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位于北面村头,由上万块齐整的巨石铺就,其中每一块巨石,都重达万斤。远远看去,整个演武场显得恢弘大气,哪怕千人同时演武,都绰绰有余。
演武场北首,靠近殒帝峰的位置,有一石台,石台高不过五尺,同样由巨石砌成。石台上,一尊高达十丈的伟岸雕像屹立。雕像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其目光睥睨,似是在俯瞰这人间大地,又似那高高在上、统御众生的帝王。
这便是万古一帝——苍帝的雕像。
自打半年前来过一次演武场,沧尘就对武技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尔后,每日清晨,他都会前来观看族人们纳气锻体、演练武技,并在一旁有样学样的比比划划。可惜,他没有炼气法门,只靠比划拳脚,除了让身子壮实些,其余收获微乎其微。
在帝胄氏部族里,未满五岁的孩子不得传授炼气之法。概因年纪过小的孩子经脉脆弱,无法承受天地元气的洗礼。因此,哪怕沧尘多次请求爷爷传授炼气之法,都不得应允。
尽管如此,沧尘也雷打不动地每日与族里的大孩子以及青壮们一同出现在演武场,这般韧性,令族中老人都咋舌惊叹。
待沧尘奔到演武场,已有数百族人聚集,他们或是呼吸吐纳,或是打拳舞剑,呼喝声震耳,好不热闹。石台下,四位老人盘膝而坐,沧元居于左首。
四位老人都在打坐炼气,只见他们一呼一吸间,鼻中都有气龙吞吐,煞是玄妙。更为奇异的是,在四位老人周遭一丈内,氤氲着雾气般、呈乳白色的天地元气,如仙似幻。这般景象,哪怕已见得无数次,沧尘仍然面露痴态。
“铿铿……”
蓦地,一阵坚铁铿鸣声入耳,不用看,沧尘都能猜到这是阔剑急速与空气急速摩擦所产生。
“一定是沧霸叔在习练剑术。”沧尘心道,遂转眼望去。果然,演武场一角,沧霸手持一柄五尺阔剑,腾挪辗转,重逾百斤的阔剑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如臂使指,阔剑或劈、或砍、或刺、或挑,所有剑招浑然天成,霸道中又不失轻灵。很难想象,性格粗犷的沧霸竟把阔剑剑术舞出轻灵的意境。
沧尘立在演武场边缘,认真观察着沧霸的一招一式,使之融入自己的记忆。待沧霸剑术舞毕,他才将目光移到其它地方。
另一角,一个青年正使戟法。这青年名沧海,使的是一杆三尖长戟,长戟通体黝黑,戟身有狰狞的虬龙刻纹,戟尖上寒光闪烁,端的是一杆绝世凶器。
沧海戟法精湛,长戟使开时,只见漫天戟影,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瞧得沧尘眼花缭乱,无法看清具体路数,唯有耳中风声呼啸、奔雷阵阵。沧尘用力晃了下脑袋,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沧霸的阔剑剑术讲究以力破敌,一力降十会。沧海的戟法则侧重精妙绝伦的招式,以快破敌。故而,沧尘能记住沧霸的剑术,却看不清沧海的戟法。
见沧海已经收戟而立,沧尘才懊悔的再次将目光移开,自忖道:“还是没有记住沧海叔的戟法,下次一定要看清了。”
“喝、哈、喝……”
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喝声将沧尘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待看清那人的身影,沧尘立刻大喜,“原来是沧易叔在打拳。沧易叔曾说,等我修炼体术之后,就将这套拳法传授于我……”
沧易生得其貌不扬,在众多高大魁梧的族人中,他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无人敢小觑了他。沧易浸淫拳法十数年,凭一双铁拳,可开山裂石,在整个部族年轻一代中,都鲜有敌手。
那双满布肉茧的拳头每一拳击出,都令虚空震颤,并有轰鸣声传出,威势迫人,虽不及族老沧元的随意一击,但也相去不远,称得上登堂入室了。
沧尘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沧易演练拳法,留心每一个细节的变化,推演发力的技巧,不断完善烂熟于心的拳路。全神贯注下,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才过片刻,沧尘就感觉到脑袋胀痛,眼前发黑,眉心有冷汗溢出。
“哎呀,每次都这样,还没看清最后一招的变化呢。”沧尘一屁股坐在地上,嘴上嘟哝道:“可爷爷告诫过,一旦精神倦怠了,就不能再强行观望,否则,会伤及神魂。”
过了好一会儿,沧尘才舒缓过来,可大人们已经收功,在指导一些十几岁的大孩子练气锻体、修炼武技。
天际,朝阳已露出头,缕缕灿烂金辉撒下,驱散了群山万壑中的雾气,使得穹云山脉中霎时一片生机勃勃。
朝阳初升时,天地间生机最盛,无论是兽类,还是人族,都不会错过这个吞食天地之精、强身健体的最佳时机。
山林中一时间飞禽唳鸣,走兽咆哮,震动山岳,回荡不绝,闻之摄人心魂,筋骨皆酥。
演武场上,金辉斑驳,撒落在一张张彪悍或是稚嫩的脸庞,孩子们挥汗如雨,一滴滴浑圆的汗珠被映得金黄。
沧尘迎着朝阳,眼中似是燃烧起了两团烈火。
“嘿!”
沧尘清喝,双腿弯曲,身子下蹲,左手握拳收到腰间,右拳一个直拳猛地击出,然后收回,左拳击出,再重复。
这虽然是最基础的扎马步与拳力练习,但沧尘却做得极认真,每一拳,都用力击出,两腿不动分毫,上身挺直,昂首挺胸,两眼直视,呼吸平稳。
“嘿、哈……”
沧尘清脆稚嫩的呼喝声传开去,立刻引来众人的注目。
“哈哈……小家伙不错,身子再下蹲一点,对,对,就是这样。”人群中,沧易笑道,同时也不忘指点一二,:“出拳狠一点,软绵绵的可打不死凶兽,眼光也要凶狠,让敌人未战先怯。”
沧尘依言,马步扎得越发规范,出拳时,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那眼神,却如何也凶狠不起来,反而显得更加可爱。
瞧见沧尘的可爱模样,众人大笑。沧尘不明白他们为何发笑,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努力纠正了数次,可众人仍然大笑不止,最后干脆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打拳。
“老三,可别教坏了孩子,你那一套,留着自己用吧。”沧霸笑骂道,嗓音如平地炸雷,震得沧尘耳中嗡嗡作响。
“哼!我这是战术策略,你一个粗人懂什么?”沧易不忿道。
沧霸不屑地撇嘴,道:“得得得,我是粗人,我不懂,小心教坏了,族老剥了你的皮。”说罢又对正认真打拳的沧尘道:“小尘子,别听你易叔的,就这样练,等你再长几岁,我传授你霸道绝伦的阔剑术,比拳法可厉害多了。”
沧尘闻言,眼中一亮,却没有停下来,仍然专心打拳。
沧霸与沧易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讶色。
“此子不凡!根骨、心性都极佳,了不得啊。”沧霸叹道,沧易点头,深以为然。
石台下,沧元虽未睁眼,但嘴角浮现欣慰的笑意。
时间总在不经意中流逝,转眼,一个时辰已过。沧尘仍扎着马步,一拳拳击出,汗水浸湿了他的兽皮衣物,一滴滴落在地上。
“呼!真累!”
沧尘站直身子,抹了抹额头的汗,又活动了下酸麻的臂膀以及腿部。一个时辰,是他现在能坚持的极限,再继续下去,只会反受其害,伤了骨骼肌肉。沧尘谨记爷爷平时的告诫,适可而止,绝不逞能。
不远处,青壮们赤着上身,强健无比,块块古铜色的肌肉隆起,蕴藏着极可怕的力量,一旦爆发,必然惊天动地。
少年们卖力地勤练武技,哼哈有声,刀光剑影,寒意森森。沧霸等青壮在一旁严格督促,不容少年们有丝毫松懈。
对待不同年纪的孩子,长辈们的要求也有所区别。五岁以下,只需药浴即可;年满五岁之后,药浴的同时,开始传授练气锻体之法,以及低阶武技;十岁之后,就得日日勤练精深武技,不得懈怠。一般年满十五的少年都要随同族中猎队到大山里历练,与凶兽厮杀,磨砺胆气,使学有所用。
沧尘并未着急离去,这些少年的武技虽说不太精妙纯熟,但也足够吸引到他。在演武场外围,沧尘寻了个石凳坐下,看着场中的大孩子们修炼武技。
大人们对这些略显青涩的少年,要求近乎严苛。
“要想在凶兽口中活得性命,现在就得勤练武技,打磨肉身,不断让自己变强,强过凶兽,强过那些纵横无尽大山的族类!”
沧霸来回走动着,炯炯有神的眸子鹰隼般扫过众多少年,无人能与他对视。
阳光渐炽,少年们的呼吸开始急促紊乱,招式间也出现破绽,显然力有不逮。
“今日到就此为止吧。日中则昃,月满则亏,物极则必反,尔等切记。”
又是一个时辰后,传来族老沧元的声音,一众少年闻言皆是一喜,他们早已精疲力尽,一分力气都要分作两分来用。
“收功!各自散了吧。”沧霸喝道,族老的吩咐,他可不敢违拗。
石台下,四位老人都已睁开眼,眸中神韵闪烁,精光迸射。
这一日的演武算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