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凤仪宫中,景越自陆紫清失踪之后便整日待在此处,看着陆紫清的东西睹物思人,司白进殿来时,景越早已经醉的眼神迷离,听见脚步声,只是头也不抬的问道:“人找到了没有?”
司白有些不忍,这样的景越实在是不像样子,哪里还有往日里睿智沉稳的模样?只单单为了一个陆紫清,便是理智尽失,实在是令人唏嘘。
“并未寻见……”
司白的话刚一出口,景越的冷笑了一声。
“没有寻见?”
司白默默垂首。
景越目光清明了一些,猛地将手中的酒壶砸在了司白的脚边,怒道:“既是没有寻见,你还回禀朕做什么!去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带回来!”
司白不顾脚边的瓷片,直接单膝跪了下去,苦劝道:“皇上!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纵然皇上再中意夫人,也万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失了方寸!现如今景澜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京城马上就要失守,成千上万的将士都在等着皇上的指令,所有人的生死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皇上难道真的就不顾这一帮子从蜀地一起走出来的军民了吗?”
景越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苦笑了两声,走到司白身边,冰凉到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指压在了司白的肩头,猛地一提,直接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与司白对视道:“这世上,原就没有什么是比她更重要的,本王要这江山,就是想要她能陪在本王身旁。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被世人所容?她又做错了什么?本王……又做错了什么?”
司白一怔,景越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落泪,那眼中的悲凉,直直的落在司白的心里,坚强沉稳如景越,也终难逃脱情爱一关。司白一直都知道陆紫清对景越的重要性,却不曾想他会为陆紫清疯狂到这种程度。
“皇上……您……”
景越嗤笑了一声,没叫司白把话说完:“皇上?本王原以为,得了这皇位,就有了与她相守一世的机会,谁承想,本王竟然连他的安危都没能保全……比起景澜,本王怕是还不如他!大臣们之间勾心斗角,无知妇人争宠夺爱,为何,为何所有人都不肯放过她?容不下这世间多一个陆紫清!”
自从陆紫清坠崖,景越整日里就都是这副模样,不是酩酊大醉,就是一遍又一遍的画着陆紫清的模样,前几日夜半之时,更是一时怒上心头,直接派人将齐府上上下下抄家灭门!震惊了朝野上下。
司白知道不能任由景越如此下去,但却不知该如何去劝,似乎陆紫清走了,也顺带着将景越的魂魄也都给勾走了。
“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属下已经在崖下搜寻了两月有余,却并未见到夫人的尸骨,想来夫人并没有性命之忧,皇上只有先稳定了大局,才能继续寻得夫人的下落啊!”
景越并没有把司白的话听进心里,或许是他累了,多少年了?他一直都是为了陆紫清而活,陆紫清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印在他的脑中,他试过所有的方法,只想与陆紫清厮守一生,但这无止境的波折,却叫景越心灰意冷,有缘无分,合该就是指的他们。
景越时常想着,或许这都是他的痴心妄想,他与陆紫清,终究是一段孽缘。
“罢了,你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本王与你说什么,你又怎么能懂?退下吧……”
“皇上!”司白不甘心,眼眶都跟着发红,他一直追随着景越,景越如今这副颓废的模样,实在是叫司白放心不下。
“退下去!”
司白无奈,只好退了出去,刚一出了寝殿,就见到了守在外面的司蝶。
司蝶见司白的神色,就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走上前来,淡声道:“皇上还是没有听进去,对么?”
司白额头青筋爆起,就算景越的心跟着陆紫清一起死了,他也不想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景越打下来的基业就这样断送的一干二净。只是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遍了,又要如何去劝景越?
司蝶无奈的摇了摇头:“皇上心里一心想着夫人,你就是再劝,也是无用的,倒不如等皇上自己想明白了,也就真的都放下了。”
“等皇上想明白了?”司白沉声道:“你看皇上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能想得明白?”
司蝶倒是比司白要淡定了许多:“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想不明白的,我相信,皇上的心里不只有夫人,就算是为了蜀地的百姓,皇上也不会一直如此下去的。”
“那是还要等多久?就这样一直放任皇上如此下去么?景澜的大军就在城门外不到三十里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冲进皇宫,哪里还有时间去等!”
司蝶淡淡的看了司白一眼,道:“你是皇上的亲信,许多旨意,都是从你手中传出的,现如今这种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京城是已经保不住了,既然皇上失了理智,那就该你来帮皇上做个决断才是。”
司白大惊,直直看着司蝶道:“你这话时什么意思?”
两人都是景越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早已经习惯了对景越的命令唯命是从,以前的司蝶,是断然你不会说出这样僭越的话的,如今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我的意思是,叫你帮皇上做个决断,是死守京城,还是退守蜀地,已经容不得再拖了。”司蝶说出这番话,也并非一时兴起,或许是跟在陆紫清身边的时间长了,也跟着染上了些陆紫清那果决的性子。
“皇上若是追究下来,左不过是我们赔上一条性命,咱们本就是为皇上而活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你又在怕什么?”
司蝶的话很是在理,司白虽然明白,却也一时难以接受,在他眼中,这样的行径就算是为了景越着想,但也等同于背叛,就算景越事后不追究,他也很难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司蝶叹了口气:“前朝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要如何决断,你大可以听一听大臣的意见,只是有一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拼死保住皇上的性命!你先回吧,皇上这里有我照看着,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司白恍恍惚惚的离开了凤仪宫后,司蝶才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端着熬好的醒酒汤进了寝殿,小心的奉到了景越的面前,轻声道:“皇上,喝些醒酒汤吧,夫人若是看见皇上现在的样子,怕也是不会高兴的。”
景越抬眼看了司蝶一眼,目光却定格在了司蝶的头上,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道:“这簪子,是清儿的吧?”
司蝶睫毛微颤,回道:“这是奴婢回宫时,夫人赏赐给奴婢的。”
旁人或许不知,景越却清楚的记得,这是陆紫清及笄之时,林夫人亲自给陆紫清簪上的,也是陆紫清最珍视的东西,却不想,她竟是直接给了司蝶。
“皇上若是喜欢这簪子,奴婢这就给皇上摘下来。”
景越放开了手:“不必了,既是清儿赏给你的,你便好好带着吧。”
司蝶趁着景越愣神的功夫把他身边的酒都给撤到了一边,柔声劝道:“皇上就算是为了夫人,也请好好保重龙体,先喝了醒酒汤,再好好睡上一觉,奴婢相信,夫人总会回来的。”
景越目光有些迷离,不知是盯着司蝶头上的簪子,还是在盯着司蝶,突然开口道:“你可知,清儿送你进宫的时候,一并交给本王的信中,都写了些什么?”
司蝶本是要扶起景越的手一顿,垂首道:“奴婢不知。”
景越夺过司蝶手中的玉碗,将那醒酒汤一饮而尽,平静道:“她劝我,要为子嗣打算,更是提起你忠心可嘉,是孕育子嗣的不二人选。”
司蝶从不曾想过,陆紫清会与景越说这种话,虽然她对景越有超越主仆之情,但却只盼着能守在景越身边伺候,从不曾妄想过自己能有为景越孕育子嗣的机会,此时听见景越的话,司蝶更多的是惶恐,忙跪地道:“奴婢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奴婢只想好好伺候皇上,绝不敢有取代夫人的心思。”
景越将人扶了起来,摸了摸她一头柔顺的秀发,笑道:“你是没有,可她却有。想来,她是早料到会有今日,提早的给本王安排好了后路,包括为本王生儿育女的女人……”
话落,景越的手便环在了司蝶的腰间,低头在那纤细的脖颈上啃咬着,没有半点儿温柔可言:“谁都不可能是陆紫清,包括你。”
司蝶任由自己的衣衫被景越撕裂,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刚刚景越在她耳边所说的话,泪水不由自主的盈满了眼眶。她知道,景澜不曾把她当成陆紫清的替身,也不曾把她真正的放在心上,如今肯碰她,也不过是绝望之际的发泄罢了,她本来,就连做陆紫清替身的机会都没有。
凤仪宫的寝殿里,此时只剩下了景越低沉的吼声,而司蝶那一颗破碎的心,却是无人察觉。
……
陆紫清从议政厅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寝殿,而是在行宫中随意的走了走,等逛到了花园时,却远远的看见前方有一衣着华丽的女子,陆紫清停下脚步,指着那人问着身边的陈姑姑道:“前面那个女子是何人?看着衣着,可是后宫的嫔妃?”
陈姑姑细细一看,屈膝回道:“是丽妃娘娘,前阵子丽妃娘娘还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只是娘娘一直身子不好,这才没有见到。”
“丽妃?”陆紫清细细一想,似乎陈姑姑跟她提起过这个人。
“正是丽妃,后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现如今位分最高的就是丽妃和林修仪,丽妃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皇后娘娘未入主中宫之前,丽妃娘娘就已经跟在皇上身边伺候了。”
“哦?那本宫是不是该见一见她?”
陈姑姑还未说话,花园里的丽妃就已经看见了陆紫清的身影,忙迎了过来,对着陆紫清参拜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陆紫清眉眼柔和,细细打量了丽妃一番,便虚抬了一下手道:“平身吧,还真是个容颜艳丽的美人儿呢。”
丽妃没想到戚棠会说这么一句话,总觉的陆紫清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臣妾不敢与皇后娘娘争辉。听闻皇后娘娘病重,臣妾与林修仪一直想要去探望皇后娘娘,只是皇上怕臣妾等扰了皇后娘娘休养,只准臣妾等在娘娘的寝殿外参拜,这么多时日不见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凤体是否康健?”
陆紫清笑了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现下已经无碍了,有劳丽妃一直记挂着了,等本宫大好了,丽妃也常来本宫宫里走动走动才是。”
丽妃应是,见陆紫清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由忧心道:“皇后娘娘大病初愈,还是莫要在这里吹风了。”
陆紫清也只好点了点头道:“也好,本宫就先回去了,丽妃自便吧。”
陆紫清稍稍走远后,想着刚刚见到的丽妃,奇怪的问了陈姑姑一句:“本宫怎么觉着,那丽妃似乎有些畏惧本宫?可是本宫与她之间,还有什么仇怨?”
陈姑姑一路扶着陆紫清,听她问起,也是笑道:“皇后娘娘就算不问,奴婢也正要与皇后娘娘详说呢。丽妃原本与皇后娘娘不睦,皇后娘娘初入宫时,更是明里暗里的在娘娘身边做了许多手脚,只是最后被皇后娘娘识破,皇上盛怒之下,就将丽妃圈禁在寝宫之中不得外出。后来虽是皇后娘娘开恩,放了她出来,丽妃娘娘也已经是圣宠不在了。见着皇后娘娘,自然会想起往事,心怀畏惧的。”
陆紫清恍然道:“本宫原还以为,她是皇上身边的宠妃呢,原来也不过是空有一个妃位罢了。”
“若论及圣宠,这宫里所有的宫妃加起来都是抵不过皇后娘娘一人的,皇后娘娘不必对她们有所顾忌,只是再见她们时,也要小心谨慎些,莫要叫人看出失忆的事情来,若是被后宫里那些个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