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回说到喜强伺候郭剑石、卜世仁夫妇睡下之后,回到自己船舱,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如此天赐良机轻轻放过实在可惜,又怕擅自动手违了敏洪哥将令,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终究捱不住手痒,翻身坐起,悄悄来到船尾机舱,却见舵手正全神贯注操作,那两个助手则满头大汗往炉膛里不停的添煤,根本没人在意。
喜强在船尾“哗哗”冲河面撒了一泡尿,轻手轻脚回到船舱,却先到了卜世仁夫妻船舱门口,侧耳细听,里面一男一女的酣声此起彼伏,喜强心中暗笑,轻轻拨开门闩,潜身摸向床头,却是硬硬的一个包袱,喜强手中一探,冰凉的一个人形,喜强心道这就是那尊金佛了。悄悄扯过一旁,却大开舱门,蹲下身子,摆下一付弓箭马步,“哼”的一声将睡梦中的卜世仁扛了起来,世仁朦胧中未及开言,早被喜强觑准舱门一把扔了出去,“扑通”一声丢落水中,此时正是三九寒冬,眼见卜世仁不能够活了。
却听得世仁老婆口中呢喃道:“世仁,怎么风这样大?冻死我了。”
喜强一把掩住舱门,也不吭声,猛地扑到床上,世仁老婆刚觉得势头不对,喜强一双钢钳一般的手掌早已掐住喉咙,哪里动得了半分?
世仁老婆只把双脚乱蹬,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喜强将世仁老婆尸体用被子掩上,静听四周,仍是一派水声哗哗,并无其它动静。喜强心想卜世仁以前号称太湖强盗中的高手,不料解决得如此轻松,那个郭剑石老贼就更不在话下了,顺手扯过金佛包袱,往自己肩背一扎,摸向郭剑石船舱。
喜强在门口仔细听里面动静,却是毫无声息,喜强如法炮制,拨开门闩,刚想拉门,只听得一声发问:“谁?”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寂静中犹如炸雷,喜强只觉脑袋一蒙,身体本能的向后一闪,恰在此时,“啪啪”两枪,正打中舱门。
原来郭剑石年纪大睡觉轻,加上酒又喝得最少,船舱中锅炉机械的声音本来吵得睡不安稳,刚才朦胧中似乎听得“扑通”落水声,剑石心下起疑,正竖直耳朵想听个究竟,又听得隔壁一阵双脚乱踢的声音,心想不妙,急忙抄起自己那支勃浪宁“掌心雷”小手枪,黑暗中摸了半天才子弹上膛,正逢喜强打开舱门,剑石早惊得魂飞魄散,对着黑影就是两枪。
喜强见有防备,不及多想,一缩身便在后舱黑暗中伏下,却正巧踩着一枝带着长长铁钩的船篙,喜强顺手拿在手里,也算有了一件兵器,聊胜赤手空拳。
却说剑石并不敢追出门来,只在船舱黑暗中拼命大喊,过了多时,才见掌舵的那位水手提着一盏风灯走了过来,到了剑石舱门口,犹犹豫豫地叩门问道:“郭先生,出了什么事?”
剑石手中端枪,指着门外大叫道:“你们几个船工都是死尸啊?来了强盗都不知道,快去看看隔壁卜世仁和阿三他们。”
舵手闻听大惊,急忙招呼另两个水手点灯找人。
喜强一见船正停在河汊中央,寻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将手中船篙轻轻举起,看准船尾比了一比,拿出当年在太湖船上当强盗的手段,猛一发力,真是身轻如燕,“唰”的一下便跳到岸上,却听得身后“咚”的一声,原来刚才一用力把身上绑的包袱挣散了,把那尊金佛落在了水里。
喜强心中懊恼,上得岸来,寻路自回嘉兴,不题。
却说剑石指点着几位船工四下找人,却哪里见卜世仁和阿三的踪影,那尊大金佛更是不知去向,只有世仁老婆死在床上,尸体渐渐发硬。三个船工见此情景,个个吓得瑟瑟发抖,饶是郭剑石年轻时刀头舔血一路走来见多识广,此时也抖得话不连声,只得吩咐船工将几盏大汽灯一齐点亮,一面赶紧调转船头快回嘉兴。
此时离嘉兴不过三、四个小时的航程,直到轮船过了缸浜汇,剑石才算把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此时天际渐渐发白,剑石上岸,急忙命船工去找叶先生,自己却一溜烟跑回西埏桥家中,烟榻上一躺,点燃一支大烟,埋头猛吸起来。
也不知过了几时,剑石渐渐清醒过来,回想几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仿佛梦境一般,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那个叫阿三的船工可疑,从上船时过于殷勤周到的活络,到在船上饮酒时的谈吐,怎么看都不像个普通船工,是外来的神兵神将人不知鬼不觉摸到了船上,还是这个阿三知道了金佛的事见财起意?可这个阿三是叶翻译官家的人,要是连叶伯民也参与了这事的话,想到此处,郭剑石脖颈背后一阵发凉,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却是森田大空和叶伯民带着几个鬼子闯了进来。
剑石见了伯民刚要开口,猛听得森田一声暴吼,几个鬼子扑上前来,恰似老鹰捉小鸡一般,不由分说,几下就把剑石捆成了五芳斋粽子。
剑石大叫道:“叶翻译官,这是怎么回事?”
伯民冷冷笑道:“你自己干的事还来问我。”
剑石道:“冤枉呀伯民兄。你快跟太君说说情,兄弟实在太冤枉了,等见了菊池太君我自会说清。”
伯民道:“那就先委曲郭兄片刻吧。”说罢与森田一道将剑石押到塔弄鬼子宪兵司令部,搁下慢表。
却说喜强上了岸,一路不辨东西,只望着天际发亮处寻路便走,行不多远,隐约看见一座石桥横于河面之上,及待走近,却见桥边的桥门洞内赫然立着一尊石像,喜强再看对岸,居然也立着模样相似的一尊石像,喜强心中暗喜,不想却到了这里,要不是天暗难辨,这一带原本熟门熟路。
原来喜强来到的这个所在,乃是九里港附近“南北草荡”前的“国界桥”,石桥两侧的两尊石像,正是吴越争霸的主角,北为夫差,南面的不用说是勾践了。
据历史记载,当年(公元前496年)越王允常死,其子勾践即位。吴王阖闾趁机率军伐越,越国出兵抵抗,两军相遇于槜李,具体的战场就在此处。
却说当时勾践面对强大的吴军,灵机一动,生出一条毒计,将国内重罪数百死囚组成敢死队,许诺以重赏厚待家人。就在两军对垒即将厮杀之际,越军最前沿的这五百死士越出队列,踩着铿锵的鼓点昂首阔步迎向吴军。
吴军自然全神贯注准备迎敌,就在这时,一幕令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大戏拉开了帷幕:正当两军兵刃相交性命相搏之时,随着一声口令,这五百死士竟然齐刷刷地站住,仰天怒吼,随即举刀自刎。
吴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场景惊得目瞪口呆,趁吴军不知所措莫名其妙之际,勾践率军突然杀出,吴军促不及防阵脚大乱,乱军中吴王阖闾被击伤脚趾,吴军大败亏输,阖闾在撤退途中不治身亡,这就是春秋中有名的槜李之战。
槜李之战之后吴越两国在此争战拉锯多年,这里成为吴越争霸的前线,难怪国界桥上有楹联:“星映斗牛临鹊驾,地连吴越判鸿沟”,直到后来从楚国逃难来的伍子胥助阖闾的儿子新吴王夫差打败越国,这里才复归平静。
却说喜强对这一带原本熟悉,此时天已放亮,喜强加紧脚力朝东北猛赶,不一会儿就回到金明寺东明家中,见了敏洪众人,将昨夜的经历细说了一遍,说起那尊掉落水中的金佛,心中无比懊恼。
敏洪等听的大惊,既然事已至此,再去埋怨喜强已成马后炮,只得吩咐喜强躲在家里不得出门,叫东明去找叶伯民或是胡显峰探听动静。喜强却与卫强两个嘀嘀咕咕,拼命回忆跃上岸的地方,寻思日后前去打捞那只金佛,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