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子派出多路细作探马,深入郑齐两国,均未探得郑齐有何异动,正在思虑间,突然蔡穆公带着妫奾来投,睢阳子顿感不好。
原来,那竖貂先领一军进入蔡境,说是先行一步,集齐各国车马,实是暗中向蔡国报信,那竖貂前来送女时,受蔡国恩惠,他向穆公夸下海口,说是一定可以说动桓公早日来接蔡女,不想自己每提此事,那桓公都会暴跳如雷,吓的竖貂再也不敢张嘴。
竖貂深感对蔡国有所亏欠,便借机来见蔡穆公,说:“我家主公率八国大军很快就到,名为伐蔡,实为讨楚,蔡公如果离去,蔡城或可免遭涂炭,如果蔡公仍在城中滞留,蔡公一女两嫁,定会使我主恼羞成怒,到时只怕大军一到,蔡城先就夷为平地了,请蔡侯还是逃命要紧。”
蔡穆公听了大吃一惊,他厚赠竖貂玉帛一车,便和母后紧急商议,然后带着蔡后和几位亲信投奔楚国来向成王报信。
大家一听,伐楚的不单单是郑齐两国,而是八国军马,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楚成王对母后说:“亚父不能再为先王守墓,必须让他尽快出来,为我大楚出力。”
文妫点了点头:“此事交给为娘。”
文妫盛装而来,带着众位大臣来到文王陵前,燃香上前对文王说:“八国大军压境,他们名为伐蔡实为伐楚,我大楚自先王西归,多生变故,本想休养生民,推行新政,然而郑齐屡屡发难,不容我大楚有片刻喘息之机,今,我大楚生死存亡之际,门前叫战,睡榻不稳,只怕先王地下,也难安息,先王雄才大略,断不会因一息不存而泯灭图霸中原之心,更不会因一己之私,将睢子有用之身圈困于陵园之内,今睢子已成公主佳婿,故未亡人斗胆向先王借睢子御敌。今子文辅政,睢子知兵,又有阎莫敖为帅,我大楚虽兵微将寡,却也能让敌闻风丧胆,今楚国方兴,民心思稳,恢弘之气已成,王上与睢子“不谋一事”之约,也因你的感化而废止,今正可为兴楚灭齐所用,今文妫大胆告罪,请王上准他为大楚出力。”
接下来,文妫带着文武大臣再次叩拜。不等大家反应过来,那文妫拿着一根竹藤,将其点燃,竟一下子扔到了睢阳子所居住的茅房之上,霎那之间,茅房上竟腾起一片大火。就这样,钗环扶着身体沉重的邓芈上车,成王为睢阳子牵马,睢阳子推之再三,便只好在门前上马。
回到朝廊上,文妫问众文武大臣:“让亚父全权调度,诸位可服?”
大家皆说:“服!”
睢阳子先向楚成王行以大礼,接下来又拜见了文夫人,然后起身,转向诸位道:“前番,郑国之兵与我两县对决,我三万兵马让郑国左路大军葬身火海,让左帅聃伯附首就擒,今日他们不顾礼仪,不告而来,不宣而战,借我主在铜绿山祭祖之际,不惜以众欺寡,仗势凌人,意在一举灭我大楚,恼羞成怒可见一斑,求胜之人必是惧败之人,斗廉大人。”
斗廉出班:“在!”
睢阳子拿起第一道令箭:“你在汉水沿岸多设帐蓬,遍插草人。可派小股士卒,在林中设为疑兵。”
斗廉:“喏!”
睢阳子:“阎莫敖。”
阎之盼出班:“在。”
睢阳子:“你可派三千兵马,过江北上,截断郑齐归路,依密林下寨,多布草人帐蓬。”
阎之盼拱手:“喏!”
睢阳子又拿出令箭:“王上。”
楚成王走下王座:“在。”
睢阳子:“你带王梧建、斗班各引一军沿江排开,多设帐蓬、遍插草人。”
楚成王接过令箭:“喏!”
睢阳子又道:“我去半道迎迎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楚早有准备。”
楚成王:“亚父乃我大楚的主心骨,不可轻涉险地,还是派别人去吧。”
睢阳子笑了笑:“王上请放宽心,我正要借此,见见那位知兵之相。”
楚成王还是不放心:“那就请亚父挑选一将,确保万全。”
睢阳子道:“不用了,我一人即可。”
文妫也被睢阳子的轻松所感染,她走过来,望着睢阳子:“亚父,此去一定小心。哀家将带着王后到汉江南岸等你。”
睢阳子点了点头:“太后放心。诸位大人,我等各自准备,睢子先走一步了。”
在楚国边境上,一辆楚国战车停在路口,睢子在路边架起火堆,上面熏烤着一只山羊,地上扔了几个酒瓮,睢子正在割肉时,只见大队齐军人衔枚、马摘铃裹足而来,睢子看了,这才拿起旁边的使节,上了战车,他大声喊道:“我是大楚使节,在此等候多时,请转告你们的齐公,就说楚使请见。”
一将闻说一拉马匹向着后面驶去,此时,齐桓公和管仲坐在一辆战车上,只见那将远远地到来,在离战车不到一箭之地,便跳下马来:“报君上,大楚使节在前面候见。”
齐桓公大吃一惊,他急看管仲。
管仲也吃了一惊:“看来此事泄漏了,走,看看再说。传令三军,就此停下。”
那将唱了声:“喏”,便骑马而去,他一面拍马一边大喊:“大将军有令,三军停下,大将军有令,三军停下!”
驭马人驱马来到睢阳子面前。
睢阳子在战车上拱手:“在下睢阳子,恭候多时了?”
管仲看了看旁边的火堆,和正在熏烤的半只山羊、地上的酒瓮,便深信他的确等了几天,他望着睢阳子。
睢阳子拱手道:“寡君听说上国车马,逼至楚境,寡君命臣下睢阳子前来问话,‘齐、楚各君其国。齐居于北海,楚近于南海,风马牛不相及。不知君上因何大兵压境?”
管仲在车上说:“昔周文王封太公于齐,令我五侯九伯,世掌征伐大权,以辅佐周室。故,地不分南北,人不分汉蛮,自周室东迁,诸侯放肆,尔楚国地处南荆,当岁贡包茅,以助王祭。今楚仗着军旅强悍,多年不贡,还有,当年昭王南征,薨驾于楚地,如此弑君之大罪,讨你有何不可?”
睢阳子哈哈一笑:“周失纲常,朝贡废缺,天下皆然,岂是我南荆一家?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我当禀于寡君,自当供给。如果说昭王薨于楚地,这只能怪其所征船只不固,你可以问罪那些造船之人,此罪,寡君实不敢当。如果假借入贡为名,不顾礼仪,无罪而伐,那就请大军尽管入境。”
说罢,睢阳子麾车而退。
齐桓公问管仲:“看来铜绿山上的那个成王定是假的无疑了。”
管仲令三军停发,扎下大帐,召七国君候到大帐内议事。管仲便将睢子等在楚国边境等等向诸国作了通报。杵臼默不作声,他暗暗庆幸外甥早有准备,一路上,他的心一直提着,生怕成王和文妫现在还在祭祖,此时,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徐公新臣说:“楚人就是嘴硬,我们不用理他,文王死后,老将调零,再加上子元作乱,堵敖之死,他楚国此时完全是外强中干。先前,郑国左路之师败于江夏,实属轻敌才中他圈套,今日我八国大军入境,他又故伎重演,我们千万不能上当。”
大家一致认为新臣说的对,第二天,八国大军完全不用昼伏夜行,而是大张旗鼓地三军尽发直取径山,逼至汉水,遥望对岸,却见旌旗招展,兵马林立,丛林深处,似有人迹。再看林上,树梢之间,似有烟尘腾起。管仲下令,就此扎寨,八国君侯同到大寨议事。
曹昭公说:“大将军,我们已深入楚地,为何停止不前?”
卫公也道:“我等八国到此,正可一鼓作气渡过汉水,横扫楚军,擒得成王北归,以雪当年昭王之耻,此良机天赐,不可坐失呀。”
大家正在议论之时,突然有细作来报,说天荡山出现楚军,管仲急忙打开牛皮地图来看。
齐桓公说:“看来我退路已被楚军截断了。”
管仲问细作:“天荡山有多少楚军?”
细作:“山口处少说也有万人,森林里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鲁僖公说:“他楚国哪来这么多兵马?这分明是他们的疑兵,先前他成王还在铜绿山祭祖,说他识破,也算可信,如此旌旗整齐,又如此从容地令一军绕到我军背后,莫非他楚军有神人不成?”
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晚上,管仲和桓公登上高坡,望着对岸灯火。
管仲指着对岸问:“君上,你信吗?”
齐桓公轻轻摇了摇头。
管仲:“楚派使臣迎我于半道,这说明,他们已有防备,先前细作探马,说成王在铜绿山祭祖,无非是诱我来犯,只是不知我兵将多寡,今知我八国兵到,这才改变了主意派使半道迎我。”
齐桓公点了点头:“如仲父之见,下一步该当如何?”
管仲:“今日君上传檄,八国皆随,如果稍有差迟,必使天下离心离德,我大国之望,方伯之威将不复存,我也知他在虚张声势,为保万全,我宁肯信其有。”
齐桓公:”如今势成骑虎,如何了结?必有一仗方可。”
管仲摇了摇头:“兵锋一交,不可复解。今我屯兵此地,就是要虚张声势,楚国怕我兵众,一定会派使再来,如果我们能以讨楚而来,服楚而归,不亦乐乎?”
齐桓公深以为然,正商议间,突然有士兵爬上山来,报说楚使又来了。桓公佩服管仲料事如神,这才笑道:“这下台阶就应在此人身上,走,看看去。”
再说睢阳子回到江北,加紧布防,在离江岸一丈多余的地方,打进不少木桩,木桩以不露水面为宜,只要对方敢强行渡江,不及对岸,楚兵便可以弓弩射杀,前队被阻,后队必然大乱,楚军虽少,也可尽情诛杀,此万不得己而为之。如今看八国联军扎在对岸迟迟不肯过江,知道他们心存疑虑。
蔡姬紧紧握着文妫的手,她见太后神态自然,也略略放下心来,所有文臣也都是七上八下,心怀忐忑。虽然睢子言词凿凿,但毕竟对岸立有八国之兵,对岸主帅又是北伐戎狄,救邢存卫的管仲。大帐里空气板结,就连呼吸之声都能听见。哪怕是有一点儿声响,都会把人吓上一跳。
有人来报,说八国之君在北岸驻扎,及至午时,还不见八国渡江。
睢阳子笑了:“八国虽众,已经该退了。”
文妫闻说,忙问道:“亚父何出此言?”
睢阳子说:“兵者,贵在神速,管仲知兵之相,征战多年,他岂能不知?只是他不知虚实不敢贸进,他只知天荡山是疑兵,却不知对岸也是疑兵。所以,今八国虽众,却扎在对岸,迟迟不动,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犹豫。看来,天荡山上的疑兵已经起到了作用,待我过江给他个台阶,只是王上,如果齐公请盟,我可否代之。”
楚成王忙说:“全凭亚父作主。”
睢阳子:“好,王上请在帐中稳坐,在下去了。”
当下,楚军派出快船一只,上放酒肉等物,睢阳子站在船头直至对岸。
睢阳子喊道:“八国兄弟,请报于君候,就说睢子过江****。”
那小卒不敢怠慢这才急急报于桓公,管仲闻言和桓公迎出帐外。
睢阳子上前躬身一礼:“寡君不贡苞茅乃寡君之过,寡君知罪了,如果君上能退师一舍,寡君定当唯命是听。”
齐桓公说:“周室乃天下共主,我为中原方伯,奉王命不能不讨,其要旨只在改过自新,今天,你主已知罪过,改过便好,寡人又有何求,你且禀于楚公,我等退一舍便是。”
睢阳子再三致谢:“齐国真乃无私方伯,难怪一声令下,八国景丛,足下这就禀于寡君。”
睢阳子告辞齐桓公,仍乘快船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