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对大多数中国人都是团聚的节日,而对于演艺圈的当红艺人来说,完全是工作时间。先不说各大电视台举办的大型小年夜、跨年迎新晚会,就各大企业、集团举办的团年会之类的,也是不小的商机。企业家们都是讲究面子的人,请几个大牌明星,除了有广告效果外,还能算做是员工的大福利,可谓一举多得。而一个艺人一天跑三四个通告,从早上到晚几乎连轴转也是常有的事。
今年的李墨砚比往年还要忙,商演、晚会各方面的邀约如雪片般飞来,在经纪人胡婉清精明的计算中,李墨砚每天能有三小时的睡眠休息时间已经很不错了,小半年以来,他已经成功了瘦了二十斤,本来就瘦高瘦高的他,更高,也更瘦了。本来过年他是有工作的,打电话给妈妈后改变了主意,电话那头的妈妈听说他不回去过年也没说什么,只说要注意身体之类的。妈妈声音中透出淡淡的失望。于是决定推掉通告,好好的陪陪家人。为了这,婉清姐很不高兴。语重心肠的对他说:“这么多年来,我们也算是荣辱与共,你能有今天的名气、成绩是多么不容易你比我更清楚,娱乐圈有多么快速替换你也知道。现在上春晚多少人一生难求的机会,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疯了么?再不抓住机会,不出两个月就会有新人顶替你的位置,观众是健忘的,那些粉丝也不一定非你不可。你明白吗?”
“婉清姐,你说的我都明白。我是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十多个年头的人,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可这世上我只有一个妈了,她差不多七十了,而且我大哥说,她身体不是太好…”李墨砚这番话合情合理,又无比真诚。而且对于他决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婉清也表示无能为力,摊开双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随便。我名下又不止你一个艺人。好机会是你自己选择错过的,关我什么事。”就这样,他终于在年三十的晚上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家,回到了妈妈身边。
“不是说有工作不回来的吗?”母亲慈爱的拉着好久不见的儿子,自从进门后手就没再撒开过,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最后说:“又瘦了。”
李墨砚进屋后就任母亲拉着,看着母亲眼角额头的皱纹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为了不让母亲伤感,假装轻松的笑着说:“妈,我哪有。我最近都吃得特别多,都胖了十斤。要说瘦啊,都是想您想瘦的。”
母亲宠爱的拍拍儿子的肩头,幸福而满足的笑了。“瞎说。”
刚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母亲端来了热茶,然后就坐在一旁看着心爱的儿子。就算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也好久不见了。
“妈,大哥呢?”自己回来是有事和大哥说的。只是,自从进家门除了母亲也没看到别人了。
母亲笑了笑,颇有几分自豪的说:“你二叔说:我们这边加上你也就咱母子三人,你又难得回来一次,我们一大家子热闹热闹,今天啊,咱们就去你叔叔家,估摸着他们的车也快到了。”
墨砚点点头,表示同意。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得离母亲更近了些,握着母亲的手,“妈,对不起。”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疼爱的摸摸儿子的头,心中是满满的知足。“你现在不仅仅是我的骄傲,也是他们老李家的骄傲。我们村里的人,提起你没有不竖大拇指夸的。都说我生了个好儿子,都说你有出息。墨砚啊,妈很开心。”
墨砚越是听母亲这样说,心里越是难过。这些年,一味的追求成功,追求事业,很少有时间陪家人。看到母亲老去的样子,心里很是羞愧难当。
大哥李墨台和二哥李墨痕进来时,墨砚还像个受伤的小孩趴在母亲腿上默默神伤。墨痕打趣道:“哟,我们的大明星,这刚到家就开始演苦情戏了。”
墨砚快速的从母亲身上起来,站起来向两位哥哥打招呼,“大哥、二哥。”
大哥是父亲年轻时一时冲动欠下的风流债,二哥则是叔叔的儿子,虽不像大哥一样与自己相差了二十七岁,毕竟自己母亲与父亲结婚都太迟,跟二哥相差了十二岁的差距。所以,每当李墨砚面对两位哥哥的时候,都像是面对两位长辈般恭敬。听到他们左一句的大明星,右一句的大明星,李墨砚心里泛着淡淡的失望。看得出来,家里人对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崇拜。
“走吧,大明星,就等你了。”相互简单的聊了几句,墨痕想着家里桌上的那一桌子菜,直奔主题。
现在的住处是墨砚四年前买给家人的,那时父亲身体不好,就医不方便。只是,还没等得及把他接进来,父亲就过逝了。父亲过逝后,为了避免母亲赌物思人,他把母亲接到了这里,这里离二叔二婶家也近,相互有个照应。
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众位亲人如粉丝般的热情拥抱。
“墨砚、叔叔、墨砚哥…”一时间长辈小辈们把他给团团围住,他们给了他比亲情更多的热情。
“墨砚真是越来越帅气了。”来自大家的夸赞。
“墨砚啊,等会儿咱们合影啊,我要向他们好好炫耀炫耀。”也有热情的邻居们跑了过来。
“我要合影,也要签名照。”
乌拉拉一大帮人把李墨砚团团围住,除了在外练就出来的表面化的微笑,他没有任何的办法。最后还是大家长二叔威严的发话才镇住了一帮无法无天的小鬼。“还吃不吃饭啊,手机都给我收起来。”二叔以前就是做教师的,在这个家里说话还是有几分份量的。小辈们虽心有不甘,但又不敢顶撞权威。特别是二叔的那对宝贝儿女,敢怒不敢言。一时间气氛就冷了下来。墨砚不想气氛太过僵硬,笑着打圆场,“等会儿我满足你们的要求,任拍。”
“耶。”有了这句话,年轻一辈们总算是开心入座。人是坐下了,年轻人手里的手机也没有停下来,虽然害怕权威,但也大着胆子拿手机对着李墨砚一阵狂拍。李墨砚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阻止,只是向二叔二婶等长辈问安。
“墨砚啊,出息了。出息了好,出息了还能回来看看更好。”二叔握着墨砚的手,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墨砚能有今天,全仰仗二叔、二婶还有二哥你们这一大家。要不是你们供我们上学,哪有墨砚的今天。来,今天就让墨砚敬二叔二婶一杯,祝您二老身体健康,长寿。也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大家站起身,一起举杯。
几杯酒后,大家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了,年轻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或是问娱乐八卦,或是问工作状况。年老的人叮嘱注意身体。言谈甚欢。
“墨砚啊,怎么不把女朋友带回来。我们寻思着你这次是因为要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的呢!怎么不见人啊,网上不都传你和那个舒静静是一对儿吗?”几杯酒下肚,话匣子自然就打开了。这话一出口,包括母亲在内的长辈们都竖耳倾听,所有关注的目光都投向他。这一下,让墨砚有些措手不及。“切,那都是网上瞎传的,就我一个好朋友的妹妹,没有的事。”
“墨砚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抓紧了。别像你爸似的,都四十五了才有了你,一般人都做爷爷了,他才做爸。搞得你和你大哥墨梅这帮小的辈分错乱,那小丫头成天二叔二爷爷的乱叫。…”二叔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一旁的二婶瞪了回去,二叔像是想起了什么,马上打住。极不自然的指着面前的菜说“吃菜,吃菜。”边说边夹菜到墨砚碗里。
“哎呀,二叔你可真是的,墨砚现在是大明星了,一般的女孩子他哪看得上啊。这些事他自有打算。大过年的,不谈这些事了。来来来,喝酒,吃菜,喝酒,来来来…”
墨砚勉强一笑,原来,墨梅两个字在这个家里已经成为禁忌了。看着碗里夹过来的红烧肘子,再也没有了动筷的冲动。虽然还是一大桌子人围坐在一起,可毕竟还是少了人。曾经在辈份这件事上,墨梅可没少吃苦头。农村老派,注重辈份亲疏,他和墨梅年纪相近,却又隔着一辈。墨梅又是个不守规矩的人,有时随着他喊,有时想起自己的辈份,对家里的长辈想怎么喊怎喊。避如他,称呼最多的还是三哥和李墨砚,三叔是在她闯祸求他帮忙收拾残局时才叫的。当然,在她沉迷韩剧的那几年,他的辈份还是叔叔。那时,她是一家人的开心果,也是家人眼里的混世小魔王。
“墨砚吃菜。我爸是老作派,现在的人都流行晚结婚,哪像我们那会儿,二十出头就结婚。现在还年轻,多拼事业是对的。”
“就是,现在做墨砚叔这一行的结婚都晚的。就像那个谁,五十多岁了才结婚的呢…”二婶和二哥看出墨砚脸上细微的变化,七嘴八舌的想把话题叉开,饭桌上还是那般热闹。只是,李墨砚再也没有了那份团聚的心情,突然觉得,回家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强扯出一个笑,闷头吞下一口杯里的酒。酒还是那杯酒,却失去了原来的味道。就如扎在心里的一根极深的刺,在不经意的拉扯了过后,心口传来的是隐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