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子:“师傅……”
易阳子一把拉住睢阳子:“徒儿,原本有些话我想过几日再说,怕现在不说不行了,你坐下,自从庸国破城,为师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你要记住两件事,一,远离列国,将我阴阳之学推陈出新发扬光大,二,远离你的师叔空山道人。”
睢阳子:“我师叔怎么了?为什么要远离他?”
易阳子喘息良久才道:“他……已经叛经离道了,他虽然以空山自居,可他辜负了空山二字……”
睢阳子点了点头。
易阳子喘息了一会儿:“你出去吧,为师想歇一会儿。”
睢阳子轻轻将门带上,他快速下楼,几乎把一个伙计撞翻,他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门再次被推开时,睢阳子气喘嘘嘘跑了进来,他请了一位郎中,只见这位郎中,仙形道体,三绺黑须飘洒前胸,腰间一边悬着两个葫芦,背着褡裢,跟着睢阳子来到榻前。
睢阳子轻轻叫了一声:“师傅,我把神医扁鹊给你请来了……,师傅……”
睢阳子轻轻推了推,易阳子毫无反应,扁鹊知道不好,急忙走过去,他拿过易阳子的脉切了切,又翻开眼睛看了看,沉吟了一下:“阳子,你师傅他已经仙逝了。”
睢阳子一下子扑跪过去:“师傅……”
郊外一堆新坟前,睢阳子为师傅倒酒……
扁鹊站在坟前:“孩子,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才是,自打庸国破城,我便受你师叔之托,到庸国去寻你们,从庸国找到了宋国,又从郑国找到了这里,眼下,你师傅去了,跟我走吧。”
睢阳子冷冷地说:“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师傅,师傅说师叔叛经离道,已非我门,你走吧。”扁鹊还想再说什么,只见睢阳子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说:“师傅,明日徒儿就要登台了,望师傅佑我。”
睢阳子看也不看扁鹊一眼,起身独自走了。
治术学馆内,睢阳子按剑登上辩台,他气宇轩昂,思路敏捷:“阴阳学说,在于阴阳二字,天为阳,地为阴,前为阳后为阴,上为阳下为阴,阴阳之间无时不在变化,又无时不在相互转化,天为阳,地为阴,天气遇冷而降,降就是阴,这叫阳中有阴,地属阴,地气受热而升,升就是阳,这叫阴中之阳,阴阳相交而能成雨,同理,男为阳,女为阴,阴阳相交而能有子。故,阴浊上而为云,清阳下而雨……”
再下来便进入大辩环节。
睢阳子的阴阳学说不但让人耳目一新,而且让人大悦其耳,大快其心,听他辩论如同享受了一顿大餐,快其口福,而且余味无穷。这天,陈完亲到学馆,近听睢阳子长辩,不觉大加赞赏,淮伯也看出来,此子别看年轻,其学问见识皆在众人之上。
淮伯将睢阳子请到曲水府邸,想将一城“至正”委他去做,将一城百姓尽皆交他管理。陈完问他祖籍何地,睢阳子说:“小民是宋国人,因为居住睢河以南,因此父母皆呼我为睢阳子。”陈完叹道:“难怪,原来是燧人氏立方牙之后裔,立方牙乃三皇之首,观天象而立风姓,辩四时而创历法,钻木取火,使天下别于禽兽,创历法让万民春耕秋收,此天地之大贤也,然后……”只见陈完话锋一转道“你虽有方牙之才,却少天皇之德,如今我也给你一个去处,你可到曲水之东三十里处,德满百件方可任我至正,你可愿意?”
睢阳子闻说,长揖而拜,心服口服,转身离去。
淮伯很是不解,他问陈完:“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将此人闲置,可有什么深意?”
陈完笑而不答。
睢阳子回到客栈,他将师傅的包裹打开,里边除了几锭马蹄金外就是不少的陈国钱币,记得刚刚逃出庸国的时候,睢阳子和师傅躲在一个山洞里,那个时候,师傅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说:“师傅这一辈子,虽然为官多年,久入鱼肆不闻其臭,回想起来,为师败就败在缺仁少义上,仁义不足难以养德,为师年迈,想回头已经晚了,希望徒儿能替为师将缺失的这两个字补上……”
睢阳子暗暗说道:“师傅,公子陈完睿智仁厚,弟子决心在曲水补上这两个字。”想到这里,睢阳子将包裹重新包好背着走出了客栈。
曲水城东三十里处,正是桃林的边际,那睢阳子先选了一块平坦之地结草为庐,然后将前面的一片平地,按“井”字规划,砍柴结庐,又割茅草以绳束之,结盖为顶,十日一庐,后来竟越盖越快,越盖越熟,不足百日已盖起茅屋二十多间,皆按“井”子排列,他又将不中用的柴薪,结成大小不一的柴梱码在后院。他心想,区区“至正”又有何难,要不了半年,我睢阳子给你再造一个榷场出来。
这天,睢阳子上山砍柴,他背着柴草正沿着一条小路回家,就觉得有沙沙的响声,他惊惧地四下张望,见没有什么,又开始往前走,走着走着,沙沙的响声越来越大,他干脆停下来再度四下张望,看看没有什么就又担起柴草往前走,刚走了几步,那沙沙之声又响,而且比起先前更大了一些,睢阳子觉得不对,先前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此时,他坚信,一定有什么东西……,他放下柴担,从腰里取出柴刀,就在这时,只见在他面前十丈开外,草丛中突然出现几只狼来,紧接着四周草丛晃动,又有十几只饿狼出现在周围,那睢阳子一手舞着扁担,一手舞着柴刀,大喊着:“滚开,滚开!”
突然,一只狼向着天空嚎了一声,只见周围的低草像流水一般如箭如矢,向着自己奔来,沙沙之声汇成了一片,那个刚刚嚎过的头狼只是站在远处,一头狼猛然发起进攻,睢阳子挥棍打出,那狼先就挨了一棍,就地在草丛中一滚又站了起来,又有一只狼从背后跃身而起,欺身直向睢阳子的脖子咬来,危急时刻,一根木棍旋转着呼啸飞过来,只听“叭”地一声,那匹狼还没有碰着睢阳子,竟被飞来的木棍一击,翻转着身子打出好远,接着传来一声虎啸,那些狼顿时站在了原地,一只斑斓猛虎跃了过来,冲着狼群又是一声虎啸,这些狼一下子四散而去……
睢阳子见此情景,当即晕倒在地,妫从林子里走出来,拍了拍猛虎的背,弯腰将脸贴在虎腮上亲昵地摩梭了几下,猛虎退回林中去了。妫走近睢阳子,在他脸上拍了拍,叫不醒,只好背起他往桃林走去,回到山洞里,妫抱着睢阳子的头,钗环将一碗清水灌进他口里,睢阳子一阵咳嗽,醒了,睁开眼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女……极力地回忆着……
钗环笑了:“你终算是醒了,要不是我们妫儿,只怕你早被饿狼给吃了。”
睢阳子:“那虎……虎呢?”
妫故意板下脸:“哪有什么虎,都怪你,害的我一担柴草都撂那儿了。”
睢阳子想起了什么,他翻身起来,冲着一老一少连连磕头:“在下睢阳子,谢谢救命,谢谢救命……”
钗环将睢阳子拉起来:“好了好了,快回去吧。以后干活哇,可得小心点。”
睢阳子匆匆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担着一担柴草回到桃林:“大婶,大姐,我把柴草给你们送回来了。”
妫仍旧板着脸:“谁让你担柴来了,快回去吧。”
睢阳子摸了摸头:“大婶,大姐,大恩不言谢了,从今往后,你们家的柴我包了,我走了,你们都别送了,别送了……”
睢阳子往回走着,不小心差点跘了一跤,妫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宛丘城内这一阵子非常热闹,嫡公主奾已出落的鲜花一般,早被蔡国细作私下绘成绢画传于蔡侯献舞,那哀候虽然继位多年,但后位一直虚待,正等着一位绝佳丽人填补。那蔡侯见了奾的画像,竟视为天人,当下将画像挂在私室之内日夜观赏,并迫不及待地令蔡国最高长官令尹前去陈国提亲。常言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不来则矣,一来竟来了两家,一家是蔡国,另一家却是同为四国联盟的息国。两国君侯同求一女,而且身份同为候爵立国,又都是周室宗亲。蔡国令尹和息国曹汤又同住在一家馆驿,虽然见面就打招呼,却私下里各自用劲。
那杵臼此时却左右为难,遂与大臣们商议,这些臣工,不是收了蔡国的好处,就是收了息国的钱财,两下争吵,各不相让。陈蔡原本就是娘舅之帮,多少年从无中断,息国虽然离陈国较远,却是四国联盟的最前沿,与楚相邻,稍不顺随,便有可能让四国联盟断线,利害非轻。思前想后,难做决断。杵臼想起了陈后,想起了被三哥扔掉的女儿,他心想,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恐怕也到了这般年龄,据说,她被钗环带走,可眼下她又在哪儿呢?陈后一死,那个额头上长有桃花胎记的女儿,竟和陈宫再无关系了。
直到此时,杵臼才悟透倾人城倾人国的深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管她去倾谁的城,倾谁的国,能解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蔡国令尹带着重金去见蒲姬,其意不言而喻,令尹也不多说,只说是蔡侯献舞特让孝敬陈后,稍坐片刻便起身而去,绝口不提亲事。那蒲姬也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其中的用意。杵臼回宫,蒲姬一顿说词便让杵臼的天平倒向蔡国,第二天,杵臼派了一位能言善辩之人,带着许多财宝去见息国曹汤,那曹汤心眼不大,气性不小,知妫奾许给了蔡侯已成定局,竟连夜而去,只将陈国所赠花红白黄束之梁上,此时杵臼追悔不及。
息国使臣连夜回到了息国,那息侯自得了妫奾的画像,日夜玩味,听说曹汤归来,立即召见,那曹汤将陈国求亲的经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那息侯也和曹汤一样,不但心胸狭小气量不大,而且报复心极重,见自己的爱臣在陈国受辱,内心抓狂,又见美人儿和自己失之交臂,心生恨意,便决定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息侯知道,陈蔡两国最怕什么,也知道四国联盟最怕什么,因此,这便是息国治服陈蔡的杀手锏了,为了向两国施压,他让曹汤再去一趟楚国,而且故意将口风透给郑国。
那郑国虽处四国最北,却是镶在中原与楚国之间的一道屏障,一旦四国联盟破裂,那楚国势必会举全国之兵北上,自己将是楚国“问中国之政”的要冲。如今息国向楚国抛了媚眼儿,四国联盟危在旦夕,郑国便再也坐不住了,郑公连夜派郑国三良之首的叔詹为特使来见陈宣公。
宣公杵臼闻知此事大吃一惊,急忙同大臣商议,那些收了息国好处的人原本就下不了台阶,此时机会来了,便纷纷替息国说话,希望蔡国以大局为重,将这门亲事让与息国。那蔡哀候自从知道妫奾将嫁往蔡国,便命人大造鹿台,将这一消息如同打了一场胜仗一般传遍全国,那令尹更是因为自己的足智多谋为君上立下大功再封采邑五百户。
陈国特使来见献舞,为哀候燥热的兴头上,兜头一瓢冷水,那蔡侯当时便气的暴跳如雷:“尔等只怕息国为乱,岂不知蔡国之兵,如果此事作罢,陈蔡两国将为敌帮!”陈国特使只吓的大气不敢出一口,扁屁不敢放一个地连夜而回,将献舞言词一句不少地报于杵臼,息国毕竟隔着蔡国,而陈蔡却是唇齿相依,如果蔡国翻脸,那陈国将再也无法安席了。再加上郑国叔詹住在馆驿,一日三催,巨大的压力让杵臼先就得了一场大病……