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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香不明白司蝶是怎么回事,陆紫清却是心里清明,她并没有生司蝶的气,只是笑了笑道:“你去叫她进来吧,我有两句话,想要当面和她说。”
流香依言将司蝶叫了进来,后又退了出去,将诺大的寝殿留给了陆紫清和司蝶。
司蝶进来后,就一直一声不吭的跪在陆紫清的面前,头也不抬,一副等着陆紫清发落的样子。陆紫清呷了口茶,看向司蝶道:“原是我之前看的不通透,一直都没能明白你的心思,叫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司蝶皱眉,显然不愿提起此事,叩首道:“储秀宫的事情,是奴婢太过不知礼数了,还请夫人责罚。”
陆紫清挥手道:“起来吧,我本也没有要追究你的意思,你从小就跟着皇上,日久生情,对皇上有了爱慕之心,本也不是你的错,你又有什么罪过呢?我就是要罚你,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
司蝶抬头,有些惊诧的看着陆紫清,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不追究自己,身为奴才,竟敢觊觎自己的主子,本就是大罪,原以为凭着陆紫清与景越的感情,会因此而处置了自己的,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放过了她!
“夫人……”
陆紫清朝着司蝶招手道:“过来。”
司蝶犹豫了一瞬,起身走到了陆紫清的近前。陆紫清扯起司蝶的手,摸了摸,叹道:“这样细嫩的双手,还真不像是整日里舞刀弄枪的人呢。你的长相也并不比后宫的妃子差,若是能留在宫里伺候皇上。也是不错的。”
司蝶一惊,只当陆紫清是对她起了戒心,当即跪地道:“还请夫人恕罪!奴婢再不敢有非分之想了,若是夫人不信奴婢,奴婢愿以死谢罪!”
陆紫清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安慰道:“我今日跟你说这些,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今日……我已经跟皇上说明了,我是不会入宫为妃的,而你,也并不适合留在我身边伺候,你若是愿意,我倒可以帮一帮你,帮你留在皇上身边,跟在他身边伺候,如何?”
司蝶一时间愣住了,没想到陆紫清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可尽管陆紫清的话叫她心动,司蝶心里却明白,景越是断不可能会接受她的。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陆紫清的,若是不跟在陆紫清身边,对于景越来说,她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纵然她心有不甘,也只能认命。
“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是贱命一条,如何能配得上皇上?还请夫人莫要再提了。”
陆紫清却是意味深长道:“今天在储秀宫的情景,你该也都看见了吧?”
司蝶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皇上现如今朝纲不稳,前朝的大臣大多还只想着争权夺势,送秀女入宫,拉帮结派,巩固地位,皇上可算是孤家寡人了。就像是这一次送进宫来的三十多个秀女,谁人不是各怀鬼胎?我想叫你留在宫里,不光是为了成全你,更多的,是知道你对皇上的一片真心,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在皇上身边,我也能放心,不是么?”
司蝶抿唇,看着陆紫清的目光如炬,冷声道:“夫人明知,皇上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夫人,为何不自己陪在皇上身边?夫人可知,你这番看似为皇上着想的话,要是被皇上听见了,是有多诛心?”
司蝶的话没有什么敬意可言,这本也是她对陆紫清的不满,在她看来,景越给了陆紫清全部的感情,陆紫清就也应该如此回报景越,可陆紫清这时候说放手就放手,还要亲手给景越推女人,这是把景越当成什么了?陆紫清也实在是太没心肝了。
陆紫清没有恼怒,依旧平静的直视这司蝶道:“那若是你来选,是想叫皇上伤了心,还是想叫皇上丢了来之不易的皇位,丢了性命?”
司蝶一下子被陆紫清给震慑住了,看着陆紫清,脑中想着陆紫清的话,只觉得万分苦恼。伤了心会觉得痛,但那终究不过是一道伤疤,可没了皇位,没了命,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这还需要选么?
陆紫清站起身来,又靠近了司蝶两步道:“这个答案,你我心中都有数。至于你,是想继续留在我身边,还是留在皇上身边伺候,就由你自己来选吧。”
陆紫清说完,就转身出了寝殿,独留司蝶一人在殿内发愣。
……
这一次进宫,陆紫清与景越又是不欢而散,陆紫清却是真的狠了心,回到寺中后就叫流香加快了动作,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盘下了一家店面。
陆紫清先是过目了一遍这间铺子的账目,又叫流香将铺子的掌柜给叫来了寺中。早在盘下这间铺子的时候,陆紫清就一并花钱雇佣了铺子里原来的伙计和掌柜,她毕竟是个女子,做生意并不好直接抛头露面,有这些经验老道的掌柜和伙计在,也能省下不少的麻烦。
陆紫清笑看着眼前之人,问道:“你就是这间铺子原来的掌柜?”
让陆紫清意外的是,这家铺子的掌柜倒是年轻的很,看着也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看着长相,就像是个圆滑的人。
“小的姓王,正是这间铺子的掌柜,承蒙夫人不弃,小的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为夫人效力。”
其实早在知道自己的东家是个女子的时候,王掌柜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世道,又哪里有女子出来抛头露面的道理?王掌柜甚至怀疑,铺子到了陆紫清手里,用不了多久,也就黄了!
“尽不尽力的,先不必说,我刚刚看了看这铺子进一年来的账目,似乎亏损的很厉害,王掌柜可能跟我解释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布料的生意,我也是第一次接手,这里面的门道,还真不怎么清楚。”
王掌柜一听,更是有些不看好陆紫清了,甚至心里已经暗暗琢磨起下家来了,但面上还是恭敬的回道:“夫人有所不知,布料的生意,最讲究的就是那货源了。京城之中,蜀地的蜀锦,东洲的粗料麻布,江南的绸缎,每一种布料,所交易的客人都有所不同。现在朝廷不安稳,百姓们手中没有闲钱,麻布粗衣鲜少有人会买,反而常有妇人来卖自家纺旳布料。而绸缎,蜀锦一类供给富人的料子,唉……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又何处去寻货源?这一年里,京城十家绸缎庄,少说也有七八家,都败在了货源上。”
陆紫清听后,沉思了片刻,又道:“那这货源,往年这铺子里都是通过什么路子得来的?”
王掌柜拱手道:“各地都有往来的商客,货源的问题,每年都不用担心的,只是今天这个年头不好,才会出了这么多的乱子。”
“那依着王掌柜的意思,现在这种情势,只有往来各地,有足够的货源才能叫生意有些起色?”
王掌柜躬身道:“是这么个理,只是现在兵荒马乱的,沿途上流民成群,匪寇众多,想要安然无恙的串走各地进货,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若是真有这个实力,那这种年头,还真能发一笔大财。”
陆紫清对银钱倒是没多大的兴趣,她会来做这布料生意,一是因为她是闲人一个,无事可做,二则是听了慧明大师的劝,感受一下市井百姓的疾苦,做些善事,为自己,也为景越积些善缘。
“若是我能出人,不知王掌柜可愿意为我出力呢?”
王掌柜一愣,惊讶的抬头看向陆紫清,心中不断的猜度着她的心思,这人住在寺中,身边的丫鬟叫自己称其为夫人,显然是已经嫁为人妇了,可这又是哪家的妇人?抛头露面的出来做生意?也没听说京城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边儿上的流香看王掌柜目光中满是打量之色,皱眉呵斥道:“你这是看什么呢!小心我把你眼睛给挖出来!”
王掌柜吓了一跳,忙低下头道:“非是小的不信夫人的话,实在是想要保证途中安全,商队里面最少也要有几百个身强体壮的壮汉,雇用普通的农夫是不行的,夫人说是能出人,又能出多少呢?”
陆紫清淡笑道:“你要多少,我便能出多少,这一点上,王掌柜不用怀疑,只是我毕竟是个女子,不能跟着商队往来,就是不知,王掌柜有没有这个能力,能带的了商队。”
王掌柜将信将疑道:“夫人放心,我做绸缎庄掌柜,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各地的商户,我都是认识一些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愁没有人脉。”
陆紫清看他神情颇为自信,也满意道:“那好,你既然如此说,我姑且信你一回,早在见你之前,我也对你有过些了解,还算是一可信之人。若是你愿意为我效力,日后,我也定不会亏待了你。”
王掌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笑着应道:“谢夫人赏识。”
陆紫清转而对着流香道:“流香,送王掌柜下山吧。”
“是。”
直到王掌柜跟着流香离开时,还没有弄清楚陆紫清的身份,整个人都是云里雾里的。流香见到王掌柜的表情,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只笑道:“王掌柜不必多想,夫人是很好相与的,跟着夫人的时日长了,你该知道的,自然就都知道了。”
王掌柜心思被道破,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姑娘说的是。小的已与夫人签过契约,日后无论如何,都会给夫人效力的。不该问的不问,小的都明白。”
流香摇头,看了眼王掌柜,笑容里满含深意:“王掌柜还不是太明白,我们夫人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人来效力没有?夫人最后能找上王掌柜,本也是你的福气呢。”
王掌柜点头:“却是小的的福气。”
“只是王掌柜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为夫人尽忠啊。”
王掌柜凝神问道:“小的愚钝,姑娘的意思,实在有些听不太懂,还请姑娘明示。”
流香见王掌柜也是个聪明人,便直言道:“听说王掌柜家里,有一六岁的小儿?”
王掌柜心中一凛,直觉这新东家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儿子身上了!
“这……是有一子,小的发妻早亡,这孩子年幼,小的只怕续了弦,他会遭人欺负,这独子,也算是小的亲手带大的。”
“王掌柜这些年里,想是过的不容易吧?”流香叹了口气道:“日后王掌柜给夫人办事,走南闯北是少不了的。要是一直带着个孩子在身边,也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我给王掌柜出个主意,夫人早前有过孩子,只是因为些原因,孩子没有养在夫人身边,夫人虽是不说,却还是想念的。不如王掌柜就将你这独子放在夫人身边教养,这样既能解了夫人的思子之痛,又能表了王掌柜对夫人的忠心。”
王掌柜大惊,这哪里是要替他养儿子?分明是要将他的儿子扣在手里,方便拿捏啊!往后自己但凡敢生出半点儿异心来,先不说别的,只怕这孩子就先遭了罪。家中就这一根独苗,王掌柜哪里舍得?
“不!不!不!我家这儿子,平日里愚钝得很,哪能跟在夫人身边?没两日怕是就惹得夫人厌烦了,还是别了吧。”
流香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淡淡道:“我原以为王掌柜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也这么拎不清。你那儿子养在夫人身边,只要你不做出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情,难道还怕夫人亏待了他不成?”
“这……”王掌柜有口难言,实在是就连他自己都对陆紫清不知根知底,怎敢让自家儿子卷进这浑水里来?
“王掌柜好好想想,这里可是皇家寺庙,能来这里上香小住的,身份定然是不凡的,王掌柜可别一时糊涂,得罪了贵人都不自知啊。”
王掌额头直冒冷汗,流香见他是听进去了,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只道:“王掌柜先回去好好想想吧,您是聪明人,想来该知道如何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