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怕是不知道,京中有人传言,当年林氏一族枉死后,这林府的大宅,就一直都阴气不散,到了晚上,林氏一族的鬼魂就会找回来,夜里打更的人都说过,从这里走过的时候,能隐约听见里面的鬼叫声。”车夫越说越害怕,忙道:“大人,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别再沾染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您没见这附近原来住的人家,也都已经搬走了么?林相爷活着的时候,就是顶厉害的人物,死后,也是招惹不得的。”
白烨颜眸渐深,道:“先回府吧。”
……
惠欣公主府内,景澜把惠欣公主放回来时,已经是皇贵妃被幽禁好几天之后了,在暗牢里待了许多时日,就算景澜并没有吩咐对惠欣公主用刑,惠欣公主也足足瘦了一圈,眼眶下尽是一片乌青,显然是被景澜吓得不轻。
惠欣公主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问着身边的婢女道:“驸马呢?驸马人呢?他不知道我今日回府么?为何不出来见本公主!”
侍女小声道:“公主息怒,驸马……驸马他……”
“呵……”惠欣公主冷笑了一声道:“他现在,该是还在美人的温柔乡里吧?他还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也不照着镜子看看他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若没有本公主,他们方家,又哪里会有今日的荣华?不仅是他,还有他那老不死的娘!一家子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公主这是在骂谁呢!”惠欣公主话刚一说完,就听见了门外的声音,抬头一瞧,就见到了方驸马的生母,方家现如今的掌家夫人。
方夫人这次回来,全然是因为听了惠欣公主失了皇帝宠幸的消息,想要回来看一看热闹的。自从惠欣公主嫁进方家以来,方夫人与惠欣公主就一直不合,方夫人尖酸刻薄,惠欣公主狠毒泼辣,两人在一起,一直都是水火不溶。
若是放在以前,惠欣公主看在方驸马的面子上,还愿意对方夫人客气一些,只是如今,夫妻情谊早就因为方驸马身边的那两个小妖精而磨光了,又哪里来的好脸色。
“母亲这么聪慧的人,又怎会不知道本公主在骂谁?一家子拜高踩低的东西,就算再有钱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介商贾之家?满身都是铜臭味,若没有本公主在后面替这帮狼崽子周旋,他们又哪里来的官当?怎么?用完了本公主,就想将本公主一脚踢开,门都没有!”
惠欣公主说这些话,也实在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在暗牢里待了这么多天,回来后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惊惧之下,再又被方驸马的所作所为激起一阵怒火来,说话自然是没了分寸,只图一个嘴上痛快。
方夫人脸色早已经沉了下来,她向来对惠欣公主这个眼高于顶的儿媳妇不太满意,惠欣公主除了身份尊贵,身上还真是再难找到半点儿好处,不懂得孝敬公婆也就算了,还不叫夫君纳妾,就连怀了方家子嗣的外室,她也敢直接打死!就算是外室所生,那也是方家的子嗣啊!惠欣公主如此做,又将谁放在眼里了?
“放肆!惠欣公主,你虽是公主之尊,但你也别忘了,你还是我方家的媳妇,按着出嫁从夫的规矩,你自己也是我方家的人,是谁给你的胆子,叫你顶撞我这个做婆母的!这些年里,方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惠欣公主只觉得自己被气的胸口疼,冷笑道:“狗屁!仁至义尽这个词,你还真说的出口!这些年里,你们给过本公主什么!本公主有着身孕的时候,姓方的还忙着出去拈花惹草,哪有将本公主和孩子放在眼里!本公主就打杀了他几个通房和外室怎么了,那般低贱的人,又怎配跟本公主抢男人!”
方夫人气的手指直哆嗦,指着她半饷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颤巍巍道:“你……你这个毒妇!当初就不应该让我儿娶你,你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宁和公主!你这个毒妇!方家的子嗣,全都毁在了你的手里!我要叫我儿休了你!休了你!”
惠欣公主算是彻底与方家撕破脸了,她与方夫人向来不慕,此时方夫人又如此待她,惠欣公主盛怒之下,直接怒道:“好!不是要休了本公主么?走!现在就去找你那不是个东西的儿子去!叫他写休书,即刻休了本公主!皇上就算眼里没有本公主这个妹妹,但也有皇室的脸面!你们方家要是敢休了本公主,本公主倒要看看,你们又能落得个什么好结果!”
方夫人只觉得此时的惠欣公主就像一条疯狗一般,她确实是恨不得惠欣公主去死,更想叫方驸马休了她,再娶一个温顺懂事的儿媳回来,只是惠欣公主的身份压在那里,方夫人实在是不敢动她。
“啊!你做什么!放肆!放开我!我是你的长辈!”
惠欣公主一路拉着方夫人,就朝着方驸马和那两个舞姬所住的院子而去,刚一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酒气,而方驸马此时正醉着酒,给那两名舞姬舞剑,虽然连招式都不连贯,但却是赢得了两人一阵叫好与奉承。
“美……美人儿,快来,嗝……让爷抱抱。”
方驸马一直都没注意到闯进来的惠欣公主与方夫人,只顾着寻欢作乐,朝着两名舞姬扑去。
方夫人见到这番情景,反倒是笑了出来道:“我儿是男人,妻子娶的不如意,总也要有几房合心意的美妾,我看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这两个人,就很合我儿的意。惠欣公主身份高贵,不会伺候男人,叫她们来给你代劳,不是也很好么?公主只需要在家照顾好你那两个孩子,方家会供你吃喝,叫你高枕无忧,就算你瘸了一条腿,我们方家也不是半点儿情分都不顾念的人,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惠欣公主脸色铁青,猛地上前扯住了方驸马的头发,怒道:“方知远,你个畜生!”
话落,便直接一巴掌乎在了方驸马的脸上,这一下子用了狠力,方驸马直接被她掀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等清醒了一些,才看清了惠欣公主那一张脸,恼羞成怒道:“贱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惠欣公主瞪着方驸马,恨不得就这样直接掐死他,但终归还是有些理智的,无论方驸马如何,他也终究是自己两个孩子的父亲,惠欣公主对他下不去狠手,对着屋内的两个舞姬,却是下的去的!
“你们两个!真以为本公主不敢动你?本公主……本公主今天一定要挠花你的脸!”
惠欣公主直接扑了上去,跟着两人厮打了起来,看的门前站着的方夫人都愣了神,谁能想得到,惠欣公主一个天家公主,竟还会如同街头泼妇一般,在这里跟着姬妾动起手来?方夫人既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担忧。她是真没想要跟惠欣公主闹起来,惠欣公主再不得宠,还有一个公主的名头在,还真不是方家能开罪的起的。
“啊!惠欣公主饶命!公主饶命!”两个舞姬不敢直接跟惠欣公主动手,只能一个劲儿的往方驸马身后躲闪,还不忘扯着方驸马的衣袖,哭求道:“夫君!救我~”
这娇弱的声音气的惠欣公主眼前一黑,手上也失了分寸,好几下子都直接抓到了方驸马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方夫人惊呼一声,大叫道:“快来!快来人!把惠欣公主拉开!快!”
方夫人乐得看惠欣公主发疯,却见不得惠欣公主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见她如此,心中怒骂了两声小贱蹄子,跟着一众侍女冲了上去,还不忘在惠欣公主身上暗中掐上两把。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方驸马丢了面子,挨了打,也不愿再忍了,动手跟着惠欣公主厮打起来,因着一众人都拉着惠欣公主,自然是惠欣公主吃亏,只片刻的功夫,就被方驸马给打得鼻青脸肿。
惠欣公主大怒,眼睛泛红,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长剑,直接捅进了方驸马的肚子里!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方驸马瞪着眼睛,低头看着血水不断的涌了出来,颤声道:“你……你……”
所有人都惊愣在当场,直到方驸马倒在了地上,方夫人才率先反应了过来,哭着跪在了方驸马跟前,哭道:“快!来人!去请大夫,请太医,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惠欣公主已然被人放开了,看着手中带血的剑,又看着方夫人满是恨意的眼神,吓得松了手,长剑掉在了地上,摇头道:“不……不是我……不是我!”
惠欣公主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哪里还敢多留,转身就要跑,方夫人见了她的举动,当即大怒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贱人抓起来!抓起来!”
这一日,惠欣公主府热闹至极,往来的太医和大夫进进出出,整整跑了一天,最终却还是没能将方驸马救回来,方夫人守在方驸马的榻边,一阵痛哭不止,口中一直骂着惠欣公主,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这件事情在京城中闹的沸沸腾腾的。
行宫内,陈姑姑进了殿,低声道:“皇后娘娘,惠欣公主府那边有消息传了过来。”
陆紫清淡声道:“什么消息?”
陈姑姑附在陆紫清耳边轻声说道了几句,陆紫清先是有些惊讶,又一挑眉道:“也好,都是一样的效果,无论是他们两个谁杀了谁,只要挑起了纷争就好,你去告诉那两个舞姬,不用害怕,本宫会把她们救出来的,事后,更会脱了她们的奴籍,给她们找一个好人家。”
“是。”
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全然都是陆紫清的算计,目地,就是为了叫方家与景澜生出不睦来,断了景澜的一条财路。
陆紫清又吩咐道:“叫司蝶去给恭亲王传个话,可以叫恭亲王对方家下手了,趁着这个功夫,尽快笼络住方家人,打皇上一个措手不及。”
“是,”
皇宫内,景澜也正因为这件事情而心烦,方夫人刚刚已经哭求到了宫里,现在还跪在外面不肯起来,非要景澜还方驸马一个公道。方驸马的死,对于方夫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打击,方夫人只有方驸马这一个儿子,如今说死就死了,换成谁,也实在是无法接受。
景澜了解过所有的前因后果之后,便也明白了,这件事情,虽说惠欣公主杀人,是最大的错处,但当时方驸马对着惠欣公主又踢又打,也实在是冒犯了皇室的尊严,这样一想,景澜真是有些头疼,想要惠欣公主就这样给方驸马抵命,景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的,哪怕是为了皇室的面子,他也丢不起这个人。
如何处置惠欣公主还要另说,现在最主要的,是怎样将这件事情给压下来,不能影响太大!
“叫方夫人先回去,她这样在殿外哭,哭的朕头疼,告诉她,这件事情,朕自有决断,定会还方家一个公道。”景澜现在最恨的就是放了惠欣公主回去,旁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独独这个惠欣公主,从来都不长脑子。刚刚从暗牢里放出来,转头就又惹事生非,还越惹越大!
吉安知道景澜现在正是烦心的时候,也不敢打扰他,直接退了出去。
王夫人从景澜那里所求无果,正满心绝望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她,那人笑着道:“这不是方家夫人么?方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脸色不算太好,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方夫人回头看去,就见到了一名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她回京来也不过是第二天,对这些人还真是不熟识,这女子看着,该是后宫的妃子,但是个什么位分,她却是一点都不清楚。
“娘娘金安。”
林修仪笑道:“本宫都忘了,方夫人怕是还不认识本宫,本宫是这宫里的林修仪,皇后娘娘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就先由本宫代为掌管后宫。本宫刚刚听说,方夫人去跪求了皇上,方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么?可方便说给本宫听一听?”
方夫人听林修仪提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便又掉起了眼泪来,哭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林修仪故作关怀道:“方夫人别哭呀,这是怎么了?去,给方夫人一方帕子,叫方夫人擦一擦眼泪,方夫人有什么话,便好好与本宫说一说,本宫也好为方夫人断一下是非黑白。”
方夫人此时心中尽是一团乱麻,早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此时林修仪愿意听她诉苦,她自然是愿意说的,于是便抹着眼泪道:“还不是我那苦命的儿子?娘娘说他娶了谁不好,非要尚一个公主?惠欣公主平日里泼辣一些也就算了,这一次,竟还要我儿把命搭了进去,这叫我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去!”
“方驸马?”林修仪皱眉道:“可是方驸马出了什么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方夫人详细与本宫说一说。”
方夫人抽噎着道:“惠欣公主今日与我儿发生了些口角,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惠欣公主竟会如此狠毒,直接刺了我儿一剑……我的儿啊!就这样没了性命,可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王夫人越哭越伤心,最后直接靠在了宫女的身上,显然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林修仪惊道:“什么?方驸马没了?这还真是一件大事。方夫人莫要再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方夫人还是想一想,如何为方驸马的死,讨回一个公道来,才是正经事。”
方夫人悲声道:“我已经禀明皇上了,我就算是再恨惠欣公主,她也都是天家公主,我不敢私下里处置了她,也就只能叫皇上主持公道了。”
林修仪面色有些为难道:“这件事情,方夫人且听我说一句,你怕是告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方夫人一听林修仪的话,当场便急了,尖声道:“为何会没什么结果,那是我儿子的一条命,惠欣公主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样随意草菅人命吧?皇上总要给我们方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修仪皱眉道:“方夫人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等一等,本宫的话,不是还没有说完么。”
“方夫人想一想,皇上最要维护的,是你们方家的人,还是皇室的尊严?惠欣公主杀了驸马,这么大的事情,虽说错在惠欣公主,但若是传出去了,还是会有损皇家尊严的。单凭着这一点,皇上就会把事情给压下来,选择息事宁人。不是为了惠欣公主,而是为了整个皇室。本宫这样说,方夫人明白了么?”
方夫人并不傻,听林修仪这样一说,便立马明白了过来,悲声道:“那我该如何是好?林修仪娘娘,您肯同我说这些话,想来对这件事定然是有主意的,还请娘娘为我指一条明路,只要能为我儿讨一个公道,就算要我为娘娘一辈子做牛做马,我也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