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笑道:“智者,常以天地为师,滴水穿石,并非力量大,而是功夫深。牧野之战,非周师强劲,而是运筹之功。”将睢阳子扶起,“自周室东迁,礼乐崩毁,诸侯之间相互攻伐,此大争之年,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际,兵者,国之利器,可知而不用,不可用而不知,一旦用而不知,必然家亡国灭,万劫不复,贤契下山之后,可先游历三年,万不可急入庙堂,如觉胸有沟壑,再出山不迟。”
睢阳子点了点头。
空山让明月将身边的包裹交给师弟:“我这里有兵书八篇,闲暇无事可以看看,对你或许有用。明天,就让明月送你吧。”
这三年来,睢阳子和师兄弟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明月五鼓上山,抓了一只山鸡,趁师父和其它师兄弟们不在,便特意炖了,来为师弟饯行。
明月说:“师弟下山,可以先看看妫儿姑娘,再游历不迟。”
睢阳子知道明月是在和自己说笑,便用手在他身上捣了一下,谁知那明月突然大笑着转身跑了出去,没跑多远,身子一歪,竟不省人事。睢阳子吓坏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绕着道观呼喊着师傅,师傅听到呼喊知道出了事便匆匆而来,他将明月的衣服一扒,只见师弟的肩胛骨处有一处红肿,师傅说:“你师兄是被一种叫做山黄峰给蛰了,你去寻些野蒜来。”
睢阳子不敢怠慢,匆匆找来了不少野蒜,只见师傅将野蒜嚼碎,敷在红肿之处,这才对睢阳子说:“你赶紧走吧,一会儿你师兄们回来,你就又走不成了”。
睢阳子执意要等师兄醒来,师傅说:“你放心,不到一个时辰,他定然会醒”还真是,不到一个时辰,明月果然睁开眼来。睢阳子将明月扶了起来,见师兄没事儿,睢阳子这才告别了师傅和师兄,背上自己的行囊下山去了。
睢阳子回到曲水,此地早已是物去人非,虽然榷场还在,但自己的府第已经变成了高高的土堆,火烧过的黑土还在,曲水陈完也不知投往何处,曲水已经成了蒲姬哥哥的封地,曲水也因此改名为国舅邑。
睢阳子来到陈国宛丘,沿着当年妫儿出嫁的路线一直走到息国,他沿着汝水南下,来到了息国都城,这里除了有息国候祭的太庙外,已经变成了楚国的一个郡县,这里流传着当年息妫被楚文王虏走的各种传说,当年的议事殿,现如今已经成了楚国一个署衙,当年的宫室还保留着,只是一个空壳。
离开息都,睢阳子又往南走,他过了长江,过汉水,一路南行,正走之间,突然脚下一软,只听“轰隆”一声,睢阳子一下子跌进了陷阱。当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被关进了一个小屋内。小屋里已经关了十几个人,都是棒小伙子,睢阳子问他们:“这是哪儿呀,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到这来?”
一个人爬过来小声说:“别说话,我们落入巴人的手里了,听说,巴人的公主得了怪病,非吃人心才能活命,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他们弄来掏心的。”
睢阳子问:“公主到底是什么病呀?”
另一个道:“不知道哇,就知道她从屋里跑了出来,就不省了人事,如今只有心口在跳,就是不咽气。前一阵是招亲,谁能看好公主的病就招谁为附马,这一阵改吃心了。”
门开了,一个巫师进来,她让所有的人依着墙站好,一个一个地脸捧看着,最后轮到了睢阳子,她看了半天,说了一声:“就他了。”
睢阳子被拖了出去。
这是一个山涧中的谷地,一场雨水将青山洗得格外翠绿,就连小树的树冠也向外面透着一股新鲜劲儿,睢阳子被拖了出来,绑在一根栓马的桩子上,被挖心的人一般要露出胸堂,他们会将胸膛清洗干净,一根长茅吊在空中,有一个绳子扯在壮汉手里,使茅尖正对着挖心人的胸膛,只要那个人一松手,那根茅便会靠贯性直向掏心人的胸膛飞来,锋利闪着白光的枪尖往往会把人吓得大叫,当离胸膛寸许,对方便会及时将茅的绳子扯紧,然后再次将手松开,让茅头再次向着胸膛飞去,如此三番,三番五次之后,再将心掏出,心保证会在一个时辰内都在跳动,人虽死了,可心里的血都是活的,这样的心吃起来才会更好。
在不远处,巫人在摇铃作法,她腿上的铃铛在频频作响,巴人的头人坐在一把椅子上,这是一个长着鹰一样双眼的汉子,强键的肌体,硕大的耳环,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在他身边的门板上躺着一个妙龄少女,那就是他小女儿丽桑。当那根茅被扯起来,呼地一声向着睢阳子胸前飞来时,睢阳子将眼一闭,那巴人不觉“嗯”了一声……
巫人走过来,她凶狠地将睢阳子的头发抓住,冲着睢阳子吼道:“把眼睁开,听见没有,把眼睁开!”
睢阳子冲着头人大喊:“头人,我师傅他们都是高明的医人,我想看看,我想给姑娘看病,她这不是病,她是让大黄蜂给蛰的,她一定是,我能治好她,我能,请头人让我试试吧……”
女巫向巴人道:“头人,别听他的,他这是为了保命。”
巴人点了点头。
睢阳子又喊:“你不是说,谁医好公主,你就把她许给谁吗?你不能说话不算,我就是冲着招亲来的,老巴人,你不能说话不算!言而无信,你何以为人!”
那巴人将眼眯上,良久才道:“让他过来!”
几个壮汉跑了过来,将睢阳子松了绑,一个壮汉揪着睢阳子一直来到门板前,他掏出腰刀架在睢阳子脖子上,睢阳子过了一关,他将那汉的刀推开,巴人头人将手一挥,那个巴人壮汉这才退到一边。睢阳子在姑娘的肩胛骨上找着,姑娘肩胛骨上,肉滑如玉,没有,睢阳子的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自语着:“怎么会没有呢?一定有,一定有,会在什么地方?脖胫,对,脖胫……”
睢阳子的手在毫无目的地摸索着,巴人头人看头着睢阳子,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他不觉又把眼眯了起来,那巫女也明白了,他这是在磨磳,她一把揪住睢阳子,睢阳子大叫将女巫甩开,大吼:“别碰我,走开!”
睢阳子看了看脖胫上也没有,他又在头发上乱摸,终于摸到了一个地方鼓鼓的,他急忙拨开头发,终于找到了,他可以不死了,他兴奋的脸上发烧:“就在头发里……快去,快去给我拨几棵野蒜来……”巴人头人对一个汉子一挥手,那汉子跑向前面的草丛,他拨起一个向睢阳子举起手,睢阳子重重地点头:“对,就是这个……”
那汉子匆匆跑来,将野蒜交给睢阳子,睢阳子将野蒜吞进嘴里,嚼着,片刻又吐出来,将它平铺敷在头发里,用手按住,他看着巴人,他脸上的汗顺着面腮往下流着,他默默地说:“你不能死,不能死,只有你活了,我才不会死。”也不知过了多久,姑娘突然动了一下,接着是一阵咳嗽,睢阳子这才松了手,喜出望外地对头人说:“大人,公主活了,公主活了。”
头人突然快走几步,来到姑娘身边。
姑娘睁开眼来,轻轻叫了一声:“八公……”
头人激动不已,一把将女儿的手握住:“是这个年轻人救活了你,八公说过,谁救活我的女儿,谁就是我的快婿。”
这时,从帐蓬里一下子跑出不少女人,她们将门板围住……那个被姑娘叫做八公的巴人激动地突然站起身来,他一把将睢阳子紧紧搂住,大声说:“我的孩子,是你救活了我的女儿,你就是我巴人的太阳神。”
巴人头人名叫巴颜,她的女儿名叫丽桑。巴颜有两个女儿,早年被送进楚宫做了文王大夫人的名叫桑巴,在这个部落中,女人就是他们的太阳。女人们一齐围了过来,将丽桑抬走了,巴颜紧紧将睢阳子搂住,他说:“孩子,你是我巴人的恩人,我要以巴人最隆重的礼节欢迎你我的孩子。”
这天晚上,巴人部落燃起了篝火,他们用牛肉和宿酒招待着睢阳子,这天晚上,放下心来的睢阳子喝醉了,他步履蹒跚地走进自己的帐逢,倒头便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哭声惊醒了,睢阳子不觉心下生疑,便走了出来,只见两个年青人拥在一起在哭泣。
睢阳子问道:“你们是谁?”
两个人听了便一下子扑跪在睢阳子面前,原来那个女的竟是自己白天救下的丽桑,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巴人部落一直生活在丛林里,在他们周围还生活着斗人部落、白苗部老阎部落,布依、水等十多个部落,在这些部落中,各部落有各部落的范围,巴人部落与斗族部落关系最近,他们用联姻方式维系着一种比较亲密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从武王时代便开始的,巴人是楚人最信赖的朋友。巴人替楚人打下了不少地方,于是,武王时便向老巴人求婚,并答应让头人巴颜的女儿做儿子熊赁的正妻,楚国依仗的第二个部落那就是斗人部落,他们以驯兽为业,民风强悍,斗人部落善射,弓弩精良,斗人部落为楚国培养了不少名将,如:斗伯比、斗廉、斗御疆等,这些人物在春秋时代便叱咤风云,让列国丧胆。
巴颜在丽桑还未长成时便已将女儿许给了斗伯比的儿子斗谷于莬,原本今年完婚,可没想到,前几天女儿用蜂蜜洗头,进帐篷不久,便大笑着从帐篷里跑了出来,跑出没多远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巴人四处求医,来的郎中也不少,可谁也看不透毛病,女儿就这么一连昏睡四天,只有心口尚热,脉博微跳,老巴颜一急之下,便向四周宣称,凡能治好公主病者愿将公主相许,妻妾不论,只要不憨傻瘸瞎即可。来看病的人无不摇着头走了,没有办法,巴颜才从老苗人那里借来了巫师,巫师说:“中原五极土,五形具全,只有那里的人心才能治好公主的病”。
中原远隔千里,这样的人心如何能有?最后,那巫师又说,只要是从北方来的也可,为此,他们抓了不少,睢阳子也就是在这一时刻一头撞进来的。
睢阳子将两个人扶了起来:“我当时也只是为了保命,根本就没有成亲的念头,再说,我有心上人,你们只管去向巴颜大叔求情,我明日一早就走。”
两人闻言,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地跑了。
谁知巴颜大叔一听,竟然勃然大怒,他指着斗谷说:“丽桑昏死那阵儿你在哪里?现在人救活了,要我赖婚,这绝不可能,老巴人要的是张脸,活的是口气,出口的话如飞出的箭,绝无回头之理!”
太阳从潮湿的树梢升了起来,整个林子上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太阳也象被白雾洗过一样,粉红粉红的没有一丝热气儿。
睢阳子梳洗完毕,只觉得昨晚的酒让他有些头痛,他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好多了,这才向巴颜大帐里走去,巴颜也已经醒了,听说恩公来见,便叫他进来,只见几个女人正在伺候着巴颜穿衣,嗽口,巴颜指了指对面的席片要睢阳子坐下,他挥了挥手,那些女子端着陶盆退了出去。
巴颜笑道:“我尊贵的孩子,昨晚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