,接着转回来,笑了笑,说,“惜儿长得真像爸爸啊,难怪那么漂亮......脸怎么了?哦哟刚才远远的我都没看见。”
“皮肤病,没事儿的。妈,你要给我什么?你给我什么我都要。”我跪在床边抓着她冰冷的手,感觉着像抓了一把冰碎似的,“对不起,我那么久都没来看过你。”
“有你哥在行了。”
我没说话......
“妈知道你恨他,”她抽开我的手去摸了摸我的头,“别恨。嗯?他在外面都记着你呢,你每年的学费都是他寄回来的,妈可没那么多积蓄供你读三年的书——惜儿啊,妈真的觉得对不起你——”
“行了你别说了,说得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去见阎王爷了似的。”我挂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有什么要给我快给吧。那么晚还不睡觉,要死啊!”她掴了我的脑袋一巴掌,轻得都没有力气了,轻得我都不知道她是真打还是假打了,就跟棉花糖打在头上似的,“这孩子真是的!”
“妈临走前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说着,她放开那只摸着我头的手,艰难地转过身体不知道要去拿什么,“惜儿啊,妈以前打你是妈不对,你能原谅妈吗?”
“你要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我的仇还没报完呢!”我赌气道,却换来了她的一抹笑容,像临死前的笑容,然后我又哭了。
“那就下辈子再报。”她脸上一直带着那抹令我恐惧的笑容,我想不哭的,可是忍不住,“妈真的什么东西都给不了你,也没办法看到你结婚,没办法抱上孙子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妈!妈!我有男朋友了,一会儿就结婚,你等等——他们不是说你还有十年的命吗?才三年而已,才一半都不到......”
“好了,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烦了。”我妈扫我一眼,混黄的眼睛变了色,她颤抖着手,把一个旧旧的厚厚的本子递给我,还有一个盒子,交代道,“这个,你回去再看;这个是妈结婚时的戒指,兆头不是很好,但我寻思着怎么也得留给你一点儿贵重的东西吧——你戴上去看看??”
我打开那个款式老旧的红盒子,是那个戒指,我送给邢笑笑的戒指,我没说什么一下子把它套上去了,“好看吗,妈?”
她没说话,一直盯着我的手指,我不耐烦地问冰棍儿一句,“乔新雨怎么还没来啊?”
“我下去看看吧,可能她不知道怎么来。”
“她不会和人妖一起来吧!?”
冰棍儿拍拍我的头,出去了。
“怎么瘦了?”我妈似乎没注意到夏雪尧出去了,一直盯着我的手,眼珠子动也没动过,就连我说我在减肥的时候她也还一直喃喃着这句话,那双干裂苍白的嘴唇轻轻地在动.......
“妈,你别吓我好不好?”
“妈!妈,你喝水吗?是不是胃疼了?嗯?你说话啊——苏灿!啊不,医生!!医生!!医生你来看看啊.......我妈怎么了?”她的嘴巴不动了,可眼睛还没闭上呢,没死,没死,肯定还活着呢.......
后来医生来了,苏灿也来了,他们给她检查,说她死了。“你们骗人!你们明明说她还有可以活很长的!骗子!”哭着哭着我都不知道在我心里到底是纪之远重要还是她重要了,可是我现在好后悔,为跟苏灿赌气连话都没能跟我妈多说上一句.......
“爱惜,我——”她来了,可我妈始终还是没见到我亲妈。她看着我手上的戒指走了,一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不是在和死神做抗争,是已经僵硬了。我想,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是这么说的吧,可是,我妈——如果她不是要死了,我估计她是不会对我说那番话的。所以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自己心里面到底是愿不愿意她活着。
但那几天里,我一闭眼睛,漫天的花灰就在我眼前转着圈跳舞,很漂亮很漂亮,是风的颜色,全是她去的痕迹,我只能说,这个女人,在我的生命里,占据过重要的地位。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可能,你恨的时候其实你可能只是在和爱做斗争,你在算计着自己的利益,我是爱得到的多呢,还是恨得到的多?一犹豫来二犹豫去,等待的人就已经走了,留下你,还是懵懂.......
彼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乔新雨因为我妈去世的事把婚期延到了今年夏天,所以计划有变动了,为此人妖小姐不是很乐意,虽然嘴上没对乔新雨那么说,但是我见过他来找冰棍儿。
守孝期一百天过后苏灿便走了,说是要去南京拍戏,我点点头,没说话,也没去送他。
刚开始纪之远还在住院的时候,我和苏灿两个人要在那间什么都没有的屋子里三天三夜不睡觉把我妈送走——这是苏灿第一次在我面前话少得可怜,不知道是陌生了还是太悲恸。反正大多数时间我们就穿着一身白,不吃不喝地坐在阳台上看星星,仿佛这段时间就是要看另一颗星的升起似的,我终于知道无聊怎么写了。
苏灿临走前我把戒指还给他,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他收下了,走了。
那本本子我没看,怕看了伤心,所以就一直锁在抽屉里,按纪之远的话来说“活人总不会要哭一辈子吧”,所以说!生命里有人不在了就等于直走的一条路被封死了,我要换个方向,不然我也会死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