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徐徐的在原始森林里吹拂,红彤彤的娇阳也开始从河道峡谷口外冉冉升起,茫茫白雾飘飘荡荡弥漫了十万大山的千沟万壑,山腰里的报国祠传出一阵阵悠悠扬扬的钟声。
孤独道长与他的徒儿三娘道姑又开始了新的一天,伴随着钟声的弥漫开来,师徒两个已经沐浴净身穿戴好道服,手持三清铃、木鱼法器,跪在报国祠殿堂之上诵读经文。
做完诵经晨课后,又移步至祠后深涧中的十一座雕像前进行焚香祷告。
自从阴兵队伍登陆抵达十万大山,孤独道长和三娘道姑每天都要深入深涧焚香祷告,并且在晚坛诵经时择黄道吉日摄召:就是凡于追荐亡灵,宫观于清明、十月初一或七月十五日施放“官焰口”都要举行“摄召”,以召请亡者临法坛受度。
十万大山的夜晚,星疏月暗,大山伟岸迤逦的身影笼罩在黑暗的夜幕之下,海上刮来的夜风百无聊赖地爬上了山巅,在山林中肆无忌惮的穿梭奔走,山中的松涛声此起彼伏,回应着山脚下大海的波涛声。海风自命不凡地认为,它天生就具有能够将大海扬波,能够把大山撼动的能量,可是,当它在十万大山中四处碰壁后,却气馁的回到海上继续漂泊。。。
“上灵三清,下印地灵,弟子孤独道士,请动神灵,调动阴兵,急急如律令,起!”孤独道长早已经于数天前就开始张罗,因为,今天是南薰礁十一蒙难者的忌日,所以他与三娘道姑于夜色中设坛拜谒跪请十一阴兵!“南薰礁十一神人阴兵:卫金岭、宁归舟、藏青了、阳雁峰、李亚约、夏都、苏尔彬、闵三炮、王麓苑、姜迪之、甘湘子,恭请!”
卫金岭、宁归舟、藏青了、阳雁峰、李亚约、夏都、苏尔彬、闵三炮、王麓苑、姜迪之、甘湘子十一人徐徐从石雕像里闪身而出,移步行走到孤独道长身边;由于今天是蒙难七周年的忌日,孤独道长的心里特别的压抑沉重,两眼里噙满了泪花,他哆哆嗦嗦的伸出双手,想要抚摸一下集聚在身边的孩子们,“孩子们,你们蒙难的这一天已经七年了,整整两千五百五十五天呐。。。”
出家入教,牢记终南山恩师的教诲,心存大未来;潜心修为,铭记云游老法师的教导,沧海一笑,快意恩仇没齿不忘!
“集合!”卫金岭一声命令,十一阴兵迅速排列成一行,“报数”又是一声命令,从卫金岭开始“1、2、3、4、5、6、7。。。”,“报告孤独道长,南薰礁阴兵集合完毕,应到十一人,实到十一人,请指示!”
孤独道长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这是激动,他这是高兴,他这是幸福!三娘道姑见状,展开双手笑眯眯的,“老道长太激动了!我们都不是外人,大家请随意吧。”
“解散!”一声果敢的命令下,十一阴兵精神抖擞的一声断喝“杀——”,迅速的闪开。
“父亲!”甘湘子声音哽咽,他强忍着泪水,不愿意在众人跟前垂落。今天,是他离开甘肃老家,离开父亲到部队当兵后,第二次和父亲见面,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
上一周,也是在同一个地方,同一时刻,孤独道长、三娘道姑和南薰礁十一神人阴兵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还来不及互相道安问候,夜空中就莫名其妙的下起罕见的倾盆大雨,雨水狂飙,在一瞬间就把大家浇了个穿心透;但是,雨水却浇不息孤独道长与大家相见的激情。。。
三娘道姑及时大声的提醒孤独道长:“师傅,快走吧!耽搁不得,山上的跑马水一会儿就下来,整条山谷都会被洪水吞没。”
孤独道长和三娘道姑迅速收拾起一应家当,唤上费牞,三步并作两步,顶风冒雨回到报国祠。再回首望时,一条蜿蜒的河道峡谷已经是洪涛翻滚,宛如脱缰的野马狂奔不息。。。
三娘道姑看着奔腾的河水,想起刚才在峡谷中的一幕,不禁抽了一口冷气,不早不晚的偏在这个时候,莫不是犯了什么煞?于是,她轻声的问道:“师傅,今天这场雨来的好生奇怪,十一阴兵刚刚现身,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就下来了。”
孤独道长听见三娘道姑如此说道此事,也禁不住陷入沉思之中:是啊,来到十万大山好几年了,在今天这个季节是不会下这样的雨水的呀,倾盆大雨。。。兜头兜脑冷不防的就下来了,是不是在布阵设坛时有疏忽大意的不当之处,不经意间触犯了神灵?
孤独道长把当天晚上所做过事情经过的前前后后篦了一遍,还是没有不当之处。
三娘道姑此时又轻声的问孤独道长,“师傅,时辰对不对?”
“哦——”孤独道长似有发现的锁紧了眉头,他声音凝重的对三娘道姑说道:“三娘道姑,是为师的疏忽大意;南薰礁惨案冤情深重,非平时往日一样的俗人离世,须得界满气数方能亡魂出离地狱,升登仙界。”
“师傅,难道是大限未到?”
“正是,七年界满尚须七日。”孤独道长眼睛里聚满了凄楚的泪水,一时疏忽,竟然没有想到孩子们亡灵超度受制大限。
三娘道姑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又能够显身呢?”
“心诚则灵,金石为开!”孤独道长此刻想到了很远很多,想到了他的师傅白眉法师,想到了云游四海的云游法师,又慈爱的看着跟前的徒弟三娘,万千思绪在心头激荡,“三娘啊,为师的今天讲一个远古的传说给你听,传说讲:战国时期,鲁国的一个诸侯,他天生就有一只鬼玺,并且依靠这只鬼玺能够向地府借阴兵,阴兵刀枪不入、骁勇善战、战无不克,帮助鲁国打了不少胜仗,因此,这个诸侯被鲁国公封为鲁殇王;有一天,鲁殇王突然求见鲁国公,说,自己多年以来都向地府借阴兵打仗,现在地府有小鬼造反,他必须去地府还地君的人情债,以便于将来再借助地君的阴兵时好开口说借;鲁殇王恳请鲁国公能够批准他去地府还地君的人情,帮助地君的阴兵平息小鬼造反作乱。鲁国公当时就欣然准奏了,不成想,那鲁殇王嗑了个头就坐化了。。。”
三娘道姑心里顿时就结了一团冰,借阴兵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何不劝师傅息了念头,“师傅,为什么会这样那?师傅,我们还是请云游老道回来吧,以他的功力和法力,报仇雪恨不在话下。”
孤独道长听三娘道姑如此一说,就明白三娘的心里在想什么,善良的道姑哟!他回应三娘说道:“云游老道自有他的天命轮回,他自有他的修行道场;三娘啊,黑白乾坤日月转,人间正道是沧桑;既来之,则安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是要把黑白善恶、是非忠奸来了断!”
由于调动阴兵失败,所以孤独道长和三娘道姑打那以后晚坛经主要是超阴度亡,《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云:“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离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元始天尊说升天得道真经》云:“十恶之业,百八十烦恼之业,众苦罪源,悉皆除荡,即引太和,真炁注润身田。”《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云:“使宿世冤仇,乘福超度,幽魂苦爽,各获超升。”以上经文所述都是超度孤魂,四生六道,一切等众,闻经听法,早得超升。五苦作成常明之境,九幽十狱化为不夜之天。孤魂在九泉之下,同登极乐之天。
。。。
故而,今晚的见面,是甘湘子第二次与孤独道长见面,是甘湘子的七年之痛,一声“父亲”后,他已经哽咽无语。孤独道长张开他的臂膀,把儿子搂进怀中,他的心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孩子,你的母亲已经住在天堂,她曾经托梦给我,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并且要我告诉你,她在天堂安好!”“父亲!”甘湘子再也憋不住满腹的心酸痛楚,“呜呜。。。”的抽泣有声,泣声低沉,幽幽的在谷底盘旋,令十万大山星疏月暗的夜晚,更是黑云低沉,星月无光。
“父亲,父亲。。。我们都是您的儿子!您就是我们的父亲!”突然,阴兵们团团把孤独道长围住,伸展出他们坚强有力的臂膀,一齐把手搭在道长的手掌里。
“谢谢,谢谢!孩子们,我的儿子们!”孤独道长两行老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摔在地上。眼泪落下了,怒火却燃烧起来,白发染霜的孤独道长胸腔里顿时就有了一颗雄狮的心,雄狮的眼睛里喷出了熊熊烈火,要去燃烧黑暗的天宇,要去燃烧汹涌的南海——
“血不能白流,血债要用血来偿!七年了,两千五百五十五个日日夜夜,该我们出手啦!”孤独道长的吼声在山谷中回荡。
“父亲,我们听您的,血不能白流,血债要用血来偿!”十一阴兵异口同声发出铿锵的怒吼。
孤独道长心潮起伏汹涌澎湃,“南薰礁卫国牺牲的勇士们,你们是南薰礁的不死鸟,你们是南薰礁不死的灵魂!”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恶人,我们一定要报仇雪恨,为了南薰礁,为了南沙,为了南海,我们是无所畏惧的敢死队!”
其实,就在十一位阴兵牺牲七七四十九天时,他们就已经分别从南薰礁和马来西亚沉船上走了出来,在南沙群岛上空聚会了!只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无缘超度的漂泊的孤魂,所以他们一直不能现身,而只能像幽灵一样在南沙群岛的天空中飘荡。后来,历经终南山白眉法师超度;在南海西北角十万大山上建立祭祀祠堂,树立牌位,终使逝者灵魂离开肉体之后有了安魂之所;尤其是,云游老法师降伏千年海妖,清理阴兵登陆通道;孤独道长在报国祠后山河道峡谷打造十一神人雕像,历炼摄召;布道修行整整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孤独老道与儿子、与阴兵终于在十万大山河道峡谷得以相见相聚!从此,漂泊的孤魂不再孤独;从此,飘荡的幽灵有了安魂之所;从此,孤独道长的儿子们在海涛声中开始复仇!
当然啰,现在他们虽然经孤独道长超度可以现身了,那也必须是无人的晚上,白天他们依然是不见踪影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