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操场上,不时有放风的犯人朝食堂里张望。裘双喜在窗外大呼小叫着什么,彭浩和侯仲文向外看看,裘双喜跟苟敬堂在争执什么事,一个战士将两人分开。
彭浩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稀粥倒进嘴里,抹了抹嘴巴,像是想起什么事:“对了,那个大菊……你们认识啊?”
侯仲文嘴里嚼着一口馒头:“这个大菊……怎么说哪,她嫁到我们村的时候,我出来当兵都快十年了。她婆婆跟我娘不错,要算起来,还是个什么远房亲戚。她想让我多照顾照顾她,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窗外响起一阵铃声,放完风的犯人们排着队陆续进了食堂。
彭浩和侯仲文离开食堂,从侧门出去。
王友明过来把碗筷收拾走。
裘双喜、郑运斤、小痦子、苟敬堂夹在队伍中。犯人们依次取了自己的饭盆,打好饭找地方坐下。裘双喜坐下的位置,是刚才彭浩坐过的地方。
吃完饭,犯人们回到监舍。小痦子手里拿着一份宣传单,在给苟敬堂念着。
裘双喜响亮地打了个喷嚏,一把扯过小痦子手上的宣传单,擤起鼻涕来。
“哎哎,你干什么!”
“他妈的,我看你小子想减刑想疯了!”裘双喜三把两把撕碎了宣传单。
小痦子火了:“姓裘的,你找事是不是?”
“找事怎么了?”裘双喜推了小痦子一把,“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你……你别欺负人啊!”小痦子退了一步。
“老子欺负你怎么了?”裘双喜把撕碎的单子摔在小痦子脸上,“台儿庄不跟咱们混了,没了护着你的人,我看你还找谁撑腰!”
裘双喜挥拳朝小痦子打来,小痦子握住迎来的拳头,两人扭打在一起。苟敬堂幸灾乐祸地大喊:“打,使劲打!”
郑运斤扑到窗口,朝外喊着:“快来人哪!要出人命啦!”
门外传来脚步声,王友明带着两个战士跑来。
“住手!给我住手!”王友明在门口断喝。
战士开门,王友明跨进来,将两人分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也能打起来,到底为什么?谁先动的手?”
“小痦子滋事打仗,欺负我!是不是啊老苟?”裘双喜阴阳怪气地说完,盯着苟敬堂。
苟敬堂见风使舵,点着头:“哎哎……”
“老苟,你他妈欠揍啊!”小痦子大叫。
“你给我闭嘴!”王友明指着小痦子。
“他们……他们撒谎!”小痦子气急败坏地指着裘双喜,“他故意找我碴儿,他不好好改造,把我的宣传单抢去擤鼻涕了!”
小痦子捡起几片撕碎了的宣传单,递给王友明:“你看,还在这儿哪。”
王友明盯着裘双喜:“是你干的?”
裘双喜朝小痦子瞪了一眼。
“问你话呢?”王友明说。
“不是监狱长干的,是小痦子!”苟敬堂站到裘双喜一旁。
王友明逼视着苟敬堂:“你要是敢作伪证,看我不收拾你!”
苟敬堂缩回去。
王友明捅了一把裘双喜:“怎么,敢作不敢当?”
裘双喜不屑地一笑:“笑话!是我干的怎么样?你能毙了我?”
王友明恼火地要拔枪:“我—”
裘双喜嘲讽地歪嘴坏笑。
“你抵抗改造,蔑视管教,我关你禁闭!”王友明手一挥,两个战士跨前一步,裘双喜慢腾腾往外走。小痦子跨前一步:“哎,政府,算了算了—”
“怎么?你想跟他做伴?”王友明逼视着小痦子。
郑运斤稳稳坐到床上,闭目打坐。
小痦子从窗上看着裘双喜被押走。
禁闭室里潮湿阴暗,只有门上方开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窗口。裘双喜坐在木凳上,闭目养神。
小窗口被轻轻拉开,一道微弱的光亮透进来,裘双喜刚睁开眼睛,窗口塞进来一包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裘双喜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窗已经拉上了。
裘双喜一步跨到门口捡起纸包,里面是一把匕首、一支烟,还有一张写了密密麻麻的两行字的纸条。
侯仲文陪着彭浩在监区转了半天,朝办公室走去。迎面,一个一瘸一拐的老头提着泔水桶走来。老头谦恭地跟两人点着头,彭浩看了一眼老头,也点点头。
两人进了办公室,彭浩朝王友明的办公桌看去,桌子上,摆着用弹壳做成的坦克。彭浩过去拿起来翻看着。
侯仲文倒了杯水放在桌上:“彭政委,我看你挺喜欢这个东西,回头让友明给你做一个。”
“过去打仗的时候弹壳不缺,现在没仗打了,这东西可不好弄了。”彭浩放下“坦克”。
“可不是吗?友明心细,这些都是他过去攒的。”侯仲文说。
王友明推门进来,侯仲文问:“没有什么情况吧?”
“怎么没有?那个裘双喜跟小痦子打起来了,我把他关了禁闭。”
“把他关哪儿了?”侯仲文问。
“能关到哪儿?就是半地下室那个小黑屋。咱们监区不就那么一个禁闭室吗?”
“那可不行。”侯仲文说。
“教训他一下也好,省得老是生事。”彭浩说。
侯仲文说:“彭书记,你不知道,那个禁闭室过去国民党反动派用它当过水牢。里面太潮,早不适应当禁闭室了。把他弄出个好歹来,还得给他治病。”
王友明说:“那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呀!”
彭浩看着侯仲文:“友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先关一阵儿,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中午就放出来吧,这样也算给他个警告。”
王友明想起什么:“下午犯人去平整农场小广场,还让裘双喜去吗?”
侯仲文看着彭浩:“不能便宜这个坏蛋!”
“让他去吧,不能留着他吃闲饭。”彭浩从兜里掏出纸笔,“昨天晚上,倒木沟的土匪接到一批空投物资,前进分析应该是台湾那边给他们空投的枪支弹药。有了枪弹,土匪肯定是要行动的,十六监区这边关押的都是重犯,是我们警戒的重中之重。今天过来,前进让咱们碰碰加强十六监区警戒的工作。他到筑路工地上去了,让咱们先拿个具体意见。如果可行,其他监区也按照这个办法来执行。”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三个人商量出了一个很详细的监区警戒方案。犯人放风的铃声响起来,彭浩伸了个腰:“走吧,我们也去放放风。”
三个人往外走,彭浩突然想起什么:“哎呀,那个裘双喜还关着禁闭呢!友明,让他也放放风吧。”
“彭书记,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想关他一天。”王友明赌气地说。
裘双喜坐在木凳上像是睡着了。一个战士打开房门,王友明用手电晃了晃他的脸,叫道:“裘双喜!”
裘双喜睁开眼,躲避着刺目的手电光:“干什么?我正做梦吃鸡大腿呢。伙食太差了,我在梦里解解馋你也不让啊。”
王友明厉声:“少废话!走!”
“怎么?关了这一会儿就放我出去啊。王队长,你不是要毙了我吧?”
“我早想一枪毙了你!快走!”
裘双喜嘲弄地看了一眼王友明,慢吞吞往外走去,两手抱在胸前。
王友明恼火地跟在后面。
操场上,犯人们在放风。
郑运斤在打太极拳。自从身份公开了,郑运斤的一言一行都显得有板有眼起来。
小痦子的戏法技能越来越有长进,靠着这个,他也成了犯人们解闷开心的“活宝”。
彭浩和侯仲文站在操场边上一边观察着犯人,一边说着话。冯小麦站在旁边,有点百无聊赖。
彭浩掏出根烟点上:“别看他们现在挺老实,山上的土匪一有动作,他们就会蠢蠢欲动,想着逃出去。”
“我们会严看死守,保证不让一个犯人逃脱。”
不远处,王友明和战士押着裘双喜走过来。苟敬堂见状忙凑上前:“监狱长!”
裘双喜看到彭浩和侯仲文,朝两人走来。
侯仲文看着裘双喜:“你干什么?”
裘双喜向彭浩哈了哈腰:“报告政府,能赏支烟吗?”
“裘双喜,你不要脸啦!给我走!”侯仲文呵斥道。
“侯监区长,关我大半天了,解个乏嘛……”
小痦子朝这边看着。
侯仲文刚要发作,彭浩拦下,掏出香烟,抽出一支:“拿去吧。”
裘双喜接过烟,放到鼻子前闻了闻:“香!真香啊!”
“还不走!”侯仲文喝道。
裘双喜又冲彭浩哈了哈腰,把香烟夹到耳朵上走开。
苟敬堂迎过裘双喜:“监狱长,面子不小啊。”
小痦子上前,被苟敬堂推开:“你小子的账还没算呢!”
回到监舍,裘双喜立即躲在角落,从耳边拿下香烟,从中间折开,很小心地折起烟卷,里面现出一张纸条。裘双喜小心地取出纸条,折了的烟卷被扔到一边。
裘双喜看着纸条,面露惊喜。小痦子悄悄过来,裘双喜忙把纸条塞进嘴里,嚼着。
小痦子嬉皮笑脸地:“监狱长,有好事吧……”
裘双喜瞪着眼:“有什么好事?滚!”
小痦子赔着笑脸:“有好事别忘了我啊监狱长。”
裘双喜推开小痦子,拉过郑运斤,在角落里低声说着话。郑运斤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
小痦子回身捡起那根被扒开的烟卷,刚看了一眼,突然被一只手抓走。小痦子一回头,裘双喜凶狠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小痦子两根指头放在嘴前做着抽烟的动作,支吾着:“我……我想抽……”
“抽—我看你是想找抽!”裘双喜挥拳打向小痦子的肚子。
小痦子倒在地上,疼痛难忍。
裘双喜将扒开的烟纸扔进嘴里,使劲嚼着。
筑路工地上,刘前进带着冯小麦在检查施工进程。
一辆吉普车开来,甄世成从车上下来:“刘场长。”
“哟,世成啊。”
“场长,我过来送饭,顺便带了个人过来。”
“谁呀?”刘前进好奇地朝车里望。
“我!”话音刚落,吉普车门打开,周圆跳下车,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跟着一抖。
“你怎么又来了?”刘前进很无奈的表情。
“我来给筑路英雄照相!”周圆拿起相机,对准刘前进拍了一张,“怎么,不欢迎啊?
远处,鲁震山和一帮人干得热火朝天。
山坡上,花子带着十来个土匪朝工地上观望。一队巡逻战士发现了山坡上的土匪,大声喊:“有土匪!”
花子开枪,一个战士倒下,巡逻的战士大喊:“快隐蔽!”
刘前进朝这边跑来,周圆跟在后面。刘前进朝后面吼着:“你给我回去!”
周圆还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