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了二伯父的话又是冷冷地笑了笑,他用眼光看了一下二伯父,又把眼光朝牲口扫了一眼,又把眼光递向二伯父笑了笑,可是二伯父并没有明白父亲的意思,口中只是说着:“孔连发真是死脑筋!”便离开了牛棚。
当天上午,父亲和孔连发用架子车一同到保管室领回了三百斤精料。父亲一边往缸中倒精料一边对孔连发说:“孔连发你听着,今天这三百斤精料是有计划的,你看咱队里有二匹马,三头骡和一头驴外加四头牛,每个家伙一天一斤精料,这三百斤正好是不是?也就是说我们每天只能用十斤才对,所以我们一定要按计划而行,回来我专门把一马勺多少斤用称弄个大概数,这就是说我们要喂着前天想着后天,谁也不能胡来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孔连发口中啰嗦着。
“明白了就好,我们今天还得铡草,怎么你来铡还是我来铡?”父亲说。
“我害怕手被、、、、、、我的手、、、、、、。”孔连发说着忙把手放在腋下。
“哈、、、、、、要我看你少一只比多一只手强!哈、、、、、、。”
父亲和孔连发喂牲口的时间也是有计划有安排的,比方说,前半夜值班的人他将把明天工作完成,就是早上出糟后粪和撒上新土,下午呢,二人共同给牲口铡草,当然了前半夜和后半夜也是轮着干的。
一次是父亲值前半夜,等过了十二点后他便去休息了。可是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睡不着,便用被子把头蒙了想啊想呀,父亲把自己在孔家营这五年的经历从头到尾想了个遍,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了什么,从清鱼塘到通火电,又从‘火烧赤壁’到土地分配,又从农业生产科学化到植树造林,特别是他领导乡亲们种植的那几千株白杨树。一转眼五年了,都长的挺拔挺拔的,要再有三二年那将会是莫大的收入。正想着他听到了孔连发的声音;
“孔五叔、文海叔你睡着了没有?”
父亲只是把闭着的眼眨了眨并没有回话。
“想必是睡着了,一定是睡着了。”父亲又听孔连发在嘟噜着。
不一会父亲身边传来一种声音,是马勺碰料缸的声音,当时父亲是脸向料缸侧身躺着,他把被子掀开个缝一看,只见孔连发正在用马勺往一个口袋里装精料呢。孔连发也真够精的,他足足装有半口袋然后往肩上一背便往门外走,当他走出门口时,回头见父亲仍是蒙头在睡便回身开一溜小跑向他家而去。
这时候父亲彻底明白了生产队的牲口为什么那么瘦原来是孔连发这家伙在搞鬼。于是,父亲急忙穿好衣服也是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孔连发背着那半口袋牲口料一边小跑一边回头看。当然了,他是做贼心虚呀,唯恐被人发现。孔连发的家是三间西屋为上的土样瓦房,其实他家五年前还是草顶房,只是这些年好过了点才把草房变瓦房的,但是他们是无街门的土院。当他来到院子里时发现自家门半开着,屋里还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婶子,我那连发叔应该回家了吧?”
“哎呀,我说呀,你们干这事真够让人提心掉胆的呀,是吧,小均?”
“婶子你也太胆小了吧,这又不是三两次了怕个啥。”
“这个小尚均还真是又来了。”孔连发心里说:“以后干这事不比从前了,我得留一手。”孔连发心里说着便把那半口袋牲口料放在了猪圈外的一个角内用些碎草盖了盖便向屋中走去,这个时候父亲正好尾随过来,他把孔连发藏牲口料看得一清二楚。
孔连发把牲口料藏好后便进了屋把门也关上了,当时父亲并没有立刻把精料弄走,他想看看孔连发为什么不把那精料弄进屋便附在窗户口想弄个明白,他用手指在嘴中湿了一下把窗户纸湿了一个洞单眼向屋里看去,看清楚了屋里除了孔连发和他老婆外还有一人就是孔尚均,这时听得孔尚均说“连发叔你今天怎么空手回来的,不是说好的弄牲口料回来的,我还在你家等很多时了啊。”
“哎呀,你可不知道啊小均,那个孔文海可是看守的严的很呢,再说了我也给你弄过多次了你也该知足了是不是?”孔连发斜了孔尚均一眼说。
“看你家那头大肥猪足有一百多斤,可我还成天饿着肚子呢。”孔尚均说。
“哎,别这么说小均子,你家每年可没有少分粮,为什么、、、、、、?”
“连发叔你还不知我吃喝嫖赌我全占完,那些粮食是不少,但不够我消费的,我家都快断顿了,你、、、、、、”。
“你家快断顿了?我家的猪也快断顿了!”
听到此,父亲彻底明白了,他来到孔连发的猪圈一看,圈中真有一头大肥猪,猪正在酣睡着。父亲看着那头肥猪,又想起生产队那棚瘦骨嶙峋的牲口他毫不迟疑地把那半口布袋精料背在了肩上。
父亲把精料背回牛棚后,把那精料倒进了料缸中,可孔连发的布袋怎么办?父亲想了想把那空布袋放在了料缸沿上,又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粉末,脱了衣服这才休息去了。
且说孔连发说尽谎言把孔尚均打发走了后便去拿自己的劳动果实,可是当他来墙角一看他傻了眼了,东西不见了,他不死心便满院找起来仍是不见踪影,自己却出了一身汗,这时他老婆也出来了见他那狼狈样便说道:“你个死老头子今天是怎么了,没有弄出来牲口料也就算了,你折腾这院子里的东西干什么是不是犯了神经病了?”
“你个死老太婆知道个啥,我给小均儿说没有偷、、、、、、没有弄是骗他的、、、、、、。”
“既然是骗小均儿的那东西呢?”
“我不是在找吗?”孔连发说着仍在找着。
“你真是猪脑袋,才多大的功夫放那都忘了,会不会又被别人打二梢了?”他老婆眼珠一转又说:“你弄那东西的时候文海叔他、、、、、、?”
“当时他是用被子蒙着头睡大觉呢,莫不是他装睡然后跟着我、、、、、、?”
“坏事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当初就劝过你别老跟文海叔一家过不去,他们一家人都待我们不薄,都是你昏了头了跟着胡三的屁股后转,给胡三当了走狗,把文海叔这么好的干部都整下了台,这回中了看你如何面对吧?”
“到如今你埋怨我还有什么用快出个主意吧这火烧眉毛了都!”
“其实好办,你去给文海叔跪下只要他不原谅你你就是不起来。”
“那、、、、、、那你也跟我、、、、、、?”
“自己去吧!”他老婆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一转身把门给关上了,在里面插上了。
孔连发回到牛棚一眼就看见料缸上自己的口袋,他来到父亲的床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还真的痛哭起来:“文海叔呀,我这是财迷心窍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呀!”那孔连发还真的在自己脸上打起来。
“连发呀。”父亲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到孔连发那样不觉好笑:“算了起来吧。”
“文海叔,这事你千万别告到公社,我、、、、、、我、、、、、、。”
“你坐那,听我给你说几句。”
孔连发没脸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在一只凳子上。
“连发呀,打个比方吧,你把牲口料背走喂自己的猪,要是我也背些弄到自己的家的话你说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到最后队里的牲口还是像以前那个瘦样,我当初对着咱们生产队那好多人说那话不就是放屁吗?你就没有想过,我孔文海解放前闹土匪,又从八年抗战到解放战争还有朝鲜战场上到我复员参加工作,我在孔家营这五年多里我所干的工作都是为了我自己吗?我跟你说这么多年来我要有贪婪之心的话我就早就成了大财主了,我跟你说孔连发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那不是自己的就别伸手,再说了,我虽然不是村干部了,但我还是一名党员,我还是一名公社社员是不是?我不能看到你这样错下去,你说吧你以后能改吗?”
“改!我一定改!文海叔我以后听你的,向你学习,一心把队里的牲口喂好,决不再有私心和杂念!”
“这人吗,犯了错不要紧改了就好,算了,牲口把草吃完了加草料去吧。”
“好,文海叔,我听你的,从今往后我全听你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