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卿也跟着担心了起来,陆紫清自怀孕之初到现在,就屡次遇险,这样下去,保不齐哪天这孩子就真的会保不住了。
“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受了惊吓?”
……
与此同时,关雎宫的寝殿内,惠欣公主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嘶声道:“皇兄!皇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皇后娘娘的,我当时……我当时也是一时气急,这才失了分寸,还请皇兄饶了我这一回!”
景澜冷着脸,懒得去理会哭的像个疯妇的惠欣公主,只问着陈姑姑道:“陈姑姑,你来说说这件事情的经过。”
陈姑姑斜了惠欣公主一眼,跪地垂首道:“今日宴席间,驸马的衣袍上被酒水给浸湿了,皇后娘娘好心叫方驸马去偏殿换一身皇上之前没穿过的衣服,却不想,驸马许久没有回来,皇后娘娘便带着惠欣公主寻了过去,惠欣公主从偏殿一出来,就大声骂着皇后娘娘,还欲上前来推皇后娘娘!幸而皇后娘娘躲避及时,虽没摔倒在地上,却还是免不得动了胎气。”
司梅也跪了下来道:“还请皇上作主,惠欣公主骂皇后娘娘是贱人,在场所有的宫人可都是听见了的,就算惠欣公主是公主之尊,也实在不该如此辱骂皇后娘娘!求皇上为皇后娘娘作主!”
景澜听完,冷哼一声,看着惠欣公主道:“出言辱骂皇后,还想要去推皇后!惠欣,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惠欣公主此时真的是有口难辩,慌乱之间,看到了身后跪着的方驸马,忙站起身来,对着方驸马一阵撕打,撒泼道:“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天杀的,本公主怎么就嫁给了你这样的人!”
方驸马缩着头,虽然对惠欣公主怨念深重,但在景澜年前,他还算识时务,万不敢像惠欣公主一样撒泼。
景澜被她吵得脸色更黑了几分,如今的惠欣公主,哪里还有半点儿皇室仪态?简直是丢人至极!
“够了!”景澜怒喝了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对惠欣公主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惠欣公主吓得停下了手中撕打的动作,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叩首道:“皇兄!臣妹真的不是有意冒犯皇后娘娘的,是驸马,驸马在偏殿内与皇后娘娘宫里的舞姬行苟且之事,臣妹实在是气不过,这才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了分寸,臣妹真的不是有意的。”
“舞姬?”景澜又看向了陈姑姑,皱眉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姑姑也不隐瞒,平静道:“是皇上之前给皇后娘娘送来的舞姬,奴婢刚刚问过守在偏殿的宫人了,说是驸马去偏殿的路上,遇到了舞姬里面的一对双生姐妹,很合眼缘,便将两人带回了偏殿伺候,宫人们都知道驸马的身份,自然是不敢阻拦的,没想到这事情被惠欣公主看见了,先是和方驸马在殿内吵了一架,出来后还不明缘由的就要上前来和皇后娘娘动手。”
陆紫清故作惊讶道:“还有这回事?这样看来……臣妾也就明白了,为何惠欣公主如此气恼。”
陆紫清目光满是歉疚的看向惠欣公主道:“是本宫没有约束好宫人,叫惠欣公主受了委屈,只是惠欣公主如此处理,怕是有些失了分寸,驸马喜欢,带回公主府伺候便是,惠欣公主何必如此情绪激动?”
陆紫清这带着些怜悯的眼神,看在惠欣公主的眼里,就如同挑衅一般,更是激起了她对陆紫清的怨恨,怒道:“皇后娘娘何必在这儿装无辜!要不是你安排了人来勾引驸马,驸马又如何会在偏殿里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情!”
景澜原本听了惠欣公主情绪失控的原因,怒火也跟着消了几分,但此时,惠欣公主依旧毫无悔意的顶撞着陆紫清,便又在景澜心里拱起了一把火,怒道:“放肆!谁准你如此与皇后说话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惠欣公主也委屈道:“臣妹知道皇兄护着皇后娘娘,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在皇后娘娘宫里发生的,皇后娘娘难道不该给臣妹一个交代么!还请皇兄为臣妹作主!”
陆紫清拉着景澜的手,小声道:“皇上,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吧,惠欣公主也是见了驸马的事情,误会了臣妾,这才会和臣妾动手,想来也不是出自真心的,皇上就不要再追究了。”
陆紫清说完话,景澜便想起了惠欣公主与陆紫清动手的事情,无论这件事的起因如何,惠欣公主都不该与陆紫清动手,只这一点,就叫景澜连杀了惠欣公主的心都有了。
“皇后先不要说话,你身子虚,好好休息就是,这件事情,朕来处理。”
景澜又沉着脸看向了惠欣公主道:“朕不管你是什么缘由,胆敢伤了皇后,就足够朕赐你一死,念在你事出有因,便饶了你这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惠欣公主拖出去,重责六十庭杖!”
惠欣公主当即便吓得花容失色,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庭杖?偶有宫人惹恼她的时候,她也曾用庭杖杖毙过几个奴才,如今轮到了她自己,却是害怕了起来。
“皇兄!皇兄,臣妹知错了,皇兄饶了臣妹这一次吧,臣妹再也不敢了。”
陆紫清也蹙着眉头想要给惠欣公主求情,景澜却是连话都没有叫陆紫清说出来,冷声命令道:“还不拖出去!”
话落,就有侍卫上前将惠欣公主架了出去。景澜又看向下面那直冒冷汗的方驸马,道:“你与惠欣成亲多年,惠欣的刁蛮任性,朕也是听过的,听说这些年来,你后院一个姬妾都没有?”
方驸马连忙应了声是。
“那朕今日就作主,赏赐你两个!那两个舞姬既然清白已失,也就不适合继续留在皇后身边伺候了,你带回府去吧。若惠欣敢撒野,打杀了她们,你就过来找朕!朕还真不信,惠欣连朕赏赐的人也敢动!”
方驸马一喜,原以为今日他自己也是在劫难逃,没想到景澜不仅放过了他,还赏赐了他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这一次,还真是因祸得福了!方驸马只要一想起那对儿舞姬,就有些心猿意马,那娇软的身段儿,哪里是惠欣公主那个泼妇能比得上的?
“臣谢皇上恩典!”
景澜最讨厌方驸马这好色又窝囊的样子,挥了挥袖子道:“本来你在皇后宫里调戏宫人,朕是该罚你的,只是惠欣刚刚举止无礼,对你拳打脚踢,也叫你受了委屈,朕这次,就先放过你,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滚回去!”
方驸马忙屁滚尿流的跑了下去,听着惠欣公主传来的惨叫声,没有半点儿心疼的意思。
殿外,早在惠欣公主被架出来时,陈姑姑便跟着一道出来了,找到了行刑的侍卫,陈姑姑悄悄给人塞了一个荷包,笑道:“这位大人,这是老奴孝敬您们的,还请大人收好。”
侍卫将荷包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满满都是金子,讨好的朝着陈姑姑躬身道:“姑姑这是客气什么,姑姑的东西,我们怎么好收呢?”
陈姑姑摆了摆手道:“老奴这也是有事求大人帮忙,皇上赏了惠欣公主六十庭杖,这庭杖嘛,六十下可以叫人只伤皮肉,可以叫人再也站不起来,更可以叫人送了性命去,不知,大人们下手是个什么分寸?”
“这……”惠欣公主就算是触怒了龙颜,也终归是皇室的公主,侍卫们自然是没胆量将人给打死,顶多也就是叫她受一受皮肉之苦,但陈姑姑亲自过来,定然是有什么交待,便拱手道:“还请陈姑姑赐教,皇后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陈姑姑见他还算聪明,便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与大人说句实话,今日惠欣公主险些伤了皇后娘娘的小皇子,皇后娘娘心里,可是不怎么舒服的,但惠欣公主毕竟是皇上的妹妹,皇后娘娘也不好死咬着不放,这庭杖,自然是不能打的太重,可总也要惠欣公主长个记性……这样,还请大人手下有些分寸,只需要叫惠安公主日后跛着一条腿,也就够了。”
侍卫暗自咂舌,陈姑姑这看似是来求饶的,但实则是给惠欣公主加刑的,堂堂一个公主,因为杖刑跛了腿,那叫人看了,怕会是一辈子的笑话。
“这怕是不好吧?陈姑姑也是知道的,凭着惠欣公主这脾性,事后怕是不会叫我们活命了。”
“怎么?大人以为,不叫惠欣公主瘸了腿,惠欣公主就能饶了你们么?只要大人照做,日后惠欣公主要是找你们的麻烦,自然有皇后娘娘护着你们,大人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陈姑姑给他吃了颗定心丸,那侍卫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应了下来,任谁都看的明白,惠欣公主与皇后娘娘,哪个才是不能得罪的主。
“陈姑姑放心,定会照着陈姑姑的吩咐行事。”
陈姑姑退到了一边,笑看着惠欣公主在庭杖下苦苦挣扎,陆紫清想算计的人,就算不死,也定会叫她付出惨痛的代价,惠欣公主这次既瘸了退,又失了皇上的庇佑,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殿内,景澜与陆紫清两人目光相对,默默无言了好一阵子,最终,终究是景澜受不住了,咳了一声道:“既然皇后没事了,那朕……就先回宫了。”
陆紫清没有留他,只点了点头,看着景澜有些失落的出了寝殿。她知道景澜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开口叫住他,但自从上次坦诚直言过后,陆紫清便再无法对着景澜装下去了。
殿内一时间空无一人,陆紫清闭目养神,之前痛苦的神色也渐渐消退了,宁和公主猜的没错,陆紫清确实是装的,她没有动了胎气,惠欣公主也并没有近了她的身,太医的说辞,也是陆紫清事先安排好的,为的,不过就是叫景澜动怒,处置了惠欣公主。
“皇后娘娘。”
陆紫清听见陈姑姑的声音,偏头朝她看去,勾唇道:“事情怎么样了?”
陈姑姑屈膝回道:“庭杖已经打完了,惠欣公主的右腿,日后怕是好不了了。”
陆紫清冷嗤一声道:“这本就是她自找的,既然敢来算计本宫,本宫总要让她尝一尝历害。”
陈姑姑没有说什么,只上前扶着陆紫清坐起身来,又倒了杯温水递给了陆紫清道:“皇后娘娘快喝些水,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累了。”
陆紫清抿了一口,就不再喝了,反而笑道:“本宫看着,那宁和公主,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陈姑姑想起今日宁和公主的举止来,也赞同道:“是个识时务的,只可惜,没有一个好亲事,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守了活寡,实在是可怜。”
陆紫清却是对宁和公主兴致不减,吩咐道:“明日去请宁和公主过来,就说本宫想要当面谢谢她,那时若不是宁和公主及时在本宫身后扶着本宫,这孩子,没准儿真就没了。”
“是。”
景澜回了宫后,苏文卿没过多久便过来求见。景澜虽然心烦意乱,但还是召见了苏文卿,面容有些疲惫的问道:“苏爱卿有什么事情么?”
苏文卿知道景澜该是为了陆紫清的事情心烦,不动声色道:“臣前几日得了一首古曲,想着皇后娘娘好琴,应该会喜欢,特来呈给皇上。”
景澜目光一亮,却又马上暗淡了下来,早前他曾吩咐过,叫苏文卿寻些陆紫清喜欢的东西来,好哄陆紫清开心,可如今……景澜苦笑道:“不用了,这些日子,皇后怕是还不想见到朕。”
苏文卿目光一闪道:“皇上不如派人将这琴谱送去,这琴谱如今还有些残缺,臣当初找来时,也只试着补上了一些,却是无法还原完整,给皇后娘娘送去,皇后娘娘闲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钻研一番,多一些乐趣。”
景澜想了想,觉得有理,又想到苏文卿也同时爱琴之人,便沉吟道:“苏爱卿的琴技,可算是大靖闻名,如果你能去与皇后切磋切磋,皇后该也能开怀许多,朕想劳烦苏爱卿多去帮朕探望一下皇后,苏爱卿可有空闲?”
苏文卿有些心动,但还是推据道:“禀皇上,傅太尉的案子还没有了结,臣……怕是没什么空闲。”
景澜不在意道:“朕也不是叫你天天守在行宫,你每日都抽出一个时辰,与皇后一同钻研一下这琴谱即可,不会耽误了政务,苏爱卿就当是为朕分忧了吧。”
苏文卿最终还是应了下来,他本就担心陆紫清,有这种机会可以常去行宫看看他,苏文卿也很是高兴,只是这种高兴,是不会叫景澜察觉的。
“傅太尉的案子,审理的如何了?”
“如今所有的证据都确凿无疑,只需最后会审,就能定下案来。”
景澜想着这桩案子,无奈道:“怎么处置,就都按照国法来吧,不用留什么情分。”
……
第二日下午,宁和公主受邀来了关雎宫。陆紫清午睡醒来,就见到了宁和公主,笑着道:“宁和公主这是什么时候来的,本宫刚醒,真是怠慢了宁和公主了。”
宁和公主恭恭敬敬的朝着陆紫清行了礼,道:“臣妹没来多久,皇后娘娘正怀有身孕,昨日又出了那般惊险的意外,皇后娘娘不用理会臣妹,只管好好休息就是。”
陆紫清招手叫宁和公主坐到了自己的榻边,柔声道:“昨日若不是有宁和公主扶着本宫,本宫这腹中的小皇子,怕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宁和公主谦逊一笑道:“臣妹万万不敢担此功劳,皇后娘娘就算没有臣妹从旁护着,皇后娘娘也断不会出事的,臣妹只怕,当时是臣妹多此一举,坏了皇后娘娘的事情。”
陆紫清看着宁和公主,不由赞叹道:“这世上,少有像宁和公主这样心思剔透的人了,看事情看的通透,又懂得置身事外,不多管闲事,只这份细腻的心思,本宫看就是旁人所不及的。”
“皇后娘娘谬赞了。”
无论陆紫清说什么,宁和公主面上都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半点儿娇矜之色都没有。
陆紫清轻声问道:“本宫对当年惠欣公主抢了你驸马一事,也是有所耳闻的,宁和公主每每见了惠欣公主,却是半点儿恨意都没有,莫非,对当年的事情,已经放下了?”
宁和公主心知在陆紫清面前,一些小心思是瞒不下来的,便聪明的直接摇了摇头道:“当年的事情,一度把臣妹逼到了死路上,臣妹如何能放得下?”
陆紫清凝眉道:“那宁和公主还真是好气度。”
宁和公主目光澄澈的看着陆紫清道:“臣妹不是气度好,当年,惠欣公主身后有皇上为其作主,臣妹自知争不过,便也只能识时务一些,主动放手。昨日在皇后娘娘这里见到他们二人的现状,臣妹倒是真的放下了,方驸马这种男人,臣妹当初若真的跟了他,怕是如今,也比之惠欣公主好不到哪里去。惠欣公主当初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救臣妹出了苦海。这样想着,反倒是臣妹该去谢一谢惠欣公主才对。”
“再者,昨日皇后娘娘那一番动作,也算是为臣妹报了仇了。”
陆紫清看见了宁和公主眼里那一闪即逝的慧黠,倒喜欢宁和公主这坦荡的性子,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关切道:“无论如何,妹妹当年也是受了委屈了,驸马也已经去了这么多年,妹妹如今,可有再嫁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