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一路浑浑噩噩的下了山,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流香的话,只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攀上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看这行事做派,就不是好得罪的主。
等到了山脚下,王掌柜找了一处茶棚要了杯热茶。此时路上的行人很少,整个茶棚除了店家,就只有王掌柜一人,王掌柜想了想,开口打探道:“店家,你可知这安国寺最近,可是住进了什么了不起的香客?”
“香客?”店家想了一会儿,当即明白了王掌柜说的是哪一个人:“客官说的,是在安国寺长住的那个小娘子吧?”
王掌柜点头道:“正是那人,不知……那妇人是个什么身份?”
店家颇为神秘的笑了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那小娘子,可是和宫里有来往的。自从安国寺有了这么个人在,宫里的人呐,都不知往寺里跑了多少回了。”
王掌柜一惊,追问到:“这些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店家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道:“从京城出来,一路上到安国寺,只有我这一个小茶棚,过路的人总要过来讨口茶喝的,这一来二去的,我自然也就熟了。前一次无意间看到了那些人腰间别着的腰牌,显然就是宫里的人无疑了。”
王掌柜不得不重新思量起了流香的话,看来这新东家,还真是大有来头的!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难不成是什么皇亲国戚?”
店家摇头道:“客官这就想差了,哪个皇亲国戚,会住在寺里?前一段儿不是还有传言,说是皇上身边有一个身份不明,却极得盛宠的女子么?听说因为这件事情,朝中可是险些闹翻了天了,我猜啊,这小娘子,八成就是皇上养在寺里的。”
“皇……!”王掌柜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又急忙憋了回去,要是自己的话叫别人听见了,保不齐会招惹什么祸端。
知道了这些后,王掌柜心里一直都不太安稳,回家想了一整夜,第二天还是照着流香的吩咐,将独子送上了山,对着陆紫清躬身道:“小的这个儿子实在是有些愚笨,自幼就失了母亲,一直都没人能好好教养。小的既已决定为夫人效力,日后走南闯北是少不了的,还请夫人能收小儿在身边,小的也能放心些。”
陆紫清笑了笑道:“这是自然,王掌柜放心,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机灵的,跟在我身边,我定会帮王掌柜好生教养着,不会亏待了他的。”
王掌柜倒是不图陆紫清能对自己的儿子有多好,放在陆紫清身边,其实也就成了家奴了,只要陆紫清肯看在自己的忠心上,护儿子一个周全就好。
“夫人仁善。小的自然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这孩子还是有些力气的,夫人院子里的粗活,大可交给他来做,若是做的不好,夫人也尽管教训,不用顾及什么。”
陆紫清笑了,看那孩子正怯怯的缩在王掌柜身后,面色柔和的招了招手道:“来,孩子,到我这儿来。”
王掌柜赶紧推了儿子一把,道:“快过去,给夫人磕个头,日后记得要听夫人的话。”
那孩子也是个懂事的,被王掌柜推了一把,就乖乖的到了陆紫清的身前,跪地磕了个头道:“给夫人请安。”
陆紫清对这孩子印象倒是不错,伸手虚扶了一把,上下打量了一番,转而对着王掌柜道:“是个不错的孩子,王掌柜放心好了,这孩子跟在我身边,我是不会叫他受委屈的。”
王掌柜既然决定将孩子送来。自然也是铁了心跟着陆紫清了,就算是心里舍不得儿子,也只能如此了,这样想着,便又对着陆紫清拜了又拜:“那小的就谢过夫人了。”
随后,陆紫清又听王掌柜说了些有关商队的事情,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王掌柜才告辞离开。
……
陆紫清这些事情,本也没想着要瞒景越,因而她的动作也全都被景越看在了眼里。景越虽是心里发苦,却没说什么,他对陆紫清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她这一步步的动作,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或许早在自己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皇上,齐大人带着朝中的几位大人进宫求见。”
景越多有不痛快,最近这段日子,前朝的大臣就只会盯着他后宫说事,一个个的不见在朝政上出力,惯会管这些没用的事情!陆紫清和他之所以会走到这个地步,也是因为这帮子大臣使的力!
“去储秀宫,随便召一个来侍寝。只要朕的枕边有女人,他们也就消停了。”
司白猛地抬头看了眼景越的神色,只见他目光一直盯着案上的奏折,情绪没有半分波动,不由暗暗心惊。要知道,秀女之所以能进宫,也不过是为了安抚前朝的大臣罢了,景越并没有宠幸她们的意思,更是对她们百般防范。今日怎么突然就要召幸秀女了呢?
难不成景越是突然想通了?
别人不知道陆紫清在景越心里的地位,司白却是知道的,也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景越今日的态度很是奇怪。
“皇上……您这是……”
景越淡淡道:“到了这种时候,朕……还能如何?”
这话里满满的都是无奈,身为帝王,活活被前朝的大臣逼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是可悲。
而景越召幸新妃的事情,第二日便传到了陆紫清的耳朵里,陆紫清原本正用着午膳,听了宫里传来的消息,眼睛酸涩的同时,心中却踏实了许多。有些事情,往往都是第一步最难迈出去,景越肯碰其他的女子,就是一个不错的开端,这总要慢慢来习惯的。
“夫人,您若是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吧,别都憋在心里,奴婢也会跟着担心的。”
陆紫清情绪只消片刻就恢复了过来,若无其事的用着午膳,道:“我能有什么事情?这原就是命,我也早已经认了。”
而原本守在外面的司蝶却突然进了屋,直直的看了陆紫清好一会儿,咬牙跪在了地上,神情郑重的叩首道:“夫人,奴婢想过了……奴婢想要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还请夫人成全!”
流香退到一旁,司蝶的心思那般明显,流香自然也察觉到了。司蝶身为陆紫清的婢女,却爱慕着陆紫清的男人,可算是不忠。流香虽然生气,但陆紫清都默许的事情,她自然不好说什么。
陆紫清早料到了司蝶的选择,此时半点儿也不意外,点头笑道:“好。你伺候了我这么久,这份心思,我自会想办法成全你的。你且安心等等,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安排你入宫的。只是有一点……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好皇上。莫要让他再因为我而犯傻……”
司蝶应了下来,道:“夫人放心!奴婢会拼死守护皇上,绝不会离开皇上半步!”
陆紫清看着司蝶坚定的眼神,心知司蝶这话不是作假,司蝶没有那些世家贵女的小心思,身后也没有什么势力支撑,她想跟在景越身边的原因,也只是单纯的忠心与爱慕。陆紫清想来想去,还真就只有司蝶是最合适的了。
朝堂的局势向来都是瞬息万变,自陆紫清主动远离景越后,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刚刚平静下来不久的大靖,就又掀起了一场战火!这一次,却是景澜主动出击,任命白烨颜为主帅,挥师北上,直逼京城!
陆紫清不免有些为景越担忧,当初景澜就算是败走离京,但一众肱骨大臣却并没有损伤,与其说他当初迁都是败了,倒不如说是避开了景越的锋芒。如今景越从蜀地带过来的这一帮子人,却早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之前的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那些原本拥立景越的人,现如今却都贪图享受,忙于争权夺势,能帮上景越一把的陆思瑾也生死不明,两两相碰,景越简直就是毫无把握!
陆紫清因为这事情,总是有些心思难安,她想要去见见景越,却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出现在景越身边只能叫他在朝中君臣离心,一时间只觉得左右为难,人也跟着又消瘦了许多。
这一日,陆紫清再见明慧大师时,面上难免显出了些许愁苦道:“我终归是不如慧明大师想的通透,总是被这些凡尘所扰,就像现在,明知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却做不到置身事外啊。”
“阿弥陀佛。”明慧大师双手合十,陆紫清的症结在何处,他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世上情劫最难了,饶是他自己看的再通透,终归是宽不了陆紫清的心。
“贫僧曾言,夫人注定是尘缘未了,自然不能从这些俗世之中脱身。夫人如今的境况,其实并不适宜继续留在京中。若夫人肯听贫僧,且请先行离京,方能保全自身安危。”
陆紫清一愣,没想到明慧竟然会开口提醒自己,要知道,明慧大师卜卦批命向来很准,但凡他所说的,往往最后都能应验,今日突然有此一言,是算出了什么吗?
“明慧大师的意思是,若我执意在京,便是一个死劫?”
明慧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夫人只需知道,现如今,也确实到了夫人该离开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