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陆紫清此时心思纷乱,听着景瑄的哭声,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这孩子,与景婳小时候长的很是相似,隐约能看出些景婳的影子来。
陆思瑾看着她的样子,知道陆紫清现在怕是心思不稳,只好叹气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冷静冷静,也好好看一看你的孩子,太子出生以来,你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有看过他吧?母亲要是在天有灵,知道了,怕是也不会高兴的。”
陆思瑾走后,陆紫清原本冷漠的神情也彻底崩裂了,将景瑄紧紧抱在怀里。如此对待景瑄,陆紫清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但她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他,终归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这孩子。
陆思瑾从陆紫清的寝殿里出来后,便直接往回走,却是在关雎宫外见到了白烨颜和司竹,目光不由一凝。他还记得白烨颜的那枚玉佩,虽然陆紫清没说什么,但只看着陆紫清把司竹许配给白烨颜的举止,就可想而知,白烨颜该就是舅舅的孩子。
“白大人,好久不见。”
白烨颜听了声音,见是陆思瑾,也笑着拱手道:“原来是陆将军。”
陆思瑾对白烨颜的感觉还不错,点了点头道:“白大人过来,是来看淑慧郡主的?白大人与淑慧郡主,还真算是一对璧人。”
司竹一听,忙羞红着脸躲到了白烨颜的身后,这些日子以来,白烨颜得空的时候,都会过来看一看司竹,给她带些吃的用的,两人一来一往之间,司竹对白烨颜,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也还真是互生了情愫,相处的越发甜蜜了,就连陈姑姑见了,也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能娶到淑慧郡主,是白某的福气,也要谢过皇后娘娘才是。”
陆思瑾点了点头道:“那本将就不在此打扰白大人和淑慧郡主了,天牢里还有些事情要忙,本将就先告辞了。等日后闲下来,再邀白大人一同出去聚一聚。”
白烨颜自然是知道陆思瑾在忙些什么,临安候府的事情,可算是一件大案子,景澜也盯得紧,实在是马唬不得。
“陆将军先去忙吧,等日后有时间,再聚不迟。”
陆思瑾走后,司竹小心的拉了拉白烨颜的衣袖,问道:“你与大少爷熟识?”
大少爷自然指的是陆思瑾,司竹毕竟是陆府出来的丫鬟,对陆紫清和陆思瑾的称呼,很难改口。幸而白烨颜也没在意,笑道:“也不算熟悉,同朝为官罢了。陆将军是武将,我是文官,平日里也都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什么来往。”
司竹轻哦了一声,道:“大少爷人很好的,以前没从军之前,也是习文的,当年,还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呢,只可惜……后来生了变故,这才走了武官的路,就连性子也都变了,除了皇后娘娘以外,跟谁都是冷着一张脸,与以前完全不同了,看着怪吓人的……”
白烨颜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子道:“陆将军虽然冷了些,但据我所知,他可是从来没有对你们这些跟在皇后娘娘娘身边的人发过火,你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能不怕?每次都是冷着脸,不被吓死,也被冻死了。”司竹撅了撅嘴道:“但话说回来,大少爷对你还是不错的,要是旁人,他定是连招呼都不会打的,今日肯主动上来跟你打个招呼,已然是不容易了。”
白烨颜对此也知道,陆思瑾可是一个对着皇上都敢冷脸的人,偏偏这人是皇后娘娘的哥哥,皇上都要对其礼让三分,哪里会是好攀附的人物?白烨颜想着,陆思瑾肯主动与他说句话,该也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吧?毕竟自己娶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陆将军这几日正忙着,那你呢?也很忙么?”
白烨颜点头道:“是有些忙,临安候府一倒,有许多事情就要从头彻查,皇上这两日还关押了一批和临安候来往甚密的官员,京中一下子出了许多空缺,有些事情,也就只好找人先顶着。”
司竹理解的点了点头道:“那你一会儿就快去忙吧,不用顾及我。我这两日,也正帮着皇后娘娘照顾着太子,皇后娘娘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也就不怎么管太子,太子也就只好由着我和陈姑姑她们照顾着,也忙的历害。”
白烨颜想起了之前景澜对他说过的话,景瑄没出生之前,景澜就说过,这孩子若是个皇子,就会立为太子,日后请他来做太子太傅。当时白烨颜还以为景澜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没想到,他还真就不顾朝堂的风声,雷厉风行的立了太子,那自己日后,也算是与这太子景瑄还有陆紫清绑在一起了。
“那好,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便叫丫鬟去我府上找我,或者,你亲自过去也行,日后你就是白府的当家主母,先过去熟悉数悉也不错,我后院里没有姬妾通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去看了,也就更能安心一些。”
司竹红了脸,她之前确实担心过,陆思瑾是朝堂大臣,自己除了一个郡主的名头,其实没有哪里是能配得上他的,司竹甚至想过,只要白烨颜愿意对她好,他就算后院里妻妾成群,也实属正常,自己万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吃醋使性子,但却没有想到,白烨颜也愿意给自己一份尊重。
“谁想着这个了!你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没正形了!算了,不理你了,我先走了。”
司竹说完,便脚步飞快的回了关雎宫,看那样子,就知道是被白烨颜给说的不好意思了。
白烨颜没有伸手去拦她,看她跑远后,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要转身离开,就见到了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陈姑姑。陈姑姑看着他的目光还是如往常一样,带着浓浓的暖意,白烨颜面对着陈姑姑的时候,也会觉得心中暖融融的,更是将陈姑姑对他的好,都清清楚楚的给记了下来。
“陈姑姑,您是何时过来的?白某没注意,怠慢了陈姑姑,还请陈姑姑不要在意。”
陈姑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刚刚来时,见白大人正和淑慧郡主说着话,这才没有上前打扰,只要白大人和淑慧郡主好好的,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白烨颜见了陈姑姑这欣慰的样子,知道陈姑姑这是拿自己当成了她的儿子来看待。白烨颜这些日子,也曾四处查过陈姑姑的事情,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消息,此时见了陈姑姑,不免多问了一句道:“陈姑姑进宫来伺候皇后娘娘之前,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家的?陈姑姑的儿子又是在何处丢的?我一直拖人帮着陈姑姑找,但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陈姑姑若肯告诉我,或许,真的能给您找到您那失散多年的儿子。”
陈姑姑脸上的笑容一僵,她的儿子,早就已经找到了,只是人就在自己对面,自己却不能认罢了。
“这件事情,就不劳烦白大人了,白大人政务繁忙,就不要多为奴婢花费心思了,失散这么多年了,这人是死是活,奴婢都不清楚,现在没找到,奴婢还能当他活在这世上,若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奴婢怕是连这最后一点儿期盼都没了。”
白烨颜有些不赞同道:“这怎么行,若是有机会能找得到,何不去试一试?”
陈姑姑看着白烨颜的目光有些复杂,慌乱的垂首道:“算了吧,奴婢不想去查,还请白大人不要再为奴婢操心了,这些都是命数,奴婢早就认命了,前尘往事,奴婢不想再提,白大人就当做是不知道吧。”
白烨颜还欲再劝,陈姑姑却是步伐不稳的离开了。白烨颜看着陈姑姑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头也跟着觉得堵的慌,陈姑姑不是一直都惦念着她的儿子么?为何自己好心要帮她,陈姑姑看着却反倒不太高兴?他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先行离开了。
出了行宫后,白烨颜就转道去了安亲王府,今日一早,安亲王便邀他过府一聚,商讨今年科举的事情,因着这一年是多事之秋,朝中变动较大,景澜一时间也无人可以调派,便认命了一向在朝中没有职务,却身份德高望重的安亲王来坐主考官,更是钦点了白烨颜和苏文卿两大文臣做副手,今日安亲王叫他过去,该就是为了谈一谈科举的事情。
白烨颜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安亲王府后,就被府中的小厮直接引去了书房,安亲王早已在此等候他多时。白烨颜对着安亲王见礼道:“臣见过安亲王,今日来的有些晚了,还请安亲王多多见谅。”
安亲王对白烨颜的感觉还算不错,此时见他这谦逊有礼的样子,更是满意道:“无碍,本王整日闲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白大人快坐,科举一事,本王从来不曾涉足过,这一次,还是要多多仰仗白大人和苏大人啊!”
白烨颜又朝着安亲王拜了拜,这才坐了下来,就听安亲王问道:“对于这次科举之事,白大人可有什么想法?这里只有你与本王二人,白大人有什么好的提议,尽管说就是,本王会认真考虑的。”
白烨颜笑道:“想法倒是谈不上,我朝的科举制度算是完善,这些年里,也确实选出了许多才能出众的人,在下也是科举出身,对这些,倒也颇有感触,但有一点,还是想与安亲王提一下,安亲王若是觉得在下说的没有什么道理,就当在下没有说过,莫要笑话在下才是。”
安亲王呷了口茶道:“白大人尽管直言,不必有什么忌讳。”
白烨颜这才道:“历年来的科举,主要考的是帖经和策问,诗赋和杂文,经义和墨义,再加上一些诗赋。在下只是觉得,这些东西,还是太片面了些,常有人一写就是一个长篇大论,只注重词藻华丽,却不重视个人的真实才华,写诗做赋好的人,却未必也会是一个好官。”
安亲王听后,觉得有道理,便继续问道:“这一点,确实是个问题,那白大人是个什么想法?”
白烨颜答道:“在下的想法是,可不可以将策问的形式再丰富一些,策问中,少与四书五经联系,多加一些农田水利,与民生相关的东西,这样,才能考出些真才实学来。”
安亲王点头赞道:“白大人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你说的这些,本王会如实禀报给皇上,请皇上来定夺。”
白烨颜谦逊道:“不过是一时所感,恭亲王若是觉得可行,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恭亲王开怀大笑,感慨道:“本王算是明白了,皇上为何要叫你和苏大人一同随本王负责科举一事,你和苏大人,才是真正有才华的人,本王不过是担了一个名头罢了,科举的事情,还是全要仰仗你们二人撑起来。”
白烨颜自然是不敢居功,忙起身拱手道:“安亲王说的这是哪里话,安亲王这些年虽不再插手前朝的事物,但却一直都是德高望重,安亲王的风采,在下早在入仕之前,就已经有所耳闻,您可是大靖的元老,如何能只担一个名头?在下为官时间不长,有些事情,还要多与王爷请教一二,还请王爷不吝赐教才好。”
“你这个后生晚辈,日后定然是大有前途,皇上重用你,还真是没看错人。”
白烨颜又是恭敬的拜道:“安亲王谬赞了,在下实在是当不得王爷如此夸奖。”
安亲王原本正在笑着,目光却突然停在了白烨颜的腰间,那处挂着的,正是白烨颜的那一块玉佩,不由惊奇的咦了一声。
白烨颜有些莫名道:“安亲王这是怎么了?”
安亲王伸手指着那玉佩,问道:“白大人腰间的这一块儿玉佩,可是白大人自己的?”
白烨颜顺着安亲王的目光,看见了腰间挂着的玉佩。这玉佩原本白烨颜都是收在袖子里的,不曾轻易示人,只不过,他今日在马车上的时候,一直都在想着陈姑姑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舒服,便一直将这玉佩拿在手上来回摸索着,等下了马车的时候,也就没有再收起来,反而是随手挂在了腰上。
“是在下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头一次带出来,叫王爷见笑了。”
安亲王却是神色恍惚道:“不知白大人,可否将这玉佩给本王一观?”
白烨颜不知道安亲王这是怎么了,似乎对这玉佩很感兴趣的样子,便将玉佩解了下来,递到了安亲王手上,略带试探的问道:“在下见安亲王神色有些激动,安亲王认识这块玉佩?”
安亲王目光一颤,叹道:“确实是见过与这玉佩一样的,这玉佩,与当年林氏一族的信物,很是相像。”
安亲王倒是没有多想什么,更没有注意到白烨颜那微变的脸色,继续道:“林氏一族灭族后,那块玉佩便也跟着消失不见了,这些年里,每每看到样式相似的玉佩,本王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林家,想到林相,唉……可怜了那一门忠烈了。”
白烨颜心中思绪翻涌,这玉佩,当年养母离世时,曾多番嘱咐自己收好,说这是证实他出身唯一的东西,也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认祖归宗,改回他原本的姓氏。
“这玉佩,可是白大人的?”
白烨颜回过神来,尽量平静道:“是在玉石铺子中买来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白烨颜此时早已无心待在安亲王府了,想起陆思瑾在苏文卿家中第一次见到这玉佩时激动的神色,白烨颜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自己真实的身份,真的与林氏一族有关么?
“王爷,在下突然想起来,府中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王爷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在下就先告退了,还请王爷见谅。”
安亲王听他这么说,自然是不会再多留他,只将玉佩递还到了白烨颜手中道:“那白大人快去忙吧,别耽误了白大人的正事。”
白烨颜拜别安亲王后,没有回府,而是吩咐车夫驾车去了林氏一族的府邸。这一处早在林氏一族流放之后就彻底荒废下来了,此时府门上还贴着一张封条,显然是多年都没有人靠近了。白烨颜看着林府的大门,很想从这里找出那么一丝一毫的熟悉感,但脑中却仍旧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当年,他被养父养母捡回去前,就摔到了脑子,对小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不记得自己的出身,更不记得生身父母!也正是因为这一段缺失的记忆,白烨颜才会如此执着的寻找他的父母,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弄清楚,被自己忘掉的过往里,都有些什么。
“大人,这里阴气重,我们还是回府吧。”
“阴气重?”白烨颜看着眼前的府邸,从这气派的府门上,还能看出林氏一族辉煌时的影子,放在当初,谁又能想得到,林氏一族会有灭族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