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公主一愣,没想到陆紫清会问她这种女儿家私密的问题,娇羞的笑了笑道:“并没有什么打算,臣妹怕是一个克夫的命格,当初驸马未与臣妹大婚之前,身子还康健,没成想,一年后人就走了……是臣妹害了他,臣妹如何还敢再另嫁旁人?”
陆紫清安慰道:“宁和公主这是在乱说些什么!你怎么就是克夫的命数了?你是天家的公主,本宫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量在外面乱嚼舌根!”
“皇后娘娘不必为臣妹费心,这些事情,臣妹早就不在乎了,一个人过日子,倒也清闲自在。”
陆紫清见宁和公主面色隐隐有些难看,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拍着她的手道:“宁和公主与苏妹妹熟识,日后你没事的时候,就常与她一同来本宫这里坐一坐,她可是本宫这里的常客了,多一个人,本宫这儿也能更热闹一些。”
宁和公主察觉出陆紫清对她并没有敌意,也没有犹豫,笑着应道:“承蒙皇后娘娘不弃,臣妹会常来看皇后娘娘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陈姑姑便走了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苏文卿,苏大人过来了,说是奉皇上的命令,给皇后娘娘送琴谱的。”
彼时宁和公主正在吃茶,听陈姑姑一说,手中的茶杯晃了晃,直撒在了衣裙上,不好意思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妹手下不稳,惊着皇后娘娘了。”
陆紫清她的反应,起初还是一愣,又看她目光有些躲闪,似乎听到苏文卿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古怪,不由了然道:“宁和公主这是……也难怪,苏大人也算是人中龙凤,才华誉满京都,是个女子,怕是都会对苏大人动心的。”
宁和公主苦笑道:“皇后娘娘多心了,臣妹如何会对苏大人有什么心思,臣妹不过是一个寡妇罢了,如何配的起苏大人?皇后娘娘莫要笑话臣妹了。”
宁和公主确实对苏文卿有些什么心思,但又心知配不上他,这么久了,也一直都是与苏文卿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唯一能与苏文卿说的上话的联系,该就是中间隔着的南知薇了。
陆紫清见她不愿多说,便吩咐着陈姑姑道:“本宫现在身子还没好,不宜出去见苏大人,你将琴谱接过来,叫苏大人先回去吧。”
陈姑姑应了声是,刚要退下,宁和公主就道:“臣妹也在此叨扰多时了,这便不再多留了,皇后娘娘好好休息,臣妹先告退了。”
陆紫清心知她这反应该是跟外面的苏文卿有关,笑道:“也好,宁和公主就先回去吧,陈姑姑,顺道送一送宁和公主。”
“是。”
苏文卿在行宫外等着陆紫清的传召,最后没等来陆紫清,反倒是等来了陈姑姑与宁和公主,见她在此处,难免有些惊讶,拱手道:“臣见过宁和公主。”
宁和公主伸手虚扶道:“苏大人不必多礼。”
苏文卿最关心的还是陆紫清,转而对着陈姑姑道:“皇后娘娘可愿意召见在下?”
陈姑姑屈膝道:“苏大人安好,皇后娘娘如今身子还未大好,出不了寝殿,特意吩咐了奴才,出来将琴谱拿进去,就不见苏大人了,还请苏大人多多见谅。”
苏文卿有些失望,却还是将事先准备好的匣子拿了出来,递到了陈姑姑的手里,声音和煦道:“皇上怕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无趣,特命臣每日抽出一个时辰,过来陪皇后娘娘弹琴解闷,还请陈姑姑代为通传,若皇后身体恢复,想要见臣,臣再来行宫觐见。”
陈姑姑不免多看了苏文卿两眼,苏文卿怎么说也是前朝的大臣,皇上怎么会如此大度的允许苏文卿和陆紫清私下见面?
“奴婢明白,苏大人请回吧。”陈姑姑又对着宁和公主道:“宁和公主也请路上小心些。”
宁和公主点了点头道:“陈姑姑放心,姑姑回去跟皇后娘娘复命吧,本公主这就先走了。”
行宫的宫门渐渐关了起来,宁和公主目光柔和的看着苏文卿道:“今日也算是巧,竟能在这里遇见苏大人。我马车上的炭火有些不足了,现在回去,路上怕会有些冷,不知……苏大人可愿意载我一程?”
苏文卿稍稍犹豫了一下,若是旁的女子,他定然会直接拒绝的,但是宁和公主与南知薇交情不错,看在自家妹妹的面子上,他也不好太无情,淡笑道:“也好,公主请。”
宁和公主心中松了一口气,跟着苏文卿上了马车,苏文卿的马车自是不比她的马车舒适,但宁和公主却觉得心里温暖,两人虽然坐的有些距离,但却也是他们二人头一次独处。
相对无言了许久后,宁和公主开口道:“皇上怎会突然下旨,叫苏大人去陪皇后娘娘呢?”
苏文卿手指一颤,依旧笑的温和道:“皇上怕皇后娘娘一个人太过烦闷,知道臣琴艺尚可,皇后娘娘又是爱琴之人,这才叫臣常来行宫走动。”
宁和公主隐隐觉得古怪,但苏文卿神色很是正常,也就没再多想“皇后娘娘正有着身孕,依我看,皇上与其叫苏大人来陪,倒不如皇上多过来走动走动。”
苏文卿笑而不语,陆紫清与景澜之间的矛盾,也只有自己和两人身边几个最亲密的人知道,旁的人还都觉得陆紫清如今是盛宠正隆呢,苏文卿自然也不会把这种事情随意乱说。
宁和公主头一次觉得行宫离自己的公主府这样近,似乎还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她与苏文卿之间,虽然是相对无言,但只要静静的待上一会儿,她也觉得知足了,此时眼看着就要下马车了,心中倒是升出一股浓浓的不舍来。
“爷,公主府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宁和公主也不好再多留,只道:“那我就先走了,苏大人再会。”
苏文卿礼貌的帮宁和公主掀开车帘,看着她被侍女扶下了马车,便道:“回府。”
马车转了个方向,渐行渐远,宁和公主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最后,还是身边的侍女叫了一声道:“公主,奴婢扶您回府吧,外面儿冷,小心别冻坏了。”
宁和公主这才点头道:“回去吧。”
……
苏文卿回了苏府后,苏母就迎了上来道:“这么冷的天,你这是去哪了?”
苏文卿忙扶着苏母进了屋子道:“儿子奉皇上的旨意,给皇后娘娘送一个琴谱过去,路上又遇到了宁和公主,宁和公主车里的炭火没了,儿子便送了宁和公主一趟。”
苏母听他提起了宁和公主,也有些怜惜道:“宁和公主那孩子,从小就知礼懂事,比薇薇可是强多了,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可怜了,就是嫁的人不好,早早的就去了,只留了她一个,连个儿女都没有,年纪轻轻的就守了活寡。”
苏文卿对宁和公主的事情并不操心,只给苏母倒了杯温茶,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脑海中浮现的却都是陆紫清的身影。
苏母一直观察着苏文卿的神色,突然感慨道:“若是宁和公主没有嫁过人,母亲倒是觉得,你与她站在一起,还算是般配,可惜了……”
苏文卿没想到苏母竟然还有这种想法,不由一惊道:“母亲万不要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宁和公主是天家公主,儿子是万万配不上的。”
苏母见他确实对宁和公主无意,放心的同时又有些不满道:“我的儿子,无论是长相,身世,还是才华,当个驸马还真是绰绰有余,怎么就配不上了?唉……话虽如此,不与皇室的女子扯上关系,也是好事,驸马可不是那么轻松的。我看这宁和公主,对你像是有几分心思,日后,你还是少与她见面的好。”
苏文卿好笑道:“儿子与宁和公主就没有说过几句话,母亲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苏母毕竟是个女人,心思自然是比苏文卿要细腻一些,实在是今日宁和公主的理由太过牵强,她一个寡妇,见了男人本该避嫌才是,如果不是对苏文卿有意思,又怎会乘坐苏文卿的马车?
“你就听母亲一句话,见了她,多避嫌就是,别叫外人说道了什么,坏了宁和公主的清誉。”
寡妇门前是非多,苏母可不想叫苏文卿卷进去。
“儿子明白了。”
“再者,你妹妹如今的亲事就快要定下来了,你呢?可有什么喜欢的姑娘?总不能落在你妹妹后面吧?有喜欢的,就与母亲说,母亲亲自去给你上门提亲。不论家世如何,只要人品过得去,母亲就都由着你。”
苏文卿有些窘迫,他是有一个心上人,可这心上人,也像那天边的明月,凭着他的身份,是如何都碰触不到的,又如何敢在苏母面前说出来?只无奈道:“还没有,母亲不必心急,若是有了喜欢的,儿子定会告诉母亲。”
“还没有?”苏母瞪圆了眼睛,本来,她和苏父的意思,都是想叫苏文卿找一个他自己能看得上眼的女子,苏府虽是京中的世家大族,却没有那么多的门第之间,只要苏文卿喜欢,什么样的,苏父苏母也都可以接受。只是这儿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都不近女色,如今也有二十好几了,上门来说亲的有一些,看上眼的却一个都没有,时日长了,苏父苏母也跟着担忧了起来。
苏文卿可是苏家的独苗,苏父苏母还等着抱孙子呢,如今看着其他府里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苏文卿却连亲事都没定下来,还真是怎么想怎么糟心。
“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行,从明天开始,无论我和你爹去谁家赴宴,你都要跟着,对所有的女子都敬而远之,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一个心仪的女子?你多走走,多看看,或许就遇着个喜欢的呢?你看恭亲王都有了一个正妃,两个侧妃了,怎么就你还单着?”
“……”
苏文卿无话可说,论起来,他这个年纪,也确实该娶妻生子了,陆紫清于他来说,永远都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或许,他是该看一看旁人了,总不能叫苏府在他这里断了根。
“母亲息怒,儿子听母亲的就是。”
……
惠欣公主府内,却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平静,昨日惠欣公主受了庭杖,直接便不省人事了,最后还是陆紫清吩咐了人将惠欣公主给抬回去的。方驸马当时正与两个姬妾在府中温存,得了消息,就算再不待见惠欣公主,也只好裹了一层披风,出来叫侍女给惠欣公主抬回了房去,但他却也只叫管家去传了郎中,便连看都不看惠欣公主一眼,转身又回去了。
惠欣公主次日醒来时,周遭只有侍女守着,在屋中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方驸马的身影,哑着嗓子问道:“驸马人呢?”
不论惠欣公主喜不喜欢方驸马,但女人最虚弱的时候,也总是想找一个男人做依靠的,此时不见方驸马守着她,心中也难免有些失落。在行宫所受的折辱,惠欣公主都清清楚楚的记在了心里,暗暗发誓,等她的伤好了,定要让陆紫清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驸马他……”侍女知道惠欣公主的脾性,再想想方驸马这时候怕是还沉溺于温柔乡里,要是告诉了惠欣公主,惠欣公主免不得要拿着她们来撒火。
“公主晕了一天了,快喝口水,润润嗓子。”
“还不快说!”惠欣公主趴在床上,一挥手,茶水直接泼在了侍女的脸上,茶盏也在地上滚落了好几圈了儿才停下。幸好这水是温的,要不然,怕是这侍女的脸就毁了。
侍女吓了一跳,轻呼了一声,跪地道:“公主息怒,驸马他……驸马正在后院陪着两个姨娘。”
惠欣公主虽是有伤在身,体力不支,但是泼辣的脾性却是一点儿都没变,怒目圆瞪道:“什么?什么姨娘!公主府里,哪里来的姬妾!”
侍女哆嗦着身子,叩首道:“回公主的话,是皇上昨日赏给驸马爷的,还传了话,说……说这两个人,公主碰不得,若有什么意外,就拿公主试问。”
惠欣公主只觉得眼前发昏,这一切都叫她有些难以接受,景澜对她这个妹妹一直都还不错,只是昨日不小心冒犯了陆紫清,景澜对她就真的如此狠心绝情!叫她丢尽了脸面不说,还将那两个女人赏给方驸马做妾?现在她怕是已经沦为京中的笑柄了吧。
“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奴婢再去叫郎中来给您看看,公主放心,公主的腿,一定会没事的。”
“腿?”惠欣公主见侍女一脸惊恐的模样,抓着她的手问道:“你说什么?本公主……本公主的腿怎么了?”
惠欣公主只能感觉到身后一阵剧痛,但伤势如何,她并不清楚,此时听了侍女的话,才察觉出不妥来。惠欣公主这才想起来,自己受庭杖的时候,陆紫清身边的那个陈姑姑就一直笑吟吟得站在一旁看着,那样子,分明就是不怀好意!越想越是心惊,惠欣公主这才意识到,她怕是又在不知不觉中被陆紫清给算计了。
长长的指甲抠进了肉里,侍女忍痛道:“是郎中说的……说公主的腿,日后怕是好不了了,可能会落了残疾。”
惠欣公主面色灰败,只沉默了片刻,屋内便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其中更是夹杂着谩骂声。
“陆紫清!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毁了我!”
毓华宫里,皇贵妃悠闲的侍弄着花草,听着沁儿的禀报,也只是淡淡一笑道:“惠欣公主做事一向不过脑子,有今日的下场,也并不稀奇,皇后娘娘这次也是对她下了狠手,她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沁儿有些不明白,低声问道:“皇贵妃娘娘不是想借着惠欣公主来对付皇后娘娘么?如今惠欣公主成了这副样子,会不会扰了娘娘您的计划?”
皇贵妃剪了一处枝叶,目露寒光道:“你真以为本宫会指着惠欣公主这个草包为本宫成什么事情?”
皇贵妃向来都是瞧不上惠欣公主的,只是这人头脑简单,偶尔利用一下,也是不错。
“那娘娘之前,叫惠欣公主去接近皇后娘娘是为了……”
“投石问路罢了,惠欣公主经此一事,彻底与皇后娘娘闹翻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沁儿有些胆寒,无论如何,皇贵妃与惠欣公主也已经姐妹相称多年了,皇贵妃却真是半点儿情分也不顾及,当真是心狠手辣。
“娘娘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皇贵妃抬头看了沁儿一眼道:“你去惠欣公主府走一趟,带上一些补血疗伤的药材,好好探望一下惠欣公主,就说皇上还生着惠欣公主的气,本宫不方便出宫看她,叫她好好休养,别再招惹了皇上的怒火。”
皇贵妃的谋算,沁儿并不是全都知情的,此时也不敢说什么,只恭顺的按着皇贵妃的意思去办事。
等人退下后,皇贵妃这才冷笑道:“陆紫清,本宫的局,才刚开始,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有惠欣公主这一招吧?好戏可都在后头呢,你可别叫本宫失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