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子:“谢谢巴颜大叔,睡得好。”
巴颜点了点头道:“今天,我想带你看一看,看一看我巴人的骏马,看一看巴人的壮士。老巴人不但会打仗,也能在这水上翻江倒海。”
睢阳子:“谢了,巴颜大叔,阳子身有要务,不敢耽搁,打算今天离开,如果来日再入巴地,一定请巴颜大叔带着睢阳子好好看看。”
巴颜说:“走也行,那就先完婚再走,媳妇我替你养着。”
睢阳子:“睢阳子知道,老巴人一向遵诺守信,你也看出来了,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活命,再说我心上早已有人,这次来到楚地就是为了访她,巴颜大叔,睢阳子就此别过。”
“慢着!”巴颜翻了脸,他用刀架在睢阳子脖子上:“是不是他俩找过你?”
睢阳子摇摇头。
巴颜将眼眯了起来:“那就是嫌我女儿长得丑?”
睢阳子:“没有,丽桑是这里最最美丽的姑娘。”
巴颜正色:“那就是看不起老巴人了,难道你也和楚人一样,视我巴人为蛮夷!是野人吗?”
睢阳子:“更不是了。”
巴颜将刀收了起来:“那就好,三日后完婚,完婚之后,你随时走我都不拦你,媳妇我替你养着,来人!”
一个巴人进来。
巴颜:“把客人请回大帐休息!”
巴人将大帐的帘子打起,睢阳子见多说无益,只好转身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睢阳子躺在帐篷里想着心思,突然从外面溜进三个人来,睢阳子看时,前面的是丽桑,后跟的是斗谷,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丽桑说:“恩公,他们几个是来救你出去的。”
斗谷拉过身后的那位说:“这是我的小弟斗班,占巴已经喝醉了。”
睢阳子闻言大喜,他们几个摸了出去,只见在帐蓬门口,巴人的师爷占巴由于多喝了几杯,已经歪在那里均匀地打着鼾声。当睢阳子刚要从他身边迈过时,占巴却一把将睢阳子的腿扯住了,他眼不睁地说:“巴人多谢了……”然后手一松,竟然躺下身子呼呼睡去。睢阳子笑了笑,丽桑将马牵来,睢阳子和众人翻身上马,他们打马如飞,直向林子外面奔去,在一个叉路口斗谷将马带住。
斗谷说:“这条路一直下去就是郢都了。”
睢阳子在马上拱手,两下就此分手,睢阳子圈转马头,向着郢都方向快马加鞭一路疾驰……
扁鹊未能见到睢阳子,只好告别空山道人,一直向着陈国走来,他来到宛丘,先在驿馆住下,当下便让寺人向陈宫通禀,就说扁鹊来访,听说扁鹊来了,那杵臼亲自相迎,将扁鹊请到靖心殿内。
杵臼:“神医周游列国,今日来到陈国,此乃陈国之福,百姓之福哇。”
扁鹊拱手:“小医受一位友人所托,有大事禀告。”
扁鹊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杵臼,杵臼打开锦囊看了不觉泪眼朦胧,他问扁鹊:“妫儿现在可好?”
扁鹊:“文夫人前番得了一场大病,如今已无大碍,只是思念故国,思念君侯,思念她的母后。”
杵臼叹了口气:“难得妫儿一片孝心。”
扁鹊拱手:“友人之事已了,扁鹊告辞。”
宣公命人取千金,为扁鹊送行,扁鹊坚辞不受。
那扁鹊出了陈宫,竟不知投向何方去了……
送走扁鹊,杵臼招来几个心腹大臣商议,他将妫的来信递给大家传看,信的大意是:君侯母后在上,不孝的女儿妫泣血拜上,自息国灭亡,门户大开,四国联盟已成了人人自顾,楚国兵车随时可以长驱直入,妫儿身陷楚宫,虽心向母国却无能为力,好在息侯还在,息庙不毁,这,虽是息侯引狼入室咎由自取,但长堤失固,蚁穴漏风,就算息侯再有千般不是,也应暂且搁置,先大局而后私仇也。若能救出息君,重复息国,再铸四国之联盟,方能封楚铁蹄于江南,乃中原之幸,百姓之幸,妫身死而无憾,妫再拜于君上、母后案前。
大家看了,默不作声,良久,大夫蒲仁说话了,蒲仁乃蒲姬之兄,他说:“一个女子尚能如此,其见识令须眉汗颜,如今息国虽灭,太庙不毁,如能找到息侯将其救回,我三国共同出兵,息国未必就夺不回来,此举非息一国之事,是陈、蔡、郑自保自救之上策。”
杵臼点头:“万事皆可押后再议,先将息侯救出才是重中之重。”
杵臼在卫队中挑选出七个强悍勇士,由厘龙带队,潜往楚国,又派出特使分别出使蔡、郑二国,将妫的来信通晓两位候君,他们一致同意,只要息侯能够脱离虎口,三国将共同出兵,帮息侯夺回息国,重固四国联盟。
这天晚上,杵臼亲自为七兵勇送行,嘱咐厘龙:“此去楚地,与陈国不同,此事关系重大,务要处处小心。”
厘龙和吴七等人昂首作答:“救不出息侯,我等绝不生还。”
杵臼还在颜氏那里赐便宴,夜宴上,杵臼说:“息侯被虏,境遇艰难,必有重兵把守,尔等应处处小心,如果能救出息侯,楚兵将会重新被围在笼子里,楚人洪水猛兽,中原之劲敌,周王室之大害,救出息侯,中原诸侯皆可安席,此举功在社稷,非一般可比。”
那颜氏也拉着哥哥的手说:“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妹妹等着为你庆功。”
七勇士拜别杵臼,上马离开宛丘,快马加鞭,进入蔡国,直向楚国边境奔去。
再说郢都,文夫人息妫恢复如初,楚文王下令在郢都的郊外种植谷麦,由于这里雨水过大,北方作物在这里无法存活,试了几个月便只好放弃,子元出了个主意,只要我们把价钱提高,自会有商家将谷麦运到郢都,于是,楚国便在榷市上设铺专收米麦,而且是三金一斗,比寻常稻谷高出十数倍之多。
七兵勇扮作运送谷麦的商人,赶着拉有谷麦的大车顺利地进入了楚国腹地,此一时刻,谷麦就如通城令牌一样管用,只要是往郢都方向,无人敢拦,只要是贩卖谷麦的商人,在楚国都会受到优厚的礼遇,这一天,他们遇上一班来自息国的送麦商人,厘龙买来了酒肉,请他们一起过来,掌柜姓申,单名一个良字,几杯酒后,那申良便念起自己的“商经”来,说自己当初只是一个种地的,家里略有盈余,当时自己在郢都走亲戚,亲眼看到了楚国的文告,这才动了心,三五趟下来,也积下了不薄的家底。
厘龙见这人见多识广,脑子活泛,便向他请教:“听说,当年楚国从息国虏走了不少达官贵人,如今这些人都去哪儿了?”
申良摸了一下嘴巴,说:“那些老爷们,如今可受罪喽,从这往回走,有一个凤凰矶,山头上刻着两行大字,叫……叫……噢对了,叫凤凰飞来不经年,下一句是莺歌燕舞乐翻天,那里原本是个山口,山道狭窄,山这边,空气湿润,四季如春,山那边则是冰天雪地,一副北国景象,一到冬天,凤凰矶那边的鸟多到这里越冬,什么鸟都有,再加上山水湖泽,那个地方就成了楚国的一景。这几年,楚国想出兵中原,这座大山便挡了去路,从息国弄来的那些人便被弄到了那里修桥铺路。”
厘龙说:“看来申大哥真是见多识广,能和申大哥认识,兄弟三生有幸,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这七车米谷,少说也有百斗。兄弟我交你这个朋友。我一百五十金卖你,趁麦熟之前,我想再跑一趟。”
那申良围着马车看了一遍,这摸摸,那儿捏捏,心想,这离郢都总共也不过百里,就这百里,自己就净赚一倍,会不会有诈呀?
厘龙也看出申良的心思,他说:“申大哥,这七辆车上你任意挑一包拿下来,咱开包验看如何?”
申良一听忙笑着说:“如此最好,咱虽说是朋友,在商言商,这也是规矩。”当下那申良在一车的下面紧紧抓着一个包角,死不松手:“就它了!”
吴七跳上车,抓着那包谷米大呵一声,旱地拨葱硬拨出来扔到地上,那申良打开看时,竟然是金灿灿的小米,当下成交。
厘龙又道:“咱们是朋友,这条道今后还指望申大哥多多照顾,马匹是我等脚力,能不能再赶一趟,全在马上,这七辆马车兄弟自当白送。”
那申良闻听喜出望外,仅这七辆马车,少说也值百金,当下付了现钱,那厘龙这才上马带着兄弟们直奔凤凰矶而来……凤凰矶果然是个好去处,山水湖泽星罗棋布,各种鸟类在水中嬉戏,凤凰矶的一面山体已经被拓宽了将近十米,可容四辆战车并排走过,成了一个巨大的门洞,上面的字也早就没了踪迹,七勇士将马匹藏好,相约晚上在此会面,就这样,七个人便从不同的方向,混进人群……
成群的息国大夫和各地的豪绅们一个个衣不蔽体,他们从山那边抬着石头带着雪花走来,厘龙趁机走过来,接过木棍放在自己肩上,他对那位道:“这位兄弟,你先歇会儿。”一指路边的石头说,“你去滚动那块石头。有人问你,你就说一位大人让你滚的。”
那人抖抖地问:“往……往哪儿滚?”
厘龙说:“随便,往哪滚都行。”
那人怔怔地望着厘龙和另一个人抬着石头往前走去,厘龙问道:“兄弟,是息国的吧?”
后面的那个说:“这里的人都是息国的。新来的吗?”
厘龙说:“对,知道息侯在哪儿吗?”
后面那人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才说:“没听说过,不过,曹汤在我后面,后面那个就是。”
厘龙借着换肩的功夫向后面看了一眼:“后面那一个吗?”
后面那个人道:“对。”
石头抬到了地方,那曹汤刚要喘口气,一个大兵扬起鞭子便向曹汤抽来,厘龙急忙用身子挡着,推着曹汤便向回走去,他小声问:“那位是息侯?”
曹汤吃惊地望着厘龙:“你是谁?”
厘龙又重复一遍:“告诉我,哪位是息侯?”
曹汤又压低声音:“君上不在这儿。有很多人都不在这儿。”
厘龙:“你敢肯定吗?”
曹汤:“肯定。”
厘龙:“知道他在哪吗?”
曹汤摇了摇头。
息妫还是不与楚文王说话,这把楚文王折磨得几乎要疯掉了,他只能用宝剑来发泄着自己体内多余的力量,有时也借酒消愁,将自己罐的大醉,喝醉之后,他会不管不顾地在风里雨里舞剑,直到精疲力竭,才依着山石稍息,什么也不想,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出神。宰伯不敢多嘴,但此时实在忍不住了也敢说上两句,他知道,只要是有关文夫人,王上就很少发怒,更不会发火。
宰伯说:“大王,不是奴才多嘴,奴才得说你几句,一切都不能心急,你想,像那文夫人和那息侯联姻,少年妇妻,应是妔孋情深,如今息侯还在受苦,文夫人对大王有的也只能是恨、是怨、是气,对于别人,王上的用心足可感动天地,可对文夫人则不然,文夫人刚烈,只有恩威并济方能奏效”。
楚文王一下子被宰伯点醒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在宰伯肩上拍了拍,大步向着兰台跑去。
兰台内,妫正在和钗环说话,楚文王进来,也不说话,拉着妫便走。
钗环急忙追了过来:“大王,大王,你这是要带夫人上哪里?”
楚文王指着钗环,一字一句地说:“别多嘴,在家等着!”
钗环僵在原地。
楚文王拉着文夫人走出兰台,一路大喊:“车!”
早有人将一辆马拉的轿车牵来,楚文王抱着文夫人上车,他从驭马人手中夺过鞭子,甩手就是一鞭,马车直向城外驶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片工地,那些从息国虏来的令尹、大夫们正在这里挥汗如雨,他们打石,砸桩,运石抬木,监工的楚人不时挥舞着鞭子抽打着那些往日的公卿们,他们一个个形同奴隶,脚上钉着铁索镣铐,身上的衣服遮体尚且不够更不要说御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