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先别急。”流香安抚着陆紫清道:“这消息,是于公公醉酒后不小心说出来的,当时于公公只说了一句――大靖的两个主子都在西凉。奴婢想……皇上怕是也知道了大靖皇帝在月城的事情。”
陆紫清惊慌过后,马上就冷静了下来,想着萧慎的反应,想着这两日的动静,终于算是明白了过来,西凉皇和萧慎,这是要用自己引诱出景澜来,将他们二人在西凉国一网打尽!当真是好算计!
“怪不得……怪不得知道了本宫的身份后,迟迟没有动本宫,西凉皇和萧慎的心思,未免也太大了些!”
流香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小心的问道:“公主打算如何?可要奴婢想办法,先寻一下大靖皇上的下落,叫他们出城去躲一躲?”
景澜原也不是个傻子,当初来了月城后,也只是到公主府见了陆紫清一面,随后便隐匿了踪迹,再没有出现过。就连陆紫清,都不知景澜如今身在何处。想来他也知道陆紫清身边有离坼的人,不想叫外人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陆紫清想了想,道:“不必了,景澜是个聪明人,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是不会主动来找本宫的。”
“那公主打算如何?”流香只觉得,现在自己比陆紫清都要着急,保护好陆紫清,是离坼给他们的命令,陆紫清可以淡然处之,他们却是不敢的。
“要不公主先避一避吧,奴婢只怕……皇上和端阳王,会突然对公主出手。”
陆紫清却是没有流香这样慌乱,只道:“本宫为何要逃?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流香也明白,如今离坼不在月城,陆紫清身边,可算是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这种情况,想要逃,也未必就能逃的出去,可难道就要这样坐以待毙么?陆紫清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照着离坼的脾气,还不得活剐了他们?
“公主!”流香神色认真道:“公主就不要再说一半儿,留一半儿了,这件事情,关系到公主的安危,实在是马唬不得,公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便是我们的失职!公主心里可有了什么主意?还请公主直言,也能叫奴婢安心些。”
陆紫清见流香这样子,有些哭笑不得道:“本宫并没有什么主意,既然本宫的身份,都已经叫西凉皇知道了,那本宫,也只能趁着西凉皇和萧慎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看来……有些事情,是该提前了。”
流香嘴角抽了抽,事实证明,她和陆紫清可能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陆紫清说的再明白不过的话,她也只能听懂个表面的意思,但却是对陆紫清想要做什么,全无所知。
“走吧,本宫在西凉待着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去过太子府,拜会一次太子妃娘娘,实在是有失礼数,随本宫走一趟吧。”
流香明白陆紫清这是已经有了打算了,便只好出去叫人给陆紫清备了马车,梳洗打扮了一下后,朝着太子府而去。
因着陆紫清已经算是与太子一党彻底决裂了,这一次,太子妃对陆紫清的态度,可算是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陆紫清递了拜帖后,太子妃并没有即刻召见陆紫清,反倒叫她在府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才是一个后院粗使的婆子迎了出来,神色不冷不淡道:“德馨公主,太子妃娘娘请您进府。”
流香暗自恼怒这些人态度,刚想要出声音训斥,却是被陆紫清伸手拦了下来。流香回头一看,就见陆紫清脸上依旧是挂着清清淡淡的笑容。
“有劳这位姑姑给本宫引路了。”
陆紫清一路被带到了太子妃的房里,此时房中坐着的,还有太子的两个妾室,其中的一个,显然也是有了身子,三人也不知是在谈些什么,面上都是一副合乐的样子。
“臣妹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太子妃面带笑容的看了陆紫清一眼,也没叫起,反倒是继续跟着那姬妾道:“妹妹这是头一次有了身子,本妃也是过来人,少不得要多嘱咐你两句,这些日子,饮食起居上,一定要多注意,吃食上,全听大夫的意思,不好的东西,万不要去碰。现在正是秋季,总好下雨,夜里多盖一床被子,小心着了凉。”
侍妾听了太子妃的嘱咐,点头道:“妾身谨记太子妃娘娘的教诲,定当小心些的。”
太子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从来不会对妾室的子嗣下手,谁有了身孕,她就会叫这孩子平安的生下来,以此来彰显她贤德的本性。但是她却不会叫这些孩子,妨碍了她自己孩子的前程地位,只要太子稍稍偏心于哪个妾室所生的孩子,那么,她们母子的命也就到头了。只是这些手段,太子却是全然不知,因而,太子妃在他心里,一直都是贤良淑德的。
“妹妹这个孩子,该是会和本宫肚子里的这个差不了多少,这样也好,两个孩子年龄相近,日后,也可以做个伴儿,省着寂寞。”
那姬妾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太子妃发话,她也只能诺诺的应是。
太子妃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二人闲聊了好一会儿,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直等到了再无话可说,才叫两人退下,看着仍旧屈膝朝着她行礼的陆紫清惊呼道:“哎呀!德馨妹妹这是做什么?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起来?妹妹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可别伤了膝盖,要不然,父皇要是怪罪下来,本妃可是受不住的。”
陆紫清被撂在了一边多时,等起身时,腿上尽是一阵抽痛,扶着流香的手站直了身子,面上不温不火道:“臣妹哪里就有这么娇弱?还请太子妃娘娘放心,臣妾无碍。”
太子妃讶异于陆紫清这般隐忍,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却在她那张平淡的脸上找不到分毫的波动。
“来人,给德馨公主看座,倒茶。”太子妃虽然讨厌陆紫清,暗恨她叫自己名声受到了影响,但表面上的功夫,自然是还是要做足的,此时只笑看着陆紫清道:“不知,今日德馨妹妹来本妃这太子府,是为了何事?”
陆紫清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药丸道:“臣妹是来给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送礼的。”
“送礼?”太子妃看着陆紫清手心里的药瓶,皱了皱眉头道:“这个,就是德馨妹妹要送的礼物?本妃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上门,是用药来做礼物的。”
陆紫清摇头道:“若是普通的药,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定然是不会感兴趣的,只是臣妹手里这药,却是治疗父皇头疾的良方。太子妃娘娘真的不想要么?”
太子妃目光一动,这种东西,她自然是想要的,只是陆紫清今日的目的还不清楚,她话里的真假,自然也都要考究一番。
“德馨妹妹往日里从不与太子府往来,今日却是这般殷勤,实在是叫本妃看不透呢,妹妹有什么,不妨直言,我们也算是彼此了解,就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陆紫清神色不见尴尬,走到座位上坐下,对着太子妃道:“今日,臣妹要说的事情,与太子殿下的大业有关,若是太子妃娘娘信得过,不妨就请太子殿下出来一见,躲在那屏风后面偷听,实在是算不上君子所为。”
太子妃神色一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太子却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审视着陆紫清道:“德馨公主好眼力,你怕是早就发现孤在屋里了吧。”
陆紫清笑道:“太子殿下想要尝一尝偷听的滋味,臣妹自然是要让太子殿下过过瘾才是。”
太子冷哼了一声,道:“德馨公主来这太子府,可是有什么事情,孤也出来了,你直说便是。”
陆紫清看太子隐约有些不耐,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道:“臣妹今日,是有一桩买卖,想要与太子殿下好好谈谈。”
太子看着陆紫清,实在是搞不懂陆紫清最近的态度。上一次陆紫清在宫门前莫名其妙的话,就叫太子和国公爷暗自思量了好久。陆紫清一直都是西凉皇的人,之前对他们的态度,也是不冷不淡的,缘何会突然示好?
“哦?什么买卖?”
“自然是有关太子殿下的皇位了。”
太子一惊,只觉得陆紫清是疯了,她一个小小的女子,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她凭的又是什么?
“你还真是放肆!你今日所说的话,孤要是告诉了父皇,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陆紫清目光中满是自信的看着太子道:“可是臣妹知道,太子殿下是不会告诉父皇的。因为……对于皇位,太子殿下比本宫更有兴趣不是么?”
太子有些心动,却还是故作镇定道:“孤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陆紫清笑道:“臣妹给父皇的药,虽能治疗他头疾的毛病,但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要了他的性命。照着父皇现在的情况,该是活不过这一个月了。”
“什么!”
太子眼睛发红,面上虽然是一副愤怒的表情,但心里,却有些激动。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份激动是为了什么,只觉得似乎皇位就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
“太子殿下没有听错,臣妹的意思是,父皇离他的大限,不远了。”
“你……你这是在谋逆!”
陆紫清好笑道:“谋逆?太子殿下这话,臣妹可就有些听不懂了,臣妹这可都是在为着太子殿下着想,太子殿下可以想一想,父皇万寿无疆,对太子殿下,真的有好处么?”
“……”
太子和太子妃一时间皆是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皇现在,满心满眼想的都是端阳王,无论有什么事情,都是在为端阳王谋算!叫父皇多活一日,不过是叫他多为端阳王谋算一日罢了。太子殿下所剩的时间,真的是不多了。”
“……你想做什么?”
陆紫清心知太子这是听进去了,便也笑了笑,端起桌案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才道:“太子殿下现在,唯一能胜得过皇上和端阳王的,就是速度!趁着端阳王初入朝堂,还没有什么根基,尽早的除掉他!更要除掉皇上!那么,这皇位,自然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了。”
“这……”
太子犹豫了起来,他自觉陆紫清说的话有理,可是又有些没有把握,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是真的做起来,便算是谋反叛逆了!
太子妃缓过了神来,察觉太子的表情不对,忙道:“德馨公主今日的话,本妃与太子殿下也已经记下了,但是这件事情涉及甚大,太子殿下现在,也没法儿给公主一个答案,还请公主给太子殿下一些时间,等我们再商讨一番,定会尽快给德馨公主一个答复的。”
陆紫清也点了点头,没有强求,只道:“这是件大事,太子殿下要仔细考虑考虑也是应该的,臣妹不急,该着急的,是太子殿下才对。”
太子看着陆紫清的笑容,有些恍神道:“你就不怕,孤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父皇?你本是端阳王的人,又为何要帮着孤来害他?”
陆紫清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该是知道的,臣妹本就不是这西凉的人,在西凉,就算有再多的富贵,又有什么用呢?终归不是臣妹想要的。”
“再者,端阳王心高气傲,若是等到他得势的那一天,我这个不洁之身,真的能入得了端阳王的眼么?等父皇驾崩后,臣妹的用处,也就彻底没了,到时候,端阳王怕是会以臣妹为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吧?臣妹对父皇和端阳王来说,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太子妃听了陆紫清这一番说辞,倒是对陆紫清信任了几分。她也是个女人,陆紫清所说的问题,都是存在的。陆紫清就算是跟了端阳王,也真的是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处。
陆紫清见他们神色放松了许多,又道:“太子殿下不必怀疑臣妹什么,臣妹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太子殿下,就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太子殿下要是想叫臣妹死,不过是在父皇面前说上一句话的事情。”
陆紫清今日的话,确实是对太子拿出了全部的诚意,就连陆紫清自己,也都要分不出真假了。
太子沉默了片刻道:“你告诉孤这些,是真的想要帮孤?还是另有些别的什么目的?”
陆紫清淡然道:“臣妹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帮着太子殿下了,等这里的事成之后,臣妹想求太子殿下,送臣妹回大靖去,那里,才是我该回的地方。”
“就这么简单?”
太子有些狐疑,但是看着陆紫清真诚的目光,却是相信了许多,陆紫清一个小小的女子,就算再精明,又能有多大的本事。
“这件事情,孤会仔细考虑的,德馨公主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去吧。”
陆紫清起身告退,直等到陆紫清出了太子府,太子才算是冷静了下来,一边的太子妃给太子递了盏茶,道:“殿下,您说这惠欣公主,会是真心实意的么?妾身刚刚在一边看着,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漏洞。”
太子摇了摇头道:“这个德馨,心机手段都很了得,她的心思,不是那么好猜的,就像上次她在母妃的寿宴上,还不是不动声色的将你都给算计了?单凭她几句话,孤还真是信不过她。”
太子妃一听太子提起这件事请,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她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子的帝王大业,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小心思坏了太子的大事。
“这件事情,妾身看着德馨公主,倒还真是真心实意的,殿下要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不如,去国公府与父亲商讨商讨?”
太子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确实该去问一问岳父大人的,或许,岳父大人能给孤拿个主意。”
太子这段日子,算是越来越依赖于国公爷了,前朝的所有事情,他都会听国公爷的吩咐来办,绝不会妄动。国公爷为了太子的皇位,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操持着,两人一直都没有什么分歧。
“真是劳烦太子妃了,还怀着身孕,却要为孤的事情操劳,是孤没能照顾好你。”
太子对这个太子妃,一直都很满意,她的娘家,是自己在前朝的倚仗,太子妃自己的长相也不错,最关键的,是太子妃行事稳重,能将太子府后院管理的很好,更不会恃宠而骄,不会争风吃醋,这种有分寸的女人,没哪个男人会不满意。
“太子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与太子殿下,本就是夫妻,夫妻同心,不是应该的么?”
太子满意的摸了摸太子妃的肚子,道:“好,爱妃对孤的好,孤都记在了心里,你我夫妻之间,再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太子府外,陆紫清出府后,就上了回府的马车,流香扶着陆紫清坐下后,就忙问道:“公主,情况怎么样?太子可是信了公主的话?”
陆紫清似笑非笑道:“太子信与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公爷信不信,太子表面上看着再如何风光,其实也不过是国公爷手里的一个傀儡罢了。也是他傻,才会如此信任国公爷。”
“国公爷可是个老狐狸了,公主可有把握?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陆紫清摇头道:“本宫并没有什么把握。”
流香惊道:“那公主您……”
陆紫清看向流香道:“有时候,当看不见前路的时候,总该试着赌一把不是么?这是本宫活命的唯一机会,本宫拿上了自己的筹码,赌的,就是本宫的命。”
陆紫清现如今被萧慎和西凉皇暗中看着,在这孤立无援的西凉国,她也只能大胆的赌一把,总不能坐以待毙就是了。她相信,国公爷和太子是有野心的,万不会叫她失望的。
“你不必太过担心,这时候,所有的棋子都已经落定,本宫只要静静的等着便是,是福是祸,全都在此一搏了。”
“……”
流香暗自佩服陆紫清的胆量,陆紫清有时候就像是一个疯子,心狠的时候,她连自己都能算计进去。也怪不得,大概也只有这样的性子,才能所到之处,都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吧。
“这两日,万不要和祁阳王联系,再叫皇上和萧慎抓到什么把柄。等皇城中乱起来了,再联系祁阳王不迟。”
“是,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