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紫清一觉睡到天亮,直到醒过来时,也没见到景澜,不免有些奇道:“皇上昨夜难道没有回来?皇上这是去了哪里了?”
陈姑姑一边给陆紫清梳着头,一边道:“奴婢一早派四喜去问过吉安公公了,皇上昨日一夜,都在御书房内批着折子,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完,现在这个时辰,已经去上早朝了。”
“重要的事情?”陆紫清深觉奇怪,景澜这些日子,最喜欢缠着自己,哄自己开心,如今自己住在了龙宸宫里,怎么他却是跑去了御书房呢?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陈姑姑见陆紫清神色有异,便低声劝道:“皇后娘娘不必多想,吉安公公说了,皇上今早上朝前,还问过您,昨晚睡得可好。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皇后娘娘的。”
陆紫清稍稍放心了些,又道:“等皇上下朝后,你记得去给皇上送些早膳过去,顺便嘱咐皇上一句,别太过劳累,伤了身子。”
“是,奴婢记下了。”
陆紫清用过早膳后,林婉容便过来了,经过了昨晚的一波风浪,林婉容脸上也有几分疲惫之色,显然也是受到了惊吓,陆紫清待她请过安后,笑道:“日后,本宫就该改口称你为林修仪了,在这宫里,也没几个人能压过你去了。”
林修仪脸色一红,屈膝道:“皇后娘娘的恩典,臣妾铭记于心,定当尽心尽力,为皇后娘娘效力。”
陆紫清抬手虚扶了一下道:“本宫一直都拿林修仪当妹妹看待,日后在宫里,也要林修仪与本宫相互扶持,在本宫面前,林修仪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快坐吧。”
林修仪应了声是,她心里清楚的很,能提位分,不是因为景澜的宠幸,而是陆紫清对她的提拔。这放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林修仪现在却觉得心慌的历害。
位份越高,承担得风险也就越大,陆紫清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和她绑在了一条船上,对后宫这些明争暗斗,她也已经是避无可避,她注定要成为陆紫清手中的一把利刃,以陆紫清的意思为念,一辈子就这样斗下去!
陆紫清看着林修仪,挑眉道:“林修仪该知道,后宫这种地方,一直都是一个虎狼之窝,想要置身事外,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怕是不可能的。本宫扶持你,也是为了叫你不至于有朝一日枉死在些宫里,只有位份越高,才有掌握生死的权利。”
“臣妾明白。”
陆紫清起身道:“走吧,左右现在没什么事情,林修仪陪着本宫一同去趟云西宫吧。本宫自凤仪宫中出来后,就从来没有见到过丽妃,她耍着脾气,不肯来见本宫,本宫总要主动过去,见一见她的,毕竟是皇上的妃子,本宫也不能不管不是?”
“去云西宫?”林修仪有些忧心道:“丽妃对皇后娘娘一直心怀恨意,皇后娘娘此时去了,臣妾只怕丽妃会冲动之下伤了皇后娘娘和您腹中的小皇子。娘娘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如,臣妾代您走一趟吧。”
陆紫清只摇头道:“不必,她现在的本事,还伤不到本宫,况且,等她知道了本宫的来意之后,也不会伤了本宫。”
林修仪心知陆紫清这是心中已经有了算计,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主动上前扶住了陆紫清,陪着她一道去了云西宫。
两人到了云西宫时,宫门前没有一个宫人把守,进了宫内,入目的也都是一片萧条的景象。陆紫清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感慨,曾经在宫中盛宠不衰,不可一世的丽妃,谁能想到,竟会落到了今日这种地步?窝在这诺大的云西宫里无人问津,这种日子,怕是连一个奴才都不如。
“臣妾真是没想到,当初的盛宠正隆的宸妃,如今竟会落到了这般田地……这后宫里,皇上不来的地方,就都是冷宫……君恩难测啊!”
陆紫清听了林修仪的话,笑道:“这种话,林修仪以后是不用说的,只叫那些不得圣宠的宫妃感叹就是,只要你肯听话,那失宠的事情,就与林修仪没有关系。”
陆紫清一路进了云西宫的寝殿,就见到丽妃正独自坐在妆镜前,描着眉毛,身边竟连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虽然是在如此落魄的处境下,丽妃却还是保持着精致的妆容,身上更是衣着华丽,似乎景澜随时都会过来临幸她一般。
陆紫清静静的看着她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丽妃才道:“你这个死丫头,叫你去请皇上,你怎么这么慢?皇上呢?皇上他……何时会来?”
“本宫过来看一看丽妃,丽妃连头都不抬一下么?”陆紫清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讥讽的意味。
丽妃手中的动作一顿,抬起了头来,朝着陆紫清的方向看去,就见到陆紫清正端庄优雅的站在自己面前,身后更是跟着许多随从。呵……这架势,云西宫整整冷清了两年多,何时有过这样热闹的场景?
“陆紫清……”
丽妃对陆紫清这三个字,一直都是恨之入骨!当初,若是陆紫清没有入宫,或许,她还会是那个盛宠正隆的宠妃,何至于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是陆紫清,是陆紫清抢了她的权势富贵,是陆紫清抢了景澜的一颗心!没有陆紫清之前,她才是景澜手中的珍宝!
“放肆!丽妃娘娘连这宫中的礼数都给忘了么!皇后娘娘的名讳,岂是你可以直呼的!”
丽妃不甚在意的一笑,站起了身来,目光带火的看着陆紫清道:“本宫为何不敢直呼?本宫除了这条命以外,还有什么是皇后娘娘可以拿走的?要杀要剐,悉听皇后娘娘尊便,反正……本宫也在这云西宫里活腻了!”
丽妃经过这两年的磨难,脾气一点儿也没有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她的容颜,早已不似前两年那样美艳惊人样子,反而面色枯黄,再厚的胭脂,也没有掩住她眼角的细纹。
陆紫清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陈姑姑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本宫有几句话,要与丽妃说。”
陈姑姑退到了一边,却还是防备的盯着丽妃,生怕她上前来伤了陆紫清和她腹中的孩子。
“丽妃过了这么长时间,要不是这脾性半点儿没变,光看这容貌,本宫真是险些没认出来你。唉……当年后宫里的第一美人儿,何至于蹉跎成这副样子?”
丽妃瞪大了眼睛,恨声道:“陆紫清!你就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么!看到本宫如今这般模样,你心满意足了吧!”
话落,丽妃突然有些疯狂的大笑了起来道:“报应!都是报应!你看着光鲜无比,却又能比本宫过得好多少?你生的那个贱种,最后不还是死了么?你甚至连她的一声母后都没听到,陆紫清,你比本宫,更可怜!”
凄厉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着,不免有些吓人。陆紫清却依旧淡然的站在原地,手抚着小腹道:“比你可怜?丢了一个孩子又如何,本宫现在这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么?孩子没了,本宫自然还可以再有,丽妃呢?你可还能把丢的东西,重新找回来?”
丽妃一愣,脸色狰狞了起来,猛地就要扑上去,与陆紫清撕打,奈何陆紫清身边带着许多宫人,丽妃连陆紫清的一个衣脚都没有碰到,就被压倒在了地上。
“陆紫清!你放开本宫!你不得好死!”
陆紫清看着丽妃挣扎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走到了她的身前,蹲身捏起了丽妃的下巴,柔声道:“丽妃叫这么大声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害了你,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朝着本宫冲上来,伤了本宫腹中的皇子,那本宫可就真的保不住你了。命若是丢了,你还怎么能有复宠的机会?还是丽妃就想这样窝囊的死在云西宫里,永无翻身之地?”
陆紫清惯会琢磨人心,单看丽妃现如今的这身打扮,就可以看的出来,丽妃对景澜,对宫里的荣华富贵,并没有死心,她一直都在等着一个翻身的机会,重新做一个富贵无边的宠妃。
丽妃慢慢冷静了下来,眼中满是不甘,但她也不是一个傻子,到了这种时候,陆紫清还愿意温声细语的同她说话,就证明陆紫清并没有打算除了她。
“你这个毒妇!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放开她。”
陆紫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丽妃,眼中满是傲然道:“本宫自然是来救你的。”
丽妃冷笑了一声,道:“陆紫清,你我之间,本来就是不死不休,你会愿意救我?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陆紫清没有生气,只道:“本宫自然没有骗你,本宫肯放你出去,不过是想叫你自己去查一查,你多年无儿无女的真相。”
丽妃身子一震,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陆紫清眯着眼,柔声道:“自然就是丽妃自己想到的意思,本宫听太医说过,当年流产过后,丽妃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怎么,丽妃难道真以为,是自己与子嗣无缘么?呵……你害得皇上继位多年都没有子嗣,有些手段,怕是本宫都比不上你。如今这种事情落到了你自己身上,丽妃就没有想一想,这里面的是不是有没有什么蹊跷?”
丽妃一愣,脑海中回想了无数种可能,这些年里,为了能给景澜诞下一个长子,她确实用了不少手段,叫后宫妃嫔们多年都无所出。因着她这些手段,她也一向是自大的历害,总觉得,没人可以害到自己,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是她自己与子嗣无缘,从来没有怀疑过,是有人在背后害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丽妃有些不敢置信,颤声问道:“你知道是谁的,对不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本宫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陆紫清要的就是她这股子恨意,满意道:“本宫知道又如何?本宫并没有告诉你的打算,你自己的仇怨,自然是由你自己亲自去查个明白,才更有趣不是么?”
“不……不会的!没有人可以害得了本宫!没有人!本宫身边的防范,从没有片刻松懈过!谁又能害得了本宫!”
陆紫清没有再理她,转身走出了寝殿,刚到了殿门前时,又顿住了身形道:“从今日起,丽妃就不必再跪了,本宫会派宫人过来伺候你,至于你能不能复宠,能不能查出当年害你之人,就全看丽妃自己的本事吧。”
直到陆紫清出了云西宫后,丽妃还躺在地上,神情呆滞,嘴里一直念着不可能!
她算计了后宫里不知多少个女人,叫她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这双手上,早就染满了鲜血,她原以为,她是这后宫里最狠毒的女人,却没有想到,自己也一直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是谁!这个人究竟是谁!
……
“皇后娘娘,您刚刚跟丽妃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陆紫清见到林修仪脸上的困惑,问道:“怎么?不是真的,本宫又为何要拿出来骗丽妃?”
“这宫里,想要人怀不上孩子的手段很多,想叫妇人在不知不觉中流产的手段,更多!她丽妃能算计的了别人,别人又如何会算计不了她?在这宫里头斗法,比的就是谁的道行更高罢了。”
陆紫清原来是最看不上这些后宫的阴私手段的,但在宫中活过几年后,她才意识到,女人的恶毒,比之男人之间的腥风血雨,更是可怕!
“你不要小看了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本宫生产之前的这段日子里,会一直住在行宫,对宫里的许多事情,难免有掌控不到的地方,这就要你多费些心力了。”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望。”
陆紫清点了点头,又道:“宫里若有什么急事,你就随时派人来行宫找本宫,丽妃那边,记得给派去些使唤的奴才,至于皇贵妃……她如今虽一时失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贵妃心机深沉,你切记要小心一些,别中了她的圈套!要不然,本宫怕是也帮不了你。”
林修仪一直都没敢小瞧了皇贵妃,能在这宫里富贵这么多年的人,哪个都不会是好惹的。
“皇后娘娘今日,可是要回行宫去么?”
“自然是要回去的。”陆紫清看了看日后,见就快要到晌午了,便道:“林修仪先回去吧,本宫再去御书房看一看皇上,也就该回行宫了。”
林修仪知趣的行了礼,退了下去,陆紫清则是朝着御书房而去。
当陆紫清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吉安正守在殿外,殿门也紧闭着,尽是一片沉闷之相。吉安见到陆紫清,眼睛不由一亮,迎了上来道:“皇后娘娘您怎么过来了?皇上正在里面批着折子,皇后娘娘可要进去看看?”
陆紫清没有急着进去,对着吉安发问道:“昨日夜里,皇上在御书房里都忙了些什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叫皇上连龙宸宫都回不去?”
“这……皇上一直都只让奴才守在殿外,里面的事情,奴才还真不知情。”吉安也是有苦难言,昨夜景澜发疯似的要喝酒,一夜都没有睡,心情很是不好,今日一早还不忘嘱咐他,这件事情不可以叫皇后知晓,吉安就是想说,也是不敢的,只能道:“皇上许是因为前朝的事情有些烦心,这宫里,皇上最听皇后娘娘的话了,皇后娘娘进去劝一劝吧,没准儿见了皇后娘娘,皇上的心情就好了。”
陆紫清闻言,也没叫吉安进去通报,便直接走进了御书房。此时,景澜正皱着眉头看着折子,听到有脚步声,刚要开口呵斥,却又觉得这步调很是熟悉,一抬头,就见到了陆紫清的身影。
“清儿怎么过来了?”景澜的眉头松了下来,尽量在陆紫清面前保持平静,不想叫自己一时的心烦意乱影响了陆紫清。
陆紫清没有行礼,直接绕过了御案,站在了景澜的身前,温婉一笑道:“臣妾想过来瞧一瞧,皇上这是在忙些什么,竟连龙宸宫都不回了,白白叫臣妾等了您一晚上。”
景澜听着陆紫清的声音,烦燥的内心也跟着平和了许多,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陆紫清回到他身边后,细数下来,其实他就没再有过什么顺心的时候,但无论是遇到多大的事情,只要想着陆紫清还在,他就会觉得安心。
陆紫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成了他的药,唯一能叫他安心的药,也正是因为她太重要,景澜才总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请安的折子?皇上难不成就一直在看这种没用的东西?臣妾明白了,皇上是嫌臣妾烦了吧,这才有意不回龙宸宫,若是如此,皇上直说就是,臣妾这就回行宫去,不再给皇上添堵了。”
陆紫清说完,就故作生气的样子,转身就要走,景澜急忙拉住了陆紫清,无奈道:“清儿这是做什么,朕哪里敢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