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几天,贾盼春送饭打食,端茶递水,忙得脚不沾地。瞅着公公高兴的时候,提出了宅基地更名的要求。鲍昆富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死乞白赖地接我们过来,原来是光着腚撵黄鼬,恋着鸡啊。鲍昆富说:“咱不是说好了吗,西院给你们,东院给老二,怪麻烦的,改名干什么!”
贾盼春说:“不麻烦,只要你们同意,签个字,我们个人去改就行。”
鲍昆富早就看穿了贾盼春的用心,说:“等以后倒出空来,把两处宅子一块儿改名吧。”
遭到拒绝后,贾盼春原形毕露,不是摔拖把,就是踢凳子,还整天耷拉个“驴脸”,够十五个人看半月的。鲍昆富实在经不起如此折腾,心想,反正房子早晚都得给儿子,眼下有自己住的就行,他们愿意更名就更名吧。于是便把儿子、儿媳叫到一块,签了个养老送终的协议,把宅基地姓名变更了。
这天,鲍昆富正在服侍老伴吃药,就听院子里鸡飞狗跳。贾盼春手持笤帚追赶小狗,嘴里高声喊叫:“成天嘛也不干,光知道吃喝拉尿,你们还活着干嘛?叫你走,你不走,完全是条癞皮狗。”说着,把笤帚朝狗掷了过去,那狗“嗷、嗷”叫着窜了。
鲍昆富一听,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求人的时候磕头,用不着了踹腚,这是贾盼春卸磨杀驴。明明是撵我们走,可又不明说,逼着你自己走人,便忍无可忍,走出屋门,对贾盼春说:“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还是积点儿口德吧。对你娘家爹妈,你也这样吗?”
贾盼春说:“俺娘家爹妈又勤劳,又吃苦,从来不给儿女添麻烦,不像你们似的,都是属猪的,能吃能喝不能干。猪喂肥了还能卖钱哩,把你们喂肥了完全是浪费粮食。”
鲍昆富实在听不下去,怒不可遏地说:“你爹你妈才是猪哩!”
贾盼春一听鲍昆富竞敢咒骂自己的父母,扔下笤帚,跑上前去,“啪”的一声,给了鲍昆富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打了个趔趄,眼镜也打落到地上。横摸竖找,好不容易才摸到眼镜,年过古稀的退休教师,捂着左脸,坐在地上,竟然呜呜地哭了。
中午,鲍昆富向儿子哭诉被打的事情,贾盼春争辩说:“俺娘从小就没教过俺打人骂人。”鲍驴儿却坐在那里一言不赞,光啃自己的指甲盖子,一边啃还一边舔啃下来的泥垢。在贾盼春眼里,鲍驴儿就是块橡皮泥,随便捏,捏成狗,就是个狗,捏成猫,就是个猫,生生把驴子捏成了八脚踹不出屁来的脓柿子。看看饭时已过,贾盼春仍然没有做饭的迹像,万般无奈的鲍昆富,便喊来驴儿,背着哭哭啼啼的李三娘,自己抱着被褥,重新搬回东院。万万没有想到,原先居住的房子,已经被骡儿媳妇儿江可依上了铁锁。鲍昆富愣在那里一时没了咒念,李三娘坐在地上依然哭泣,鲍驴儿站在那里依然啃手。
鲍昆富想想为两个儿子盖房娶妻的艰难,想想为两个儿媳拉把孩子的辛苦,不由的自叹自问:“天下之大,哪里是我的立锥之地呀?”
站在旁边的驴儿,忽然有了主意,说“要不先上敬老院吧。”
鲍昆富想想,落到这步田地,到底作的嘛孽呀?都说《墙头记》里的张木匠命苦,看我还不如人家哩。人家被撮上墙头,可墙头还是自家的,而我连这个待遇都没有,还得离家去上敬老院。唉,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得让驴儿叫了一辆面包车,泪汪汪哭到了夕阳红敬老院。
仅仅在敬老院住了半月,鲍昆富又被裉住了。药费没了,下月住院费该交了。工作人员告诉他,院里有规定,缴不上费就得走人。鲍昆富摸摸空瘪的口袋,站在床头光拿“闷憷”,李三娘躺在床上光会掉泪。忽然间,鲍昆富心生一念:哼,你们不是不拿药费吗?我管不了你们,我去找个能管了你们的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