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忽地一下,她惊醒,肩口的伤已经没那么严重了,眯开眼时才发现正身处半山腰别墅的大卧室内,而脑中迅速回忆起昏迷前所接收到的四个字,全身的血液就由不得此刻休憩,掀被下床顺手拿了搁在墙角的枪。
可披衣走到门口就被阿D一臂挡在门框口,他似是知道她的想法,眼内都是阻挡她的意思,她顿一顿,退后一步说:“别逼我。”
“你要跟他对抗。”他默言。
“如果,他真的要灭门关家的话。”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字字确凿,眼内毫无惧意。
“他养了你十九年。”
听到这句话,她沉默着无言着,随后将情绪隐忍,手里的枪吱嘎捏紧。
此刻。
大西洋赫利岛,地下阴暗帝国。
空气峻冷,代号者集聚,他们压低呼吸地盯向独坐最高位的A,高高的影子投下,他闭目敛声,雄伟难测。
副主席位空置着,二楼的沙发椅也空置着,所有人噤声,浩大的寒音在空气里奏响。
“阿C和阿D。”终于,他开口,双手阖于身前,如最威严的上帝,问道,“出行几日了?”
“五日。”B叔答,“信号仍能定位。”
A慢慢睁眼:“关家老幺呢?”
“已处理。”
“执行者还在?”
“执行者还在维城。”
于是,A的这句话当着所有门徒说出来:“让执行者把任务转给阿C。”
B叔看他,他继续说:“让阿C,灭门关家。”
天气越来越寒,空气里都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霜。
半山腰的别墅嵌在郁郁葱葱中,执行者来得很快,他依照定位而来,将命令传达给阿C后,阿C静静地看着他。
“如果我不接受呢?”
执行者笑:“C姐,您的地位高于我,您比谁都明白违抗命令的后果。”
“对,”她平静地应,“那些违抗命令的人最后都是由我处决的。”
“既然如此,您心里有数。”执行者说着,抬眼观察她一眼,“A还让我告诉您,想一想他在书房对你说过的话。”
他在书房对她说过的话。
她因为这句话而哼笑一声,那两句话怎么可能忘记,萦绕胸腔快要将心绞碎。
你是我的孩子。
你不会让我失望。
就是这该死的两句让人爱仇两难,扑腾在一片淤泥中起不来。
执行者说完正要走,阿C决意地开口:“我不接受。”
执行者一顿,回头:“C姐,如此的话,我有权力当场处决您。”
她笑,笑得极浅淡:“你就是射杀了关天蓝并赖到我身上的人?”
执行者的话音里扬起得意:“C姐,我的枪法可好?”
“枪法好,可运道差。”
执行者一诧,随即便被阿C忽举起的手枪砰地击中心脏,消音器隔音,这壮大的男人噗地一下抽搐着倒地。
阿D从后慢走过来,他不对她的行为作评价,从她开枪的一刹那他就知道她的决定,她迎风看着露台外葱郁的山野,说:“我不后悔。”
A把射杀关天蓝的执行者送上门是给了她一个无法抗拒的选择,他早就不信任她,早就知道关家会牵绊她,他除掉关青柠,不够,还要除尽关家,甚至作好了要毁掉她的打算,因为她屡次不听话,他就情愿毁了他一手培养的“最满意的孩子”!
他做得真好,制造出就是她杀了关天蓝的假象,让关祖蓝对自己陷入歇斯底里的仇恨中,再把射杀关天蓝的执行者送上门,选择接任务便继续做他的孩子,选择不接,她必会杀了执行者进而与AZ组真正决裂。
果然是一手养大自己的人,对自己的脾性了解得丝毫不差,他做得真好!
她将手腕上一直戴着的黑色项圈扔到地上,用枪猛打了几发,等到内置的信号追踪器灯灭后用力地踢出露台!
大西洋赫利岛。
气氛在B叔说出“信号消失”这四个字后变得死寂,代号者四相对目,A缓淡地睁开眼来。
伟岸的身姿越来越高大,如一手遮日的帝王,眯起的双眼沧桑一秒,Evan看着他,爱蜜莉看着他,全AZ组看着他。
祥和的老人已变成最可怕的黑暗领袖,顺者昌逆者亡,清冷的光线投在他肩上,他慢慢下令:“阿C,叛门。”
……
……
“全AZ组,追杀叛门者,当场处决。”
2
凛风骤起。
灰沉天空压低欲雨,丝丝发梢被风扬起,她坐在床沿,看着他将一支支枪放进枪袋。
“林以祖。”她难得叫他全名,他手上动作轻微一顿,继续摆枪。
“你确定要我,不要岛?”她问。
“没错。”
“我现在是颗定时炸弹,随时会死。”
他咔的一声推进弹夹:“该担心生死的是他们。”
她很久都没有再说话,露台的凉风拂进来,她随后起身去浴室:“我去洗澡。”
他手上动作缓下,凝看向她一路进浴室的背影。
水声哗啦,雾气蒸腾。
她闭着眼淋浴,身上衣物都没脱,湿漉漉的手心紧紧攀在墙壁上,脑子里很多念头冲来冲去都刷洗不掉,重重拍额也无用,每一次都演变成裂肺的痛楚。
直到玻璃壁外传来声响,她停止这自虐,看着他的身影一路来到玻璃外,水汽蒙眬,相互都看不清。
“你有话想对我说。”她的嗓音伴着水声传来。
是的,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说出来后又怕背叛了自己的心意,她憋得很难受很难受,最终紧紧地攥了拳:“你回岛。”
他好像早就知道她要这么说,不进来,也不走,问:“我为了什么回岛?”
“A看好你,官绿喜欢你,”她哽一下,继续说,“所有人都听你,你回去了照旧什么都不缺。”
“缺你就是缺全部。”他平静地回答。
她为这句话鼻尖酸透,加大水声掩盖颤哽,喊:“你心里明白我逃不了一死!”
“我说了你用不着担心这个,我在。”
“你干吗多管闲事啊!”
“你是我要的女人。”
一次一次的情绪对垒终是被他抓了心,所有的逞强都溃败,心里一秒都离不开这个人了,她深呼吸:“你说的……”
随后哗地一下拉开玻璃壁的门,他早已在外等她好久,那样俊野的姿态令人难以推却,一眼相见就被她钩住脖子亲吻,强烈的爱意激荡难耐,他很快占了主动,跌撞进淋浴地后揽紧她的腰激吻,衣衫从腰部提起,潮热雾气覆上肌肤,发尾黏湿交缠指间,她帮他脱掉上衣,而他拔了腕间与她相同的信号圈往玻璃壁上一掷,砰的一声响,信号器灯灭,这样的决心浪漫到极致。
越深的夜越难停止。
床铺被浴水沾湿,雨声轰隆,她背靠着在他臂里紧紧闭眼,身上每一处都被他掠尽,此刻缠湿的吻弥漫在后颈酥麻整颗心,他把她抱得很紧,把她遮颈的发拨开,甚至开始吻咬,她起了颤音,虚疲地说爱他,他信,低头堵住她的话,把“我爱你”三个字断断续续地缠在了厮吻间。
吻得这样绵,他似是要把在她生命里缺席的十几年都补回来,她被动地仰颈,后干脆转身相对,吻在浓重湿气中暂休停,刘海儿凌乱的额头相抵,呼吸还很急,她看着那么近的他,伸手抚他脸颊,他则紧紧地看着她的双眼,说:“现在再说一次。”
她明白这意思,酸涩的、沙哑的音贴着他的脸说:“我爱你……”
他呼吸着,安静地听完这三个字,在她额上落一吻。
再是眼,再是鼻尖,最后到唇。
相吻,相爱,把这一夜当作生命里最后一夜来燃烧。
……
早起,晨露。
窗帘没拉,玻璃墙外的光亮把她晃醒,一转头,身边没人。
疲累地裹着毯子坐起来,才发现他站在客厅外宽阔的露台上,身板浸在晨光中,他手里拿枪,枪上装了消音器,似乎是正闲得打猎,子弹咻地一下穿入百米之外的丛林,定有牲畜中招,因为他从不发无用弹。
走到他那儿,细小的动静也引他向她看一眼,看她没有睡意,他就放了手里的枪:“吵醒的?”
“是日光。”她慢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再渐渐地由他带进他的怀里一起俯瞰山下。
“他们明天就会到了。”她淡淡地说着。
“我们中午走。”
“去哪里?”
他在她额角亲了一下:“放心。”
随后将她松开,他带着手上的最后一把枪进客厅,摆入枪袋。
3
中午,车子开进了市区,一路上看见过数次贴有自己照片的通缉令,“维城总警司家小女儿遭阿C枪杀”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虽一直没有权威发言证实此事,可警方捉拿她归案的决心增加了不止一倍。
车内宁静,阿D开车,窗外大厦疾速地在窗口掠过,她则靠着椅闭目养神,嘴边轻轻提:“总感觉我们少带了一样东西。”
“没有少,”他转方向盘,确定地说,“该带的都带了。”
听他这样肯定,她就停顿了想念。
车子在要到达目的地的途中停了一下,是一家珠宝店,他带她下车进店,来到婚戒柜台。
她懂了大概,时间虽紧,他却挑得很细,等到将那别致的钻戒戴到她的指上,她一时无言以对。
就只低头看着指上的钻戒,璀璨的光快引出眼角的湿气,她用另一只手遮掉钻戒,低低地说:“好奢侈。”
对我们这两个从前都不知何为爱的人来说,好奢侈。
他却将那只手牵开,重新让钻戒显现,静静地看着。
一直握着她的手,周遭都仿佛成了虚无,他说:“我想过你做我妻子的样子。”
她目光湿湿地望向他。
“现在成真了。”
她涩笑:“可是我还没答复你。”
“这不一直都是我们之间惯有的模式。”他用很久前她答他的话来回应,她失了笑。
对,是一直惯有的模式,他的主动总是很霸道,无须知道她的回答也从不顾忌她的感受,第一次的接触就决定了他这种征服她的方式,一直都是他在攻,把她后路都干净地夺掉,向来那么骄傲的她也只能被降服,被陶醉,然后随他所愿地爱上他。
感动过后拥抱,身上扑满他的气息,两颗冰冷的心相互贴近,跳动加快。
后来下榻酒店,一切都由他准备,晚餐配烛光,真好像蜜月一样,怦然心动。
温馨浪漫之后,能做的都做了,他将她裹在被毯里,抱着她站在落地窗口,跟她一起看繁华夜景。
“其实,第一次见你时,是故意的。”她想起小时候初见他的雨天,慢慢地说,“还记不记得?”
他回:“记得。”
“A早就挑中了你,我负责把你引到他面前,现在想来才觉得奇怪,那时候的你分明拥有世界,为什么为了一把枪就改变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